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嗚……
狐狸山上，狂風呼嘯。
食堂上空的炊煙還沒散去，食堂裡仍然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一道火紅色身影，已經跑出來，沿着蜿蜒的山路，“嗖嗖嗖”衝下去！
風吹在它的毛髮，吹在它紅腫的眼眶……正是棗泥球！
“嗷嗷嗷！”
它早早吃完了飯，要跑去實驗室裡，繼續練習！
道理很簡單……菜就多練！
……
夢境的午飯時間，對應現世的午夜。
西大家屬區，正沉寂在深濃夜色裡。
白墨家中的書房，更是隻有一盞孤燈，照亮凌亂的桌面，照亮亂七八糟的一本本書、一張張打印紙、一份份草稿紙。
白霧騰起，白墨從中走出。
“我記得，好像是有一本《細胞生物學與細胞器》……”
在夢境中遇到困難，他習慣性的，回到現世，想找些文獻出來。
他直接去到旁邊的書架，在暗光中，視線掃過書目，不多時候，便找到想要的那本舊書。
抽出來後，又愣愣神，看到一本《分子生物物理學》，也乾脆抽了出來，便拿着兩本書，回到書桌後坐下，快速翻動。
看着看着，手邊的手機屏幕閃爍，卻是仙委會的高層羣裡，又在發出消息。
這個羣天天都有消息，不分白天黑夜。
大部分消息，其實和白墨也沒啥關係。
他隨手拿起來，掃了一眼。
【序列八逃犯金建任，已在南天地區伏法，對南天仙委會提出表彰】
【在四春西南部發現逃犯李大彪，此人是序列七丹師，曾以殘忍手段殺害一家十三口人，現對各單位提出警示】
【東郭仙委會方圓景小隊，協助西州boss破獲人間之眼污染案，特此提出表彰】
……
白墨滑動屏幕，又往上看一看，沒發現什麼重要信息，便低頭繼續看書。
夜晚沉靜如水，房間裡只有他快速翻書的聲音，和手機接到消息偶爾的提示音。
“就先這些吧。”
該看懂的，都看懂了。
還有一些流程圖、剖析圖、數據圖表……白墨都已經摺頁做了記號，此時起身來到牆角的複印機旁邊，把這幾頁內容，進行復印。
滋……
滋……
一張張帶着複印文件的打印紙，便從機器裡吐出來。
……
咔咔咔……咔咔咔……
午休時間，空蕩蕩的實驗室裡，響起旋鈕擰動的聲音。
原來是，角落的機器前，棗泥球還在練習操作！
“嚶嚶嚶……”
它控制着五色線，又和第三百三十二個三角形細胞器擦肩而過！
“嗷嗷嗷……”
它的五色線很不聽話，又攔腰切斷了第一百二十八個雙圓環細胞器。這下子，雙圓環細胞器，就只剩下一百二十七個了。
沒錯……在這些天的實驗中，它已經熟悉了這塊樣片，已經數清了這塊樣片上所有種類細胞器的數量！
此時瞪大了眼睛，又學着師父的手法，搓動旋鈕，輕攏慢捻……屏幕上五色線，看起來運行流暢了許多，但還是不好使，還是撞不到細胞器！
“嗷……”
突然……
“嚶嚶嚶！”
卻是豆沙球，不知何時來到它身後，摟住它肩膀。
“嗷嗷嗷！”
卻是蓮蓉球，不知何時來到它身後，蹭蹭它腦袋。
它們兩個咧嘴笑着，在棗泥球感動的目光中，跑到各自的機器前坐好，也打開機器，開始工作！
狐狸不會嫌棄自己的師兄弟！
如果師兄弟水平太菜，耽誤了幹活兒……那它們就加班加點，幫忙把師兄弟那份也一起幹出來！
……
慕蓮恩把手提箱，輕輕放在師父的桌案上。
“這些，是香黴王侯提前供給的樣品丹器。
“師父，您先過目。”
白包王侯坐在桌案後面，點點頭，把手提箱打開，看到裡面兩排十隻不鏽鋼瓶子。
拿起一隻，沉甸甸，裡面灌滿了液體。
擰開瓶蓋，輕輕搖晃，看裡面淡綠色懸濁液，又探上鼻子嗅一嗅。
“很好。
“成色是沒有問題的。”
他把瓶蓋擰好，把瓶子放回去。
又看看這一箱，又看看這十瓶。
“和香黴王侯商量一下，他這部分丹器，至關重要，我們等不到正式發售那天。
“讓他提前供貨吧，讓他供給我們，三千瓶這樣的丹器！”
王侯嘆了口氣。
“大家隔着夢境交易，本來誰也不相信誰。
“換成其他任何一尊王侯，也都得是在有第三方見證的情況下，纔會和我們做交易。
“但香黴，他是不一樣的。”
王侯仰起頭，看向殿外，看向遠方，彷彿回憶起萬年前的仙朝，回憶起曾經的崢嶸歲月。
“昔年，我和他做了五百年的同窗，我爲他打飯，他幫我鋪牀。
“後來，我和他又同時晉升到假王，我爲他護法，他幫我打仗。
“我們兩個的交情，足以抵消這些猜忌。
“去吧，蓮恩，通知香黴王侯，讓他提前供貨！”
卻見慕蓮恩滿臉傾慕，對師父和香黴王侯的交情，頗有些心嚮往之！
“人生得一知己，真的很難得啊！
“師父和香黴王侯的千年之交，更是一段佳話！”
慕蓮恩和王侯，都咧嘴露出笑容。
下一刻。
慕蓮恩又開口道。
“額……但是……香黴王侯說，交情歸交情，交易歸交易。
“他之前就說了……可以提前供貨！
“但是……他說……額……一瓶丹器，十人資料，零散交易。
“他驗一次資料，就發一次貨。”
呼……
冷風灌進王庭。
吹僵了王侯臉上的笑容，吹尬了慕蓮恩諂媚的表情。
……
呼……
冷風吹過實驗室的屋頂。
屋頂裡面，一隻只狐狸忙忙碌碌，正趴在機器上，繼續尋找合適的丹器。
咔咔咔……咔咔咔……
卻是狐狸們擰動旋鈕的聲音。
棗泥球坐在角落裡，狐爪軟趴趴搭在旋鈕上，毛絨絨的臉無力趴到機器屏幕上，滿臉沮喪。
“嗷……”
它還是搞不定這機器！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笨的狐狸？而且，這機器裡面，好像也不太對勁。
原本只剩下一百二十七個的雙圓環細胞器，現在好像，又變成了一百三十三個？
它不確定，是自己數錯了，還是這機器出毛病了？
“嚶……”
旁邊的師兄弟豆沙球和蓮蓉球，都向它看過來，向它露出笑臉。
“嗷嗷嗷！”
“嚶嚶嚶！”
它們兩個已經越幹越快了！
今天下午，肯定能幹出三隻狐狸的活兒！
……
實驗室門口。
白墨喝着茶水，抓着一張從現世複印來的圖標，一邊看上面的一列列數字，一邊皺眉頭。
“這東西，很難人工編輯啊……”
細胞器，赫然是由分子組成的，一種極其精密、極其複雜的儀器！
比如說細菌鞭毛的驅動馬達，這玩意兒赫然是用蛋白質組成的，無軸磁懸浮電機！每秒的轉速能達到幾千轉！能量的利用率更是堪稱恐怖，接近百分百，秒殺人類世界所有的馬達和電機。
不止這個，任何的細胞器，都是由分子排列組成的，超級複雜的機器，極其纖微渺小，很難操作，很難改動。
白墨端起茶杯，又灌了一口熱乎乎的茶。
回想自己看的分子細胞物理學……
“……有沒有可能，我親自動手，人工篡改這東西？”
一枚丹中用到的丹器何止千千萬萬，如果真能手動改的話……估計能滿足燧火丹，但也僅此而已。
其他丹裡，就別想着用上這東西了。
……
角落裡。
棗泥球一邊擰動旋鈕，一邊調整機器視野，看遍了機器內所有的細胞器，數清了機器內所有的細胞器。
“嗷？”
它眯着眼睛，感覺越來越不對勁。
機器裡的雙圓環細胞器，又變多一個，變成了一百三十四個？
機器裡的齒輪環細胞器和橢球環細胞器，各自變少了一個！
這什麼情況？
它想找旁邊的豆沙球問問，但看到豆沙球正皺着眉頭，努力搓動旋鈕，努力工作，努力要把它的那份也幹出來……它滿臉愧疚，又不好意思打擾豆沙球。
它看向師父。
要不要去問問師父啊？
可師父現在，好像也很忙的樣子？
……
“哦？細胞器最初，並不完全是細胞內部演化產生麼？”
白墨一邊看文獻，一邊點點頭。
這些細緻的細胞生物學知識，他還真沒了解過。
“……線粒體起源於真核細胞的吞噬作用，這些原始真核細胞吞入了細菌，並在協同進化的過程中，將其轉化爲線粒體……還有這種說法麼？”
生物的起源和進化，果然充滿了奧秘。
白墨一邊看，一邊想，正要繼續閱讀，突然察覺到，棗泥球這傢伙，鬼鬼祟祟跑來，踟躕不前，滿臉糾結，想喊師父又喊不出口……
“怎麼了？”
白墨放下文獻，笑着走上前，把這傢伙抱到懷裡。
“還是學不會麼？
“走，師父再教你一次！”
白墨抱着它，一邊走向角落的機器，一邊在考慮……要不要把這傢伙弄來當小秘書？免得它總是精神內耗。
來到角落裡，來到機器前，卻見棗泥球跳到小椅子上，指着機器“嚶嚶嗷嗷”狐言狐語，比比劃劃，很着急的樣子。
白墨看了半天，纔看明白它說啥。
“你是說……這機器裡的細胞器數量，在發生變化？
“有的變多？有的變少？”
棗泥球重重點頭！
“嗷！”
它也不知道這正常不正常，反正它發現了！
白墨蹲下來，摸摸棗泥球的腦袋，看看機器的屏幕，又看看棗泥球。
“額……這肯定不正常。
“但是先不說正常不正常。
“這機器裡的分子數量，能數清楚麼？”
這機器的屏幕上，是分子的丹火投影，每一個都是五彩斑斕的輪廓，勉強能看出來形狀而已。
這怎麼數？
棗泥球也愣住片刻。
“嗷？”
它一直都能數！
一碗飯裡有多少粒米，一隻燒餅上有多少粒芝麻，一碗粥裡有多少粒米，一杯果汁裡有多少顆奇亞籽……它都能數！
它狐言狐語，比比劃劃，給師父說明白。
周遭的師兄弟們，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白墨更是驚訝！
“這比看氣泡辨水還強啊……”
此時摸着棗泥球的腦袋瓜瓜，心想這傢伙原來不是笨。
它是個偏科的最強大腦！
“好吧，讓我看看怎麼回事。”
白墨抱起棗泥球，盤腿坐到這機器前，伸手摸上機器外殼。
他不需要用旋鈕，心念一動，丹火便在機器內呼嘯，將一枚枚細胞器，放大投影出來！
呼呼呼……
便見機器的屏幕上，出現更清晰的投影！
一枚枚細胞器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有了清晰的輪廓，甚至能看到它們在轉動、在翕動、在律動！
棗泥球之前說的雙環型細胞器，也投影到屏幕上，赫然是平行雙環，用分子勾連。
棗泥球之前說的橢圓環細胞器，也投影到屏幕上，長軸頂點是小分子，短軸頂點是大分子，構成和諧的對稱美。
棗泥球沒說的一隻超大號分子，也投影到屏幕上，它是一種粗粗的管子，兩頭開口，一邊的開口正在吃進去橢圓環細胞器和齒輪環細胞器，另一邊的開口，正在吐出雙圓環細胞器……
“唉？”
“嚶？”
“嗷？”
這玩意兒被抓了個現行！
不止白墨看懂了，狐狸們也看懂了！
就是這玩意兒，在不停吃下橢圓環和齒輪環，並把兩個環組裝成雙圓環！
罪魁禍首，發現了！
棗泥球也放下心來。
原來是這樣啊。
感覺確實很神奇。
唯獨白墨，此時死死盯着那粗粗的管子，神識又動，丹火又動，從各個方向，觀察這粗粗的管子，觀察這奇怪的細胞器。
“嗯？
“丹器量產的問題，好像解決了？”
狐狸們一雙雙眼睛，都看向師父。
“這粗管子細胞器，它……它不只是能生產雙圓環細胞器，它其實，內部吞了一個雙圓環做模板。
“它就像是一臺複印機。
“只要給了紙和墨，只要給了原文件，它就能輸出複印件！
“有它在，我們就能複製丹器了！”
白墨眼睛放光，看向棗泥球。
“這東西，就這麼一個，混在茫茫多的細胞器裡，虧你能把它抓出來！”
棗泥球皺皺眉頭，歪着腦袋，還沒太理解。
什麼意思？
它立功了？
是因爲它，才發現了這個東西？
真的麼？
不等它反應過來，歡呼的師兄弟們便衝上前，把棗泥球從師父懷裡拉出來，高高拋向半空！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它們接住落下的棗泥球，又把它拋向半空！
它們每一個都眉開眼笑在歡呼！
棗泥球解決了狐狸山的技術難題，棗泥球是狐狸山的英雄！
一時間，整個實驗室裡，變成歡呼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