戰爭,是從傍晚開始的。
彼時,月色纔剛剛升起,將整個山谷照得亮如白晝。
塗山侯人親自率領的五萬大軍,便駐紮在這個山谷之中。
這裡,是通往鈞臺和三個最大的諸侯國的要塞,向來爲兵家必爭之地。當初,有扈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塗山侯人若非抄了密道,根本無法越過這個要塞。
這一次,他早有準備,提前封鎖了密道,確保任何人都無法抄近道而來。
果然,沉不住氣的東夷聯軍終於主動發起了進攻。
爲首的,是一個騎着獨角獸的年輕人,他面目兇狠,頭上戴着彩色羽冠,左弓右箭,老遠,就一箭射來。
一名大夏士兵,應聲倒地。
隨即,便響起一聲吶喊:“敵人來了……”
塗山侯人立即衝出主帥陣營。
遠遠望去,月色下,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幟,上面繡着兩個巨大的字“天尊”!
旗幟下,一隊侍衛,清一色的獨角獸。
居中者,滿臉肅穆,並未佩戴任何鬼面。
這是一支貨真價實的東夷聯軍。
塗山侯人鬆一口氣。
只見兩軍廝殺十分激烈,東夷聯軍是強行闖關,所以死傷更是慘重。但是,他們人數相當多,死了一批,另一批立即又衝上來。
大夏弓弩手早有準備,密密麻麻的箭簇射出去,一時間,東夷聯軍奈何不得,只是一茬一茬地倒下去。
半個時辰過去了,地上已經屍橫遍野。
東夷聯軍的進攻也漸漸緩慢下來。
遠遠望去,只見那黑色大旗下面,爲首者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塑似的。
最初,塗山侯人以爲這便是小土王,可很快就判斷出,這絕非小土王,最多隻是東夷聯軍的一員大將而已。
所謂擒賊先擒王,他本要提着劈天斧衝上去,可是,看看天邊的月色,又停下了腳步。
東夷鬼兵,基本上每一次出手都是在午夜之後。
可今天,這麼早就出手,而且也不佩戴鬼面具,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就在這時,東夷聯軍的進攻停止了。
彷彿是死傷太重,頂不住了。
這邊,大夏士兵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畢竟,這是一次貨真價實的大勝——大夏幾乎沒有折損一兵一卒,便擊潰了東夷聯軍的進攻,而且射殺了對方至少幾千人。
塗山侯人雖然明知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卻當機立斷,下令鳴金收兵。
東夷聯軍,並未撤退。
據前方探子來報,這支聯軍隊伍,高達五萬人,領頭者,爲大將軍“熊樣”——所有人聽到這個名字,都大笑,就連塗山侯人也啞然失笑。
熊樣,正是他昨晚所見那個一尊雕像似的人物。
可是,這個熊樣,卻絕非等閒之輩,正是他,去年一整年,率領東夷聯軍橫掃了整個大夏邊境,包括夏后氏一族也敗在他手裡。據說,正是他親手射殺了夏后氏的兒子云逸。
將士們聽得這消息,真是羣情激奮。
“這一次,一定要殺了熊樣……”
“東夷聯軍也不過如此,並不是傳說中那麼厲害嘛……”
“既然他們不走,我們就要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一定要替夏後首領和雲逸小公子報仇……”
……
雲逸曾經在塗山侯人軍中多年,夏后氏更是塗山侯人的左膀右臂,因此,他們父子的傷亡,自然引起了軍中極大的憤慨,衆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加上這場勝利,極大地提高了衆人的自信心,所以,決戰之心就更加強烈了。
塗山侯人卻只靜靜聽着衆人的七嘴八舌,一言不發。
半晌,他擡起頭:“傳令全軍,但凡和東夷聯軍交手時,只許白日出站,晚上切勿爭戰!”
衆將很是奇怪,立即問:“爲什麼?”
他沉聲道:“東夷聯軍並不可怕,看樣子,他們和我們差不多。但是,你們不要忘了神出鬼沒的東夷鬼兵。既然是鬼,就只能夜晚出行。所以,我們絕不要在夜晚更他們硬碰硬。大家切記,一定要選擇白日交戰,但凡到了夜晚,無論戰況如何,立即鳴金收兵!”
衆人齊聲領命。
第二天傍晚,熊樣率領的東夷大軍,對大夏軍隊再次展開了進攻。
這一次,大夏軍隊士氣更旺,從傍晚到月色初升,直將東夷聯軍殺得天昏地暗。
就在東夷聯軍開始撤退時,大夏軍隊立即鳴金收兵。
有將領本要趁着敵方潰敗時,乘勝追擊,卻被啓王子嚴厲喝止。不但如此,啓王子還下了命令,但凡天色黑盡時,除了巡邏的隊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軍營,也不能擅自走到黑夜之下。
真正的反攻,是從第三天開始的。
那天一大早,太陽初升,啓王子的軍隊便發動了進攻。
東夷聯軍雖早有準備,也抵擋不住潮水般的大夏軍隊,從早上殺到中午,五萬東夷大軍幾乎折損大半。
可是,他們的中軍渾然不亂,塗山侯人放眼望去,只見大將軍熊樣高高騎在馬背上,沉着臉。
他騎着鹿蜀,大喝一聲便衝了過去。
劈天斧,殺出一條血路。
東夷聯軍的血肉之軀要阻止,又談何容易?
只見一路斧影閃爍,所向披靡,身後,便是啓王子親自挑選的一千精銳,只入無人之境,竟然徑直殺到了敵人的中央。
這一下,整個東夷聯軍都慌了神,就連沉着臉的熊樣也慌了神,忽然就暴喝一聲:“殺……”
震天價的殺聲裡,熊樣親自衝了過來。
他的兵器是一把巨大的青銅斧鉞,有三尺多長的把手,和劈天斧一對接,半空中散發出一陣火花,二人都後退一步。
塗山侯人哈哈大笑:“你就是那什麼熊樣?”
旁邊的侍衛都哈哈大笑:“熊樣,果真是個熊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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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樣冷笑一聲:“啓王子也不過如此嘛。”
“哈哈,你這熊樣,整天在我大夏邊境搗亂,殺我夏后氏,毀我有男氏、斟灌氏、有窮氏等部族,今天,本王子要殺了你替他們報仇。”
“你吹什麼大氣?今天,你的死期纔是到了!”
“那就先看看到底鹿死誰手吧……”
劈天斧和青銅斧鉞,又是一次碰撞。
周圍的幾名小兵頓時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劈得飛了出去。
就連塗山侯人也後退了幾步。
熊樣卻連續退了七八步,死死瞪着啓王子,彷彿這才明白,眼前的這個敵人,真的和別人不同。
塗山侯人也暗暗心驚,這個熊樣,還真是罕見的對手。
他卻不屑一顧:“你東夷聯軍,整天裝神弄鬼,本王子倒要看看,你們到底有什麼厲害的。”
熊樣冷笑:“我東夷神兵乃天下無敵。他們要在,只怕你啓王子只消得一個照面便被化爲灰燼了。”
“這麼說來,你們不是鬼兵了?”
“那是神兵!不是鬼兵!”
“就算神兵又如何?落在本王子手上,照舊一斧劈了!”
“先過了本將軍這關再說吧。對付你等,哪裡用得着出動神兵?本將軍照樣讓你落花流水……”
“罷了罷了,既然你不知死活,本王子今天就讓你嚐嚐厲害……”
劈天斧,再次揮了過去。
熊樣識得厲害,根本不硬碰硬,立即後退。
劈天斧緊隨其後,熊樣連續避過。
塗山侯人大笑:“你這熊樣根本不成,還是換你們那什麼小土王來吧!讓本王子見識見識他到底有什麼了不起!”
“我呸!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見天尊?”
“天尊?不是小土王嗎?怎麼又變成天尊了?天尊?像天一樣尊貴?他好大口氣,竟敢這麼稱呼自己。待得本王子見了他,一定一斧頭劈了他。”
熊樣破口大罵:“要是天尊在這裡,你馬上就被處死了!”
“哈哈,本王子死不死你不會知道,今天,你倒是馬上就要死了。”
劈天斧,裹着風一般的速度劈過去。
熊樣轉身就跑。
塗山侯人哪裡會給他機會?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是一斧劈過去,熊樣再也無法躲閃,青銅斧鉞噹的一聲掉在地上,狼狽不堪地轉身就跑。
“熊樣跑了……”
“熊樣敗了……”
“啓王子贏了……”
震天價的歡呼聲裡,東夷聯軍兵敗如山倒,只見大夏精銳如砍瓜切菜一般,很快便將東夷聯軍殺得節節敗退。
五萬聯軍,只剩下不到一萬人。
啓王子大敗東夷聯軍的消息傳出,天下震驚。
整個大夏,幾乎都沸騰了。
原本處於觀望狀態的各大諸侯國,開始紛紛派出軍隊,並送上糧食,很快,啓王子的軍隊便擴充到了真正的十萬人馬。
這一天,塗山侯人召集了軍中會議。
據探子報來的消息,東夷聯軍潰敗的消息令白衣天尊震怒,已加派了幾萬大軍,全力圍剿大夏。這一次,領軍的爲東眷族首領的兒子,原本是真正的小土王。
塗山侯人不敢大意,立即排兵佈陣。
十萬大軍,兵分三路。
第一隊,是副將鄭丹率領,駐守在百里之外。
第二隊,則由塗山奉朝率領,把守有扈氏的地盤,也是通往鈞臺和陽城的必經之地。
第三隊,則由塗山侯人親自率領,坐鎮中軍,駐守鈞臺。
三軍分立,成三角形,隨時可以互相救援。
會議完畢,塗山侯人單獨召集了鄭丹和塗山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