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浩楠離開李府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上的行人幾乎看不到了,而街道兩旁的店面和商鋪也都紛紛關門打烊。
這麼早就關門了?走在路上的鄧浩楠一陣搖頭失望。他本想着在回家的路上買上一些東西,準備回去送與母親和妻子的。此時見所有的店面都打烊了,只能是搖頭苦笑。
一陣晚風吹來,在街道上捲起一股沙塵,日落後的北茭鎮卻是顯得格外的孤伶。古時候的晚上,除了掛滿紅燈專門晚上營業的妓院外,就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了,而小小的北茭鎮顯然還不具備讓一座妓院在這裡落戶的水平。
當然,還有更加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這沿海地區經常鬧海盜,晚上更是不太平,因此人們都早早的關門了,根本不敢晚上出來!
一路上,鄧浩楠腦中不停的回想着今日的遭遇。若非碰到了顏思雨等人,鄧浩楠還真不知道如何湊出銀子去打點李府的人!況且,最要命的是,鄧浩楠一個沒忍住,還打了李府的兩個看門的!俗話說,打狗看主人,鄧浩楠得罪了李府的人,想要在李府混差事就更加難了!
想到這顏思雨竟然是二十八兄弟聯盟的總盟主顏思齊的妹子,那顏思齊手下更是有着鄭芝龍、楊天生等悍將,海上勢力不可小覷!如果能將他們納入自己麾下的話,加上自己的高超的鑄炮和造火藥的能力,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不過,鄧浩楠很快便打消了這個不合實際,天真的想法。因爲鄧浩楠如今沒錢、沒權、又沒人脈勢力,想要讓這些歷史NPC臣服,無疑在癡人說夢。
鄧浩楠一邊走着,一邊思考着。那顏思雨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畢竟如果得到她的幫扶,可以接近高層,發揮出自己更大的才能。鄧浩楠想到那顏思雨看自己的目光多多少少有些曖昧,可是,想要靠着這個女人往上爬,難道要老子犧牲色相不成?
鄧浩楠晃了晃腦袋,雖然知道若是犧牲色相的話,倒是可以少奮鬥二十年!家中還有那溫柔賢淑小妻子,想到婉淑可人的樣子,加上心中已經將顏思雨定位爲醜女人,鄧浩楠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
那個楊虎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鄧浩楠想到那楊虎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這樣的人心機城府都不深,容易相處。況且這楊天生雖然沒有那顏思雨強大,但也是二十八支大海商中的佼佼者。如果可以藉助楊虎,從楊天生這條線路上往上爬的話,倒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嗯!這是個好辦法!鄧浩楠心中暗暗點頭。至於那李平,鄧浩楠始終看不透他。這老頭竟然能得到顏思雨的親自拜訪,想必也不會弱到哪裡去!待明天去他的“私營企業”上班的時候,順便先摸摸底!
這時,鄧浩楠突然想到了那給了李平賀壽的一千兩銀票,心中又泛起了一陣的肉疼。
一千兩啊!丫的莫不要打了水漂纔好!鄧浩楠如是想着。
不過,鄧浩楠臨走之時,那楊虎送了自己紋銀一百兩,作爲給自己補送的結婚賀禮。而那李平給了自己一個火藥坊總工的職務,月薪60兩,以及十匹上等絲綢,算起來也值千兩銀子了。倒是顏思雨只送了自己二十擔米麪,莫不是看到自己的吃相所致?鄧浩楠搖頭苦笑。
不知不覺間,鄧浩楠已經來到了自己家的那條街口。
時爲夏天,沿海的傍晚多有陰雲,不大會兒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毛毛雨,令這座小鎮夜晚更添了冷寂。
轉過彎,擡眼一望,見有些昏暗的家門口處,一個嬌小的身影正站在那裡,不時的左右張望着。這個身影對鄧浩楠來說,是他在這個世界裡最熟悉的身影了。
正是婉淑,鄧浩楠的小妻子。
看着婉淑站在家門口,左顧右盼的樣子。鄧浩楠當然明白她在等着自己,心中沒來由的一片溫暖,毛毛雨帶來的一絲冷意頓時被驅散。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一時間,鄧浩楠竟呆在了那裡,任由雨點打着臉龐。
“相公!”隔着很遠,婉淑便看到了鄧浩楠。
鄧浩楠思緒飛了回來,看見自己的小妻子飛快的跑了過來,當下應了一聲“娘子”便急忙迎了上去。
四臂相擁,鄧浩楠抱着婉淑原地轉了兩圈兒,一時歡快無比,像是久別重逢的小情人一般。
“相公貪杯,累娘子就等了!”放下望舒,鄧浩楠滿臉微笑。
“不妨事!”婉淑急忙搖頭,道:“妾身也是剛剛纔出來看一下,不巧正逢相公回來!”
真是夠體貼人的!鄧浩楠伸手將她再次拉入懷中,吻了她的額頭一下。
婉淑左右看了一下,見四下無人,又偷看了鄧浩楠一眼,方纔羞答答地抱緊了他。
二人雨中相依,有些浪漫。不過,很快雨便大了起來,再浪漫下去腦子就出問題了。
當下鄧浩楠牽着婉淑的手,二人飛快的跑回了家。
一壺清茶已經沏好了多時,裡面的可能是泡久了的緣故,看起來很濃。濃茶有些苦,不過鄧浩楠卻是喝的津津有味。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正如家家都有香澀不同的茶水一樣!一壺茶水,便是一個家庭酸甜苦辣的縮影。在鄧浩楠看來,外面的茶水再好也不及家裡賢淑娘子親手泡的好,因爲那裡麪包含着婉淑對他濃濃的依戀,香在口中,甜在心裡。
“原來如此!”婉淑一邊不斷的給鄧浩楠倒茶,一杯接着一杯。一邊聽着鄧浩楠將他今天的事蹟添油加醋的顯派了一番。每到關鍵之時,她頓時歡快的拍起巴掌來,眼神兒中更是對鄧浩楠崇拜的不得了。
接着婉淑問起李府送來的那些賀禮如何處理時,鄧浩楠只是聳聳肩,表示不知道,然後全部交給婉淑處理。
一開始,李府的人突然登門,嚇了婉淑一跳,還以爲是李平的手下過來搶人呢!不料李府來人卻是送銀子、布匹和米麪的,婉淑問他們,他們也不吭聲,只說等鄧浩楠回來就知道了。
婉淑不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歷,也不敢妄動。此時得到鄧浩楠的解釋後,方纔一一打開箱子。第一個箱子裡放着一百兩紋銀,成色較好,是爲足銀。旁邊放着兩張百兩的銀票,卻不是大明寶鈔,而是二十八兄弟聯盟旗下的寶利通錢莊開的票據,可見這些大海商們有着自己的“銀行”,做起事來到也方便。剩下的幾個箱子裡都是各種顏色的絲綢,婉淑頓時高興的驚叫了起來,顯得十分歡喜。
鄧浩楠淡淡一笑,畢竟還是女孩心性,金銀財寶或許看不上眼兒,但是這光彩奪目的絲綢卻不一樣,看得出來婉淑十分的喜歡。
只見婉淑興高采烈的將所有布匹挨個看了個遍後,轉身對鄧浩楠說道:“可以給相公多做幾套像樣兒的新衣服哩!”
鄧浩楠輕呼了一口氣,暗道這小丫頭每時每刻都在想着他,到讓鄧浩楠感到自己越發的慚愧,因爲他第一件事情卻是想的是他自己。
輕輕攬過婉淑的嬌軀,鄧浩楠笑道:“你想怎樣便怎樣好了!只要是我的娘子做的衣服,我都喜歡!不過,我到想看看娘子穿上新衣裳的俏模樣!”
婉淑很是靦腆的一笑,兩個小酒窩分外的可愛。忽然間,婉淑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神色有些不安了起來。
鄧浩楠見狀,忙問道:“怎麼了?”
婉淑像是做錯了的孩子般,額頭垂下,回答道:“妾身沒有經過相公允許,私自將妾身的母親接過來住了!”
鄧浩楠呵呵一笑,道:“我當什麼事兒?就這個?”見婉淑點點頭,鄧浩楠接着說道:“接來更好,省的你爲了照顧兩個老人還得兩頭跑!”
婉淑顯得十分高興,不過又小心地偷看了鄧浩楠一眼,道:“妾身多謝相公愛護,只是妾身將相公的兩畝地以及妾身孃家的房子和田產也一併典當了!”
鄧浩楠下意識的點頭,接着晃晃腦袋,驚訝的問道:“你是說你把咱家的地和你孃家的家產都典當了?”
婉淑有些不安的點點頭,眼神緊盯着鄧浩楠,生怕丈夫生氣。當下小聲的說道:“相公不是要到李平家的火藥作坊當差嗎?妾身想着那李家的門檻甚高,得需要銀子打點一番。因此,妾身自作主張,便把家裡的兩畝地典當了。可是,兩畝地僅值八兩銀子,遠遠不夠。最後,妾身只好說服母親,讓母親搬過來住,然後將孃家的房子和自留地賣掉了,這樣一共湊了五十兩銀子。”
鄧浩楠心中一陣感動,自己的這個小妻子爲了自己竟然連自己的孃家全部財產都賣了,這得需要多大的信念和勇氣啊!這大明朝女人地位極低,尤其是嫁了人的女人,對孃家來說,那就是潑出去的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算被婆家打死,也根本不再管了。重男輕女的思想影響下,如今婉淑竟然能說服她母親,鄧浩楠心中清楚,其中的心酸和委屈怕是難以描述。
當下再次把婉淑拉回了懷裡,緊緊的摟着她,愛憐地問道:“你母親可曾爲難你?”
“沒——沒有!”婉淑的身體忽然一顫,鄧浩楠頓時感覺到了。當下暗罵自己愚蠢,問的問題一點兒含金量都沒有!既然婉淑爲了自己可以犧牲一切,又怎麼會說出實情累他擔心?
“沒有就好!”鄧浩楠輕輕的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所有的話都在那一刻吞回了心裡。又說道:“我們是夫妻,應當相濡以沫,不離不棄。以後不管什麼事情,都要一起來承擔,知道嗎?”
婉淑一陣感動,眼中淚珠打轉兒,生怕被鄧浩楠看到,急忙說道:“天色不早了,妾身伺候相公早些休息吧!”
說着,不待鄧浩楠回答,便急匆匆的出去。片刻,婉淑打來一盆溫水,不顧鄧浩楠再三的拒絕,溫柔地替他洗起腳來。鄧浩楠推拒了一番,眼見婉淑雙眼晶瑩閃爍,當下明白在這古代,丈夫若是不讓妻子照顧便是對妻子的不滿意,反過來,妻子認爲給自己的丈夫洗腳卻是一種樂趣。想起白天婉淑給自己穿衣時的話,鄧浩楠感到一陣幸福,一切都釋然了。既然來到古代,就隨遇而安好了。
“待會兒我也給娘子洗洗腳吧!”鄧浩楠突然的一句話,嚇了婉淑一跳,只見她滿臉紅霞,一直紅到了脖根子,羞赧的說道:“妾身已經洗過了,就不勞相公了!”
鄧浩楠咧嘴一笑,不相信的看着婉淑,令她十分的不好意思,心道下丫頭還挺靦腆的。知道這個時代,即便是夫妻間,也要謹守很多的條條框框,索性不再追問。
美美的享受了一下小妻子給他洗腳的滋味,這是一種從來不敢想的服務,令鄧浩楠心中有着別樣的感覺。
約莫一刻鐘時間,婉淑爲鄧浩楠洗完腳,準備服侍鄧浩楠睡下時,鄧浩楠才忽然想起還沒有去見他丈母孃呢!當即問道:“我是不是該過去拜訪一下岳母大人?”
婉淑噗嗤一笑,道:“孃親過來後,得知李府給咱家送來那麼多好吃的,孃親高興的緊,和婆婆一起多吃了些,早已休息了!”
鄧浩楠點點頭,緩緩躺下,同樣還是木頭枕頭,擱人的要命。不過今天鄧浩楠心情舒暢,加上剛剛洗過腳後,身心具是舒坦,也不覺得什麼了!
這時,婉淑將門關好,道:“相公若是沒事了,我們便早點兒安歇吧!”
“呃——”鄧浩楠正在愣神兒的時候,婉淑卻是自顧將油燈吹滅。
房間內頓時一片漆黑,古時候的夏天竟然也黑的這麼早?對於鄧浩楠這個夜貓子來說,漫漫長夜該做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