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窗外陰風呼嘯，陰雲密佈。
儘管已經半上午，天色仍然如黎明前一般昏暗。
辦公室裡，吊燈打開，散發柔和的光。
方小雨一如既往，劈里啪啦敲着鍵盤。
白墨則坐在電腦前，抱着狐狸徒弟椰絲球，正看仙委會的每日通告。
【外骨骼裝甲研發取得全新進展……】
【西州仙委會在‘異常出現’技術會戰中受到表揚……】
【南天地區成功攔截古仙信使，發現他們多次提及一位遠古帝君，重鑄大帝……】
嗯？
重鑄大帝？
這個名字，稍微有點耳熟。
“不就是被盜墓的那位，劍仙國度的帝君？”
那都不知道是多少萬年前的人了，古仙們談論他幹嘛？
通告裡的【重鑄大帝】幾個字，可以點擊，有鏈接。
白墨點進去，發現赫然是總會長吳劍先，在兩年前上傳的一篇情報。
“哦，還有這種情報？”
【重鑄帝君，是劍仙國度的一位傳奇帝君……當然，每一位帝君都很傳奇，每一位帝君都風華絕代，橫壓一世，史上沒有平凡的帝君】
【傳說他的父親是劍仙國度破落貴族，他的母親是丹道國度序列三的君侯】
【他自從出生，便被捲入劍仙國度的貴族紛爭，十歲父親被殺，家門敗落，從那以後，便跟隨母親亡命天涯】
【他的母親本想將他培育成一名丹師，但或許是目睹父親被殺，刺激了他的心性，激發了他的潛力，從十歲那年開始，他的劍道天賦便已展露】
【三天踏入劍道序列九】
【一年踏入劍道序列八】
【三年踏入劍道序列七】
【這份天賦震古爍今，縱觀九國史書，也再無人能出其右】
哦？
【可這份天賦，給他帶來了更大的禍患】
【他父親的仇家聽聞之後，頓覺寢食難安，更要追殺他們母子】
【他們母子的流亡之路，變得更艱難了！】
嘩啦啦……
徒弟椰絲球，幫師父沏了一杯茶，白墨隨手端起來小口啜飲着，又繼續看這情報。
【……這段流亡之路，並沒有被記載到史書中，後來他成帝，也從未談及這段過往，更沒有人敢去問】
【我們只知道，在五十年的流亡中，在一路的顛沛流離中，他的修煉進度沒有絲毫落下，從序列七修煉到序列五，速度仍然一騎絕塵，仍然震爍古今】
【流亡之路的終點，名爲黃風谷】
【史書記載，帝君母親遠在丹國的孃家人，請動了五位君侯，帶領八百仙人，在黃風谷接應他們母子，要把他們母子接回丹國】
【可不知爲何，消息敗露，他的仇家，十八尊劍仙君侯，帶領三千六百劍仙，如烏雲壓頂般，將黃風谷圍成鐵桶，圍得水泄不通】
【史書記載，那一場圍剿廝殺，持續了三天三夜】
【丹火與丹毒，將黃風谷的大地和天空都染成彩色】
【丹爐與劍氣改變地貌，將黃風谷打成了後世的黃風盆地】
【帝君孃家的五位君侯，八百仙人，全部戰死，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而敵人最後將帝君的母親一劍穿心，釘死在山崖上時，發現幼年帝君已經不見了蹤影】
【帝君的母親口吐血沫，嘴角卻帶笑，不等敵人拷打，便自絕身亡，身死道消】
【史書記載，帝君的母親丹田有血肉窟窿，疑似燧火丹被生生挖走……】
啊？
白墨皺皺眉頭，又看了一眼這段文字。
丹田被挖出個血肉窟窿，燧火丹被生生挖走？
這是有多深的仇恨？
【後來的故事便不足道哉，帝君成帝之前，就已經把所有敵人，全都挫骨揚灰】
【成帝之後，不等帝君發話，便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將敵人隱藏的苗裔統統挖出來，盡數誅絕】
【史書評價，帝君一生仁厚，心懷蒼生，仁愛世人，布武天下，功德無量，極少製造殺戮，一生中僅有的戾氣，或許便是，放任了誅絕仇敵苗裔的幾場血禍……】
白墨嘆口氣，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皺皺眉頭，突然腦海中，產生奇怪的聯想。
“古仙們，突然開始傳這位重鑄帝君的消息……
“帝君身上的因果，自然是極其恐怖的。
“而玩具廠那邊，也牽扯到天大的因果。
“所以有沒有可能，那邊牽扯到了……帝君？”
……
秘腦辦的辦公室裡。
一衆年輕人，直到現在還沒能休息，一個個坐在電腦前，頂着黑眼圈，全靠咖啡在強撐着繼續辦公。
吱嘎……
一聲門響，便見頭髮花白的中年男人，也即這個辦公室的主任，從門外走進來。
他表情古怪，隨便找個椅子坐下，便拍拍手，示意大家都看過來。
“重要情報來了！
“東郭地區郊外的早餐攤點，那個噎死人的案件，已經基本調查完成。
“牽扯其中的，全都是仙術師，全都隱匿了身形，無法通過攝像頭監視調查。
“最關鍵的是，我剛剛接到消息，死者也並非普通仙術師。
“他是占卜途徑序列五才能製作的，【替死人偶】！”
替死？
人偶？
一衆年輕人，都表情肅然，聽主任講述。
“大家都知道，占卜師途徑的一大弱點，便是在推演中，非常容易遭受因果逆涌，天機反噬。
“而這所謂的替死人偶，顧名思義，便可以代替他們消受掉反噬的天機和因果，甚至可以替他們去死！”
主任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眉眼，嘆了口氣，又繼續娓娓道來。
“據說在古仙朝，每一個占卜師家族的小主人出生後，都會招募同年同月同日生，同樣時辰八字的嬰兒，從小便將其培養成這替死人偶。
“替死人偶沒有自由，被養在籠子裡，決定不了自己去哪裡，決定不了做什麼，決定不了吃什麼……甚至決定不了自己長什麼樣子！
“會有專門的序列五【人偶之師】，根據小主人的骨相、五官、樣貌，去給替死人偶身上動刀子，做整容，讓人偶的外形能夠和小主人始終保持一致。
“一致性越好，替死的效果便越好，便能代替性承受越多因果。
“相傳越是豪奢的貴族，便可以爲小主人豢養越多替死人偶。
“最頂級的聖地，甚至會給自家的下一任王侯，安排數千名替死人偶，讓下一任王侯在成長過程中，在進行占卜時，幾乎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可以無限開火，無限占卜！”
隨着主任越說越多，房間裡的年輕人們，臉色便越來越沉。
他們都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現代人，聽到這所謂“替死人偶”的玩法，簡直毛骨悚然，簡直不能理解！
便聽主任嘆口氣，講到了重點。
“大家也都知道，仙術時代，是從三年半之前開啓。
“也就是說，古仙幫徒弟安排替死人偶，是沒辦法從小就安排的。
“只能竭盡全力，給徒弟找生辰八字一致，而且從小到大幾十年的發育過程中，骨相、面相都天然相似的替死人偶，哪怕還可以微調……其實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所以，我的推論是，這一次……”
房間裡，衆人也都懂了。
氣氛更加沉凝。
“……這一次，古仙下血本了！
“玩具廠案件背後牽扯的東西，他們勢在必得！”主任坐在椅子上，長長吐出一口氣。
“所以啊，各位，再加把勁！
“繼續找！
“古仙如此看重的東西，必然至關重要。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輕易放過！”
……
“董允暉這是，搞怎麼樣了？”
辦公室裡，白墨躺在辦公室上，眼睛微眯，通過火蟾蜍氣球的視野，看到董允暉開着老頭樂四輪小電車，正在東郭郊外的小路上狂飆！
小電車質量不太行，懸架太硬！
鄉間小路質量也不行，凹凸不平！
車和路都不行，車跑起來便一跳一跳，像是蹦蹦噠噠的鴨子！
“他這幕後boss當的，也太寒酸了啊。”
白墨皺着眉頭，正感慨，突然口袋裡手機震動。
“嗯？”
他掏出來，看到是古林委員發來消息。
【白墨專家，很不好意思啊，看到你們廠有人在涉仙論壇秀年終獎，我把帖子給刪了】
【你們廠年終獎定的太高，影響不好】
【陳書會長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在廠裡說一聲，以後儘量別把這個秀到網上去】
啊？
白墨滿臉尷尬，點擊打開古林發的截圖。
……
“這就是傳說中白墨藥廠的年終獎？”
“我的天哪，四個月工資？十萬塊？還有新款手機？還有這個……這是什麼酒，也不便宜吧？”
東郭地區和南天地區交界的小鄉鎮，小工廠，小車間裡。
兩個工人蹲在牆角，看着手機閒聊。
聊着聊着，倆人又偷偷笑出聲。
“但是……額……好像也不如我們廠給的多啊！
“是哦，我們廠今年可算是發大財了。”
兩個工人稍微休息一會兒，便站起身，拍打一下褶皺的工裝，重新走上產線。
他們的工裝胸口，印刷了廠的名字……【公羊油墨】。
而他們在產線的工作，則是戴上橡膠手套，用手去捏碎一種古怪的墨團！
……
辦公室裡，氣氛頗爲古怪。
陳遠林站在白墨桌前，滿臉委屈。
“這真是冤枉！
“您發的那張截圖，不可能是我們廠員工發上去的！
“我不用調查，都能確定！
“一來我們廠的員工，素質都高，也都機靈，沒人缺心眼子。
“二來這個事情，我提前強調過了，三令五申，堅決禁止。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那個截圖，什麼四個月，什麼十萬塊……我們廠發的，真沒那麼少！
“我們廠的員工總不能吹牛還給自己打折扣？”
白墨也表情古怪。
年終獎這個事情，他沒太關注。
此時看看旁邊的方小雨，便見方小雨也重重點頭。
“確實啊，沒這麼少！”
白墨看看手機，看看陳遠林，看看狐狸徒弟。
“那意思是……有人誣陷我們廠？
“有人故意整活兒？”
他吐出一口氣。
“真夠無聊的。”
……
公羊油墨廠，車間裡，一條條墨槽旁，一隻只小馬紮上，坐了一個個工人。
他們或戴着橡膠手套，或乾脆赤手，伸進槽裡去，伸進黑漆漆的墨汁，去捏那墨團。
老闆公羊穿着西裝，拎着醫療箱，穿梭在車間裡。
“大家都加把勁，都努把力啊！
“多賺點錢，好回家過個肥年！”
工人們一邊捏墨團，一邊回頭笑着看向老闆。
“你放心吧！”
“我們也都攢着勁呢！”
公羊咧嘴笑着，湊到一名工人身旁，蹲下來。
“咋樣啊，小盧，手疼不？
“咱這個手捏墨啊，土豪喜歡，土豪願意出價。
“可惜了，確實不太健康。
“用手捏這玩意兒，會刺激皮膚。”
年輕的小盧咧嘴一笑。
“沒事兒，老闆！
“一天一千塊的薪水，比我這雙手值錢多了！
“那些健康的高薪水，也輪不到我去賺啊。”
公羊笑着拍拍小盧的肩膀，又在旁邊打開藥箱。
“很好，很有精神！
“再說一遍，記住啊，咱們這玩意兒，雖然賺錢多，但是有害健康，違法的，見不得光，千萬別讓廠外的人知道。
“把手伸出來吧，老闆給伱看看。”
小盧點着頭，把一雙沾染墨汁的手，從槽裡伸出來，任由老闆用毛巾擦乾淨，任由老闆扒拉着看。
便見老闆看了他的手心，又看到他的手背，最後盯上手背的一顆痘痘。
“這玩意兒，長得像個青春痘似的。
“其實啊，是被墨汁刺激出來的。
“必須儘快挑破。”
公羊抓着小盧的手，在小盧感激的目光中，用小鉤子，把這痘痘挑破，挑出一小顆脂肪粒般的固體物。
把脂肪粒擦到藥箱裡的溼毛巾上，公羊又掏出紫碘藥水，幫小盧塗抹傷口。
“老規矩，結痂之前，你這隻手不能下墨槽了。”
小盧滿臉羞紅，很是不好意思。
一天一千塊的薪水，老闆還這麼愛惜他的身體，簡直讓他受寵若驚，甚至感覺錢拿的不踏實。
“不用不好意思。
“你拿的錢，都是應得的！”
公羊勸慰他一句，便收拾好藥箱，又起身去找下一個工人。
一邊尋找，他下意識看向藥箱，眼睛放出光來！
藥箱裡，毛巾上，剛剛挑出的那顆“脂肪粒”，便是傳說中的肉白沙！
一粒沙中，便有小盧十年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