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快陰鬱下來.仿若知曉今日的天下又難免要血流成河.
納蘭惜諾駕馬奔馳在山谷中.寂靜的山谷裡.秋風蕭瑟.吹動着枯枝搖曳.一片淒涼.
偶爾幾聲動物的鳴叫.死氣沉沉.
忽然.納蘭惜諾輕輕勒起繮繩.放慢了速度.前方.馬蹄聲疾馳.有人正在朝這邊奔來.
納蘭惜諾神色微凝.策馬揚鞭.迎了上去.
不一會兒.馬蹄聲戛然而止.馬兒被突然勒住繮繩.嘶鳴聲劃破寂靜的長空.
白色衣袂在寒風中飄動.俊秀的面容之上清冷依舊.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如冰的雙眸中淡漠瞬間衝散.仿若冰雪消融.
納蘭惜諾看着他.面無表情.“見過太子.”
現在.聖金獨佔江南八國.可謂天下第一大國.從此.聖金不再是洛天的附屬國.他也成了真正的太子.這天下未來的王.
“回去吧.”他淡淡開口.
納蘭惜諾忽而冷笑.回去.“太子志在天下.如今.洛天大陸已然是太子囊中之物.惜諾已經是無用之人.太子又何必收留.”
“我要天下.我也要你.”清冷之下.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駁的篤定.
納蘭惜諾雙眸微顫.她別開眼.不去看獨孤寒.她總是無法去面對這個男人.無法面對他淡漠.他的涼薄.無法面對他清冷淡雅卻又濃重不可拒絕的情意.
她只是覺得欠他.她不喜歡欠別人什麼.
“我與你到聖金.以及今日一戰.都是我早就計劃好的.我只是想利用太子成就三國鼎立之勢.爲洛天獲取片刻喘息之機.”那個人說的對.她不該給他任何的希望.
她不該利用他的這份情意.因爲他知道.她也知道.像獨孤寒這樣的人.他很難動情.一動便是覆水難收.純粹而堅定.
獨孤寒沒有表情.她沒有從他的臉上搜尋到一丁點的動容.他淡然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個爲了南宮瑾什麼都不要的納蘭惜諾.又怎會那麼容易的改變心意.有時候他覺得.讓他如此不能自拔的.也許就是她的這份偏執.
可是.他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寧願她就這樣一直騙下去.就像那日同他一起離去時的那樣.就說.我只是想要跟你走.然後便與他走就好.
她仍舊沒有看他.冷然道:“我欠太子的.改日定當如數奉還.”
獨孤寒握着繮繩的手指輕蜷.這是讓人無從發現的動容.呵.是啊.對於她來說.她不過是莫名其妙的欠了你許多.只是相欠.再無其他.
她拉起繮繩.馬兒邁開步子朝前緩緩走去.她漠然的望着前方.從他身邊越過.就連餘光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獨孤寒立於馬上.一雙冷眸深不見底.冰冷的雙手緊緊握住繮繩.卻遲遲沒有動作.
納蘭惜諾駕馬朝前奔去.都該結束了.
突然.身後刀劍聲驟起.納蘭惜諾一怔.隨即拉住繮繩掉頭朝回奔去.
一路奔回.只見一路黑衣人正掩殺獨孤寒.黑衣人的功夫了得.招招致命.獨孤寒已經難以抵擋.納蘭惜諾手腕輕擡.幾道劍風射出.黑衣人應聲倒地.
然而.一旁的山林中.又一路黑衣人朝納蘭惜諾衝了過來.納蘭惜諾一怔.是皇甫凌的人.呵.好一個皇甫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知道此戰難勝.所以安排一路殺手專門來殺她和獨孤寒.
納蘭惜諾回身.朝奔來的黑衣人射出幾道劍風.幾個黑衣人倒地.而另外的幾個卻巧妙的躲開.納蘭惜諾皺起了眉頭.這些人應該是皇甫凌最得力的殺手.武功竟然如此了得.怪不得會被他作爲最後的殺手鐗.
納蘭惜諾不再戀戰.她駕馬衝進包圍圈.準備救下獨孤寒一起離開.
納蘭惜諾拔出腰間黑色長鞭.朝外圍揮打而去.長鞭所過之處.黑衣人慘叫聲連天.紛紛倒地.頓時殺出一條出口.
忽然一道冷風襲去.獨孤寒悶哼一聲.胸口一片殷紅.
納蘭惜諾朝獨孤寒伸出手.獨孤寒握住她冰冷的手躍上了她的馬.納蘭惜諾朝後揮鞭.黑色長鞭猶如空氣中穿梭遊走的黑色長蛇.黑衣人無從躲避.鮮血飛濺.
不一會兒.黑衣人已經倒下一片.納蘭惜諾駕馬朝前奔去.
身後.高大的身體無力的倚在她的身後.身體的冰冷透過衣衫讓她不禁一顫.
她回頭.只見獨孤寒脣色慘白.渾身瑟瑟發抖.方纔被暗器擊中的胸口還在流着鮮血.血液漸漸變成了玄青色.
納蘭惜諾神色一冷.她怎麼忘記.皇甫凌的武器怎會無毒.
身後.黑衣人駕馬追來.納蘭惜諾抽打着馬背.馬兒朝前狂奔.不一會兒.黑衣人的慘叫聲傳來.強韌的劍風呼嘯.納蘭惜諾忽然一窒.
索命無常.他們應該時刻在獨孤寒的身邊.可是他剛剛又怎麼會受傷……
忽然.納蘭惜諾微微的睜大了眼睛.是啊.皇甫凌又怎知道獨孤寒會追來.一開始.他要殺的目標就是她.那些黑衣人根本就是派來殺她的.
而她安然無恙.黑衣人又轉移目標.只有一個可能..他們無法接近她.
獨孤寒把黑白無常派到了她的身邊保護她.殺手無法接近她.所以就轉移目標對付行動不便的獨孤寒.以此引誘.
強烈的愧疚感吞噬着她的冷靜.納蘭惜諾努力的睜着眼睛.眼眶通紅.身後.獨孤寒的身體依舊在寒冷中顫抖.他的頭無力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已經不醒人世.
“不要睡着.堅持住.”納蘭惜諾的聲音輕輕顫抖.身後.獨孤寒的眉頭微皺.他好像聽到了她的話.卻始終睜不開眼.
“獨孤寒.不許睡着.聽到了沒有.”她的聲音在冷寂的山谷中迴盪.
獨孤寒的呼吸漸漸虛弱.天空中.一聲驚雷.忽然下起了傾盆大雨.納蘭惜諾心口一緊.用力抽打着馬背.馬背上已經皮開肉綻.馬兒已經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奔跑.
遠處.一個黑點闖入視線.是一個山洞.納蘭惜諾眼睛一定.拉住繮繩朝前奔去.
突然.馬兒長鳴一聲.轟然倒地.納蘭惜諾一驚.拉住獨孤寒飛身而起.腳尖輕點馬背.落在了一旁的地面.
雨水擊打在他們的身上.渾身溼透.獨孤寒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流着血.他的身體冰冷的仿若冰雪.高大的身體無力的倚靠在她嬌小的身子上.幾乎將她淹沒.
納蘭惜諾拉住他.將他背在背上.飢餓感讓她眩暈陣陣.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她無法睜開眼.看不清前路.她咬緊牙關.鮮血從嘴角滲出.她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獨孤寒.你不許死.我已經不想再欠你什麼……”聲音在雨水中淹沒.獨孤寒閉着眼.白皙的皮膚此刻是沒有血色的慘白.像一個精緻的假人.俊美的令人窒息.卻又了無生氣.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眼淚涌出眼眶.與雨水混合.只有在這樣的時刻她纔敢哭.在沒人看的出她在哭的時候.在沒人聽的到她在央求的時候.
她.是那個最年輕的女少將.是特工界第一人.是人們眼中鐵打鋼鑄的不死之身.沒有感情.沒有畏懼.冷血、所向披靡.
她不哭.只是因爲她的世界不相信眼淚.眼淚換取不到什麼.只有鮮血才能讓她生存.她不求人.只是因爲央求是卑微的.什麼都求不得.什麼都求不到.只有迎頭而上.不論前方是怎樣的萬丈深淵.只要面無表情毫無畏懼的向前.纔有一線生機.
可是有的時候.有些東西.是鮮血與無情、堅定與無所畏懼也無法換取的.
她最不願欠人什麼.尤其是感情.感情這樣的東西.欠一次.一世都難以還清.
可是獨孤寒.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千萬不要死.至少不要因我而死.不要再讓我揹負這些.太沉重了.
“公子.這裡有個山洞.”山洞外.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小朱快點.”一個男聲隨之響起.溫和的聲線裡帶着調笑的意味.
“我說了不許叫我小朱.要叫我的全名.朱孝廉.”一個少年不滿的反駁道.
不一會兒.三個人影一齊擠進了山洞.女孩兒看起來十三四歲.扎着兩個麻花辮.一身紅色裝束.頭繩是紅的.妝容是紅的.衣服是紅的.鞋子是紅的……
一雙大眼炯炯有神.機靈的轉來轉去.像一團火焰.走到哪裡都能將氣氛燃燒起來.
而那少年則是一身黑衣.總是皺着眉頭.一副什麼都看不慣的模樣.他渾身溼透.卻拿着手絹仔細的擦着衣服.彷彿能擦乾似的.
而他們中間.一個男子身姿挺拔的優雅立於洞口.一襲青衫滴雨未沾.俊美的面孔上露出如孩童般純真的笑容.他手中捧着一株彩色蘑菇.如獲珍寶.
三人忽然都安靜.看着前方地面上不醒人世的二人.
“公子.生意來了.”女娃兒眼睛放着光芒.清脆的聲音在山洞裡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