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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王* 63、思念

貴兒在皇宮遇見完顏亮,引起完顏亮對定哥的思念。

儘管完顏亮深愛着定哥,但他登基之後並沒有封她爲妃的意思,甚至也沒有單獨召見過她。有幾次兩宮太后和皇后慶壽,定哥以百官命婦身份入宮朝賀,完顏亮不僅沒有和定哥說一句話,而且還極力避開她那幽怨的目光,可是,定哥走了之後,他的心卻像刀剜似的難受。他對定哥是有真感情的,定哥是他的初戀,初戀往往都是刻骨銘心的。他欣賞定哥的美麗,定哥美是真美,在金宮,不論是嬪妃侍女,百官命婦,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的。女真族的女人多數是粗獷型的,濃眉大眼,高鼻闊嘴,也有少數和漢人混血的女人,雖然眉目清秀些,但從小馬上來馬上去,也是粗手大腳的,加上北方氣候乾燥、寒冷,她們的皮膚也很粗糙。而定哥的皮膚白皙細膩,風吹不皺,日曬不黑,成年以後,更加豐滿滋潤,白裡透紅,特別是她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含嬌帶嗔的眼睛,具有勾魂攝魄的魅力。但完顏亮更愛的是定哥的內秀,她聰明機敏,又略讀詩書,多知禮儀。和她在一起總有說不盡的情話,而且有什麼煩心事,她也能化解,有什麼喜慶事,她也會分享,不像宮中那些嬪妃,包括皇后在內,只知問他冷熱飢寒,再不就是宮中嬪妃的是非長短,對別的話題,全無興致。特別是在伐宋事情上,定哥是他的紅顏知已。按照他的本意,他登基之後,就立即納定哥爲妃,甚至還想封她爲皇后,可是真的當上了皇上,才發覺人事複雜,皇上也不是可以爲所欲爲的。所以,他總是避免和定哥見面,沒見一次面,他的痛苦就會增加一分。他不知道定哥是否理解他的這種心情,每次和定哥見面,只要他們的目光相對,定哥總是用眼睛告訴他,她在等待,這讓完顏亮的心情更加不安。

烏帶當上左相以後,在家裡也有些趾高氣揚,對定哥也不是那麼百依百順,有時還擺出大丈夫的架勢,對定哥指手畫腳。定哥懶得理他,轉身回房了,還使勁兒摔上房門,讓烏帶吃個閉門羹,在下人面前不好下臺,他無奈,只好尷尬地笑笑。

烏帶的地位似乎越來越鞏固了,定哥幾乎絕望了。完顏亮再愛她,也不能公然把丞相夫人納爲妃子啊。她想忘掉完顏亮,想割斷這段情緣,可是辦不到。越想忘,越忘不掉,完顏亮無時無刻不在她心中,而對朝夕相伴的烏帶,她卻視而不見,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她想完顏亮,想得真的很苦。整天盼望能有機會進宮去,哪怕是看他一眼,聽聽他的聲音也好。?偶爾有進宮的機會,她幾乎每次都欣喜若狂。不僅沐浴薰香,而且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妝扮一新,就連貼身內衣內褲也要換一件新的,好像真能像當年在太師府那樣,與完顏亮合歡似的。然而,她得到的更多的是失望,十有**見不到完顏亮,就是見到了,也沒有說話的機會。常常是她在女眷這邊陪着兩宮太后和皇后飲酒,完顏亮則由王公大臣陪着排宴。有時,完顏亮也到這邊來,給太后敬酒,但從不與她說話,甚至從她身邊走過也不看她一眼。她失望極了。可是回家後還是盼望能再次進宮。人,或許都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一次次失望,不但沒使定哥放棄對完顏亮的思念,反而使她與完顏亮結合的**更加強烈了。

定哥和乞兒的關係也逐漸疏遠了,乞兒是個下人,除了吃飯、幹活、睡覺,對別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他對定哥只是服從,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讓他怎麼幹,就怎麼幹,定哥無法與他交流感情。定哥對乞兒,也不能說不愛,但這種愛,就像愛一個小貓小狗,乞兒不過是她的一個寵物,這和對完顏亮的愛完全不同。可能完顏亮也把她當作了寵物,但她從完顏亮那裡能感覺到被愛的甜蜜。愛與被愛,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和乞兒在一起,她沒有這種被愛的感受。也許乞兒不愛她,也許乞兒根本不懂得愛。所以,久而久之,也就膩煩了。

定哥和乞兒關係的疏遠,讓貴兒看到了希望。她主動按照慧圓、慧明兩個比丘尼獻的計策,三天兩頭進宮去,在兩宮太后處走動,代表定哥問候起居。和兩宮的宮人都混熟了,只是一直沒有見到完顏亮。

這天,永寧宮太后大氏正在午睡,宮女們閒寂無聊,都坐在宮裡,有的閒聊,有的打瞌睡。守門的宮女困得睜不開眼睛,但又不敢睡着,正難受呢,忽見貴兒匆匆走來,守門宮女立刻精神起來:“那不是貴兒嗎?又來問候太后起居?可給我們帶點什麼東西??”

貴兒揭開蓋在籃子上的布:“你們看!”

守門宮女伸頭一看,高興得叫起來:“呀,牛魚,還有生薑絲!你們夫人真是大方,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來孝敬太后,怪不得這兩天太后總誇她呢。”

“可不是嘛,這生薑絲一斤值一千二百兩銀子呢。”貴兒從籃子裡拿出一個布包,“來,這一包給姐妹們嚐嚐鮮兒。”

守門宮女接過,感激地說:“多謝你家夫人了。”

貴兒聽說太后正在午睡,不敢驚動,就站在門口,跟守門宮女閒聊:“打聽一件事,皇上不常到太后宮裡來嗎?”

“常來呀!”?守門宮女說。

“那,我怎麼一次也沒碰到?”貴兒覺得很納悶。

“那是你來的不是時候,說不定今天就會碰着呢。”這時忽然有人喊:“皇上駕到!”守門宮女笑着說:“看,說着說着,皇上真來了!”

貴兒一陣高興,裝作躲避不及的樣子,跪在地上叩頭:“奴婢恭請聖安!”

完顏亮見貴兒眼熟,一時又想不起是誰,便問:“你是新來的宮女嗎?”

“皇上不認識奴婢了?奴婢是唐括家的侍女貴兒呀!”

“唐括家的?”完顏亮不禁心一震:“是的,唐括定哥!她好嗎?”

貴兒向前挪兩步,輕聲說:“夫人無時不在思念皇上。”

一聽這話,完顏亮更是心裡一熱,他半晌沒做聲,貴兒以爲他一定會說:請你們夫人放心,朕會想辦法的。不料,他卻揮揮手說:“回去問你們夫人好!”

貴兒失望地說:“是。”便出宮了。

完顏亮見到貴兒,雖然沒說什麼,但他心底的痛被攪起來了,見了大氏,只是問問安,就轉身回到寢宮,拿出定哥贈送的白玉雕飾,默默地思念起來。

徒單惠走進來:“臣妾叩見皇上。”

“皇后有事兒嗎?”?完顏亮急忙收起玉雕。

徒單惠說:“臣妾得知皇上近日龍體不爽,特將幾位待選的皇妃召進宮來侍奉皇上。”

“叫她們進來吧。”完顏亮此時不想找麻煩,只好應付皇后。

徒單惠把幾位妙齡少女叫進來:“請皇上過目。”

完顏亮嘴裡誇讚道:“皇后真是能幹,才幾日就召來這麼多美人。”?但卻面無喜色。

徒單惠微微一笑,介紹道:“這是蒲察家的阿里虎,這是……”

“別再說了,就把她留下吧。”完顏亮心裡不耐煩,只想快點兒把皇后打發走。

徒單惠對阿里虎說:“要好生侍奉皇上!”轉身出去了。

阿里虎上前叩拜:“叩見皇上。”

完顏亮問:“你叫什麼名字?”

“臣妾姓蒲察,名叫阿里虎。”

完顏亮“嗯”了一聲,便不再搭理阿里虎。阿里虎被撂在那兒,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藥師奴見狀急忙過來解圍:“皇上,新來的妃子善歌舞,前個兒,奴才看見她排練來着,可好看了。叫她給皇上歌舞一番,解解悶兒?”

完顏亮只好說:“好吧,讓她歌舞一段,給朕上開開心,解解悶。”

藥師奴叫來樂師,又送上一壺西湖龍井茶和幾盤茶食,其中茯苓糕是出使宋國的特使專門帶回來的,是完顏亮最喜歡的茶食。阿里虎斟上一杯茶,近前說:“皇上慢飲,待臣妾與皇上歌舞一番。”

完顏亮接過茶說:“好好!你就歌舞吧。”

阿里虎舒展廣袖,邊歌邊舞。她唱的是宮中流行的《採茨曲》:

“?神宮壯麗,宮殿壓蓬萊。向曉九門開,聖明天子初巡幸,遙駕六龍來。五雲影裡排仙仗,清蹕絕塵埃。都人齊唱昇平曲,更進萬年杯。”

徒單惠站在宮門外,聽到裡邊的歌舞聲,興奮地說:“阿里虎算是將皇上迷住了。”

“她不會專寵吧?”?身邊的奶孃有些擔心。

徒單惠得意地一笑:“不等到那個程度,我就再給皇上推薦個更好的。”

“娘娘真是長大了,成熟了。”奶孃欣慰地說。

阿里虎是標準的女中音,聲音圓潤,且有磁性,把這首《採茨曲》唱得大氣磅礴,昂揚激越,激起了完顏亮壓抑心底的豪情,“聖明天子初巡幸,遙駕六龍來。”叫他心馳神往。歌舞一停,阿里虎便過來給完顏亮斟茶,完顏亮喝一口茶,這是當年新茶,清香爽口?,沁人肺腑?,他又吃一口茯苓糕,這也是新從南邊帶回來的,糯軟甜香,叫他不禁想起了臨安,想起了他的伐宋大業,他十分喜愛地看着阿里虎,問道:“愛妃,你知道朕最想到哪兒巡幸嗎?”

阿里虎低頭尋思一會,她聽說皇上正在營造燕京宮室,不久就要遷都,就料定皇上心裡想的一定是燕京,便說:“臣妾以爲,皇上最想去的地方,一定是燕京。”

完顏亮有些失望了,嘆口氣說:“你不知朕的心事啊。你下去吧。”

阿里虎很意外,叫了聲“皇上!”

完顏亮揮揮手:“下去吧。”

阿里虎只得下去了。藥師奴不解地問:“皇上,怎麼不讓她侍寢呢?”

完顏亮鬱悶地說:“朕沒心思。”

“方纔還挺高興的,怎麼,這麼一會兒就……”藥師奴想了想,“奴才明白了。皇上,您最想去的地方,不是燕京,是臨安。您想臨安了。”

“朕想定哥了,只有她最懂得朕的心事。”?完顏亮說罷,連連唉聲嘆氣。

“皇上這是怎麼了?有什麼難心的事嗎?”藥師奴問。

“還不是爲了定哥。”?完顏亮說,“貴兒說她無時不在思念朕。”

“要說唐括小姐對皇上,那可真是一往情深吶。”藥師奴點頭讚歎。

“是朕辜負了她。”完顏亮感傷地說。

“那也不怨皇上,誰叫她是左相夫人了呢。”藥師奴勸慰道。

“左相,哼哼,左相!”一提起烏帶,?完顏亮更氣不打一處來,“他是朕的一塊心病啊。”

“除非是左相死了,要不,皇上的心病,就沒個去根兒。”

“你說什麼?”聽了藥師奴的話,完顏亮心裡不禁一激靈。

“我說除非左相死了。”

“唔,除非左相死了!”完顏亮贊同地說,隨即又搖搖頭,“不,不行。朕不能殺他。朕已經殺了兩個左相了,事不過三,再殺就沒人敢當左相了。”

藥師奴也自覺不妥,忙說:“皇上,奴才那是瞎說呢。其實這事兒也好辦,讓左相把唐括小姐休了,不就結了嗎?皇上和唐括小姐的感情,左相也是心知肚明。皇上給了他高官厚祿,還有那麼多財產,他不該報答嗎?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