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吞噬之惡

水幽城、某山峰密林間

潮溼濃密的青草甸上,七夜沉沉平躺其間。面色蒼白冰冷、脣青幹薄,眉清目秀的面容此刻已扭曲褶皺,渾身虛汗淋漓、浸透血衣。其幼小的身軀不時抽搐顫抖着,口齒間偶爾發出含糊不清的呻 吟...

此刻,七夜已在靈界內與大護法的九條天蟒,進行了三天三夜的生死搏鬥。

由於目前,靈界內混元煉境2倍時間軸的關係,外面世界已過了兩天一夜。靈界內,三天三夜無休止地全力搏鬥,七夜終於成功擊敗了九條天蟒,將大護法的魔族魂印徹底從混天輪上抹去。

但!勝利的喜悅還未來得及浮現。

靈魂深處,一股針扎釘刺般的劇痛瞬間襲來,初步凝實的靈魄,清晰通透的感知力一下子被這來勢洶洶的劇痛包裹,無法躲避、無處宣泄,沒有任何喘息之際,像萬刃穿體,靈魄瞬間在痛苦窒息中與心神失去聯繫……

啊啊啊啊……!

劇痛直接將七夜沉睡昏漲的大腦催醒。他死死地抱頭滾地,嘴裡竭盡全力的嘶叫着,想要將這無法承受的痛苦發泄出來。

七夜這突如其來的慘叫聲響徹山野、聲嘶力竭,聲音夾帶着靈力紊亂波動,讓整座山脈走獸驚動、山鳥飛絕,猶如逃離滅頂之災。

“啊!好痛啊!”

草地上,七夜不停來回翻滾着,並抱頭狠狠地猛砸地面,想借以此來麻痹自己的神經觸覺,奢望自己能昏死過去。但,即便如此傷害自己,知覺依舊未受到絲毫麻木。反而那種痛苦來得越是兇猛,猶如洪浪洶涌而來、滾滾不盡...

已是‘戰級初期一重’的七夜,感知清醒度自然上升一個臺階,並且還有着極強的承受力,不易出現神志昏厥的現象。

但,就是這極強的承受力,卻是讓七夜硬生生地、清清楚楚地嚐到了什麼叫做‘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滋味。

在這種極盡世間殘酷的痛苦中,死亡可以說是一種莫大的奢求與解脫。七夜感覺自己的整個大腦彷彿像是被千萬根鋼針穿透,頭腦中無數痛苦的源泉猶如銀河羣星一般數之不盡,渾身的每一塊血肉感覺就要爆裂...

很快,靈魂劇痛讓七夜眼瞳撐大,眼角撕裂。

瞳孔中,無數纖細的血絲紛紛破裂,鮮血浸染雙眼,視野也足漸籠罩在一片血紅色猙獰中。滿眶血流順着蒼白如紙的臉頰滑落,令人不忍直視。

不止於此,隨着劇痛高、潮到來,七夜全身皮膚變得通紅,像是燙熟一般膨脹開來。

撲哧!撲哧!...伴隨着連綿不斷的開裂聲,每一片膨脹到極限的紅皮膚,在痛苦中寸寸崩裂、鮮血飆飛,場景着實嚇人。

渾身精骨更是‘噼噼啪啪’的節節寸斷、粉碎骨折,每一塊骨骼都在咯咯斷響,那種痛苦的滋味,簡直比千刀萬剮、五馬分屍都來得還要悽慘,彷彿是世間罪大惡極的屠刑,讓人聞之駭然、見之驚魂。

啊.....不一會兒,七夜慘叫聲已變得十分嘶啞無力,不過仍竭盡全力嘶喊着...

劇痛依然沒有絲毫減弱,只是他已經再無力掙扎了,只能癱死在地上,硬着頭皮、吊着微弱的一口氣,任殺任剮地承受下去。

經過漫長的嘶喊,此刻七夜口齒間已是鮮血滿腔,咽喉抑制不住地生生咳血。眼耳口鼻等面部七竅處,也是血流滿地、悽慘無比。

如此折磨,分分秒秒讓七夜第一次恨時間那麼漫長。

短短一個小時.....

七夜就已經被摧殘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可以說是遭遇了世間最極惡酷刑,被生剮得不成人樣,像極了地獄中被剝了皮的惡鬼。

而他之所以遭遇這突如其來、不明所以的劇痛,完全是拜黑魔炎所“賜”。

作爲無上‘吞噬之炎’的黑魔炎,在吞噬他人渾厚靈力、功法修爲以及天賦心性等這些有益元素的同時,也會吞噬他人一生中所遭遇過的所有痛苦、怨恨、惡念等這些危害元素。

一個靈脩者,一生幾十上百年遭遇過的所有痛苦:

大到靈魂反噬、魂飛魄散,小到傷筋動骨、肢離破碎。林林總總...可以說有幾千甚至數萬種程度不一的痛苦,這些別人經歷過得苦難,並沒有完全消失,只是被遺忘在了記憶中罷了。

但,這些苦難被黑魔炎吞入吞噬者體內後,會原原本本地作用在吞噬者自身:換言之,他人承受過十二分痛苦,吞噬者也必將承受十二分痛苦。

這,便是:吞噬之惡!

這也是吞噬者使用黑魔炎必將承受的弊端,在奪取他人有益元素的同時,也要承受他人的危害元素。無法逃避,更無法消弭。因此,黑魔炎若是吞噬了更強大的力量,那麼必將承受更強大的痛苦。

值得一提的是:

對於黑魔炎吞噬的靈力,吞噬者可以原原本本、百分之一百的繼承吸收。但對於黑魔炎吞噬的功法修爲、天賦氣運、心智壽命等這些‘更高程度的無形有益元素’,繼承份額取決於吞噬者與黑魔炎的契合度。

簡單而言:契合程度越高也就意味着繼承得就越多,浪費越少!

另一邊,對於黑魔炎吞噬掉的危害元素,則無需考量任何因素。吞噬者都必將會原原本本、百分之一百的全部承載!

這,也正是作爲無上吞噬之炎的黑魔炎,霸道所在!

此刻,七夜之所以遭受到如此巨大痛苦的襲擊,乃是因爲之前黑魔炎吞噬了柳兵衛、寒旗與狼兵衛三人全部痛苦共同作用的結果。

由於七夜此前靈魄散失,導致他靈魂潛意識一直處在混沌不清、朦朧未開的狀態,根本無法感知到靈魂深處一直被壓抑麻痹的巨大痛苦。

更重要的一點是,此前黑魔炎的真正擁有者是大護法,人類的痛苦對於魔族來說,比蚊子叮咬還要輕微,根本不值一提。

而這其中,還暗藏着大護法的禍心:企圖吞噬更多人的痛苦,一鼓作氣衝擊七夜靈魄,切斷其聯繫,徹底掌握七夜肉身。

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一個***,引發二人拼死相爭。等到大護法徹底死後,七夜繼承黑魔炎本源之火,這種一直被大護法深沉壓制的痛苦才如火山爆發般,短暫而猛烈地噴發出來,毫無任何預兆,讓七夜措手不及,吃了大虧。

這對於大護法來說毫無知覺的痛苦,對於七夜而言可是徹徹底底的天災末日。

三個人一生,上百年的所有痛苦,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全部疊加在七夜一個人小小的身軀上。像是惡魔的報復,勢如洪荒,瞬間催垮了他的身心。

痛苦如暴風驟雨一般快速褪去之後,碧綠如洗的青草地上已被鮮血浸染透徹,七夜矮小稚嫩的身軀已完全看不出人樣。感覺更像是一團血肉模糊的屍體,偶爾從微微抽搐的身子中,還能分辨出尚有一線生機殘存。

滿臉的鮮血,已遮蓋了這位少年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他已經五官不清、氣息垂危。那懸吊的一口氣,似乎將要徹底落地。

靈界內,七夜靈魄也被痛苦摧殘得陷入昏厥,靈體已經變得十分透明稀薄、微弱得岌岌可危,彷彿像是一縷清風都可吹滅的寥寥青煙。

整整經歷了一個小時的地獄折磨後,七夜已經完全脫力地徹底昏死過去...

奄奄一息的生機,也隨着這種瀕臨死亡的昏厥,越來越微弱。

不過,就在這時:與靈界融爲一體的混元煉境,悄然自動運轉起來...

‘宿體靈養’,這個七夜在受傷後,意外發現的一項特殊功能,能夠在修煉者沉睡昏迷或許無意識當中,不斷滋養、矯正、增強修煉者體魄身軀。

更令人驚奇的是:在‘宿體靈養’運轉沒多久,混元煉境開始向外散發出一圈又一圈隱形震盪波紋,波紋緩緩盪漾,流過軀體,漫過草地,飄散在整座山峰。隨後,樹林間、潭水中、草地上...整座山峰每一處土壤、雲霧、草木,星星點點如針尖般的螢火之光不斷飄出,向七夜所在的位置彙集而來。

隨後,這些點點滴滴的螢火之光,通過撕裂開的皮膚血肉,慢慢浸入到靈界內。而接觸到這些螢火之光的血肉,開始足漸被喚醒生長力。流淌一地的鮮血,猶如受到召喚一般,詭異地逆流而上、緩緩蠕動,重新又流回到了七夜體內。

‘生機木靈’,混元煉境的另一項特殊功能:在‘宿體靈養’無法修復傷情,搶救回生命時自動觸發。通過震波,向附近汲取木靈生機,以此來挽救修煉者。其發動的條件,是周圍有生機可以掠奪。

流失一半的鮮血不斷迴流,七夜蒼白乾癟的皮膚開始出現紅潤。無數細長的血口,慢慢癒合結痂...

經過一天一夜的緩慢滋養後,七夜全身的肉體傷口已基本癒合。那剩下數量不少的螢火之光,自動注入到了七夜體內。

咯咯……,一陣陣骨骼清脆的聲響,渾身精骨也開始在螢火之光的滋潤下,慢慢重新矯正錯位。那無數斷節成寸的塊骨,也不斷收攏裂縫,最後完美無暇的銜接在一起...

七夜扭曲變形的面目,也在不斷恢復原貌。如此,又是一天過去,七夜全身已基本完成全部的接骨斷續。

此刻,螢火之光的能量依然殘留着大半。無數光點深入到七夜體內,不斷融化靈界壁膜上此前大戰造成冰封,穿過壁膜燃燒光亮,驅離靈界內的冰凍寒意。而現在,七夜靈魄平靜躺在靈界虛空,猶如睡在冰宮中一般安詳。

又經過一天,被冰凍封滯的靈界終於全部解凍。只是,陷入沉睡的靈魄依然未能醒來。不過經過幾天幾夜的治癒,七夜氣息已經增強許多:雄健有力的心跳、平穩暢快的鼻息,總體而言,七夜身體已完全康復。

又是一個晴朗的清晨...

清風和煦、豔照四方,感受着臉上陽光溫熱的親撫。七夜睜開迷濛的雙眼,眼中帶着一絲殘留的猩紅。揉了揉還有些麻木僵硬的面容,緩緩掙扎坐起身,感受着渾身舒適異常的感覺,迷茫不知所措。

“我好像、還活着...”待腦袋微微清醒,七夜不敢置信的呢喃一聲。

深吸幾口新鮮空氣,確認自己真的還活着後,止不住的流淚簌簌落下,想起那天地獄末日般的痛苦,一種劫後餘生的由衷慶幸充斥整個心間。那個時候,七夜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事實上,若非混元煉境的‘生機木靈’,他真的已經死了。

久久坐立,喜極而泣。良久,七夜才漸漸從激動的情緒中平復過來,查看一下自身,除了與靈魄失去聯繫、靈界內靈力全部消耗殆盡之外,肉體並無大礙。

再仔細檢查,七夜感覺到頭腦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眩暈,或許是因爲受到重創的緣故,腦海中一片空白。一種昏沉沉的壓抑之感,讓自己思維變得十分麻木、身體協調性也變得遲鈍太多。

“還是先離開此地再說……”顧不上太多,掃視四周,七夜愕然發現周圍異常安靜,聽不到一絲蟲鳴鳥叫,簡直靜得詭異。而且周圍所有草木紛紛枯死,一片暮氣暗沉,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鬼地方的,而七夜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他才造成的。打起精神強撐起虛弱的身子,一緩一步地慢慢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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