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偶爾的驚濤駭浪加上持久的暗濤洶涌。莎士比亞在話劇《哈姆雷特》中說道“生存還是滅亡,這是一個問題”,無數的哲學家漫天數星斗,對着漫漫宇宙問到“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到哪裡去”,精英分子眼中的人生就像叔本華所說的,像一個鐘擺,對於慾望不滿足就痛苦,滿足了就無聊,我們只是在痛苦與無聊之中搖擺。可是對於這世間絕大多數的平凡人而言,生活並沒有什麼關乎生命意義,理想價值這些高大上的東西,而僅僅是爲了給親人帶來幸福,給自己帶來滿足。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如果只看到八九的艱辛,忽略了一二的快樂,那麼人就是陷入到歇斯底里的絕望之中。真正的生活強者,應該是內心無所畏懼,是意志堅不可摧,即便命運像沒有線的風箏,也不會任風使喚,即便生活像沒有錨的孤舟,也不會隨潑逐流,而是卑微如螻蟻,也應有不屈之心來挺起脊樑做人,即便屢屢受挫,也應有重頭再來之意去越戰越勇。他們即便會殘酷的現實壓彎了脊背,也不會磨滅自己堅守信仰的情懷,即便會被無邊無際的空虛寂寞讓自己壓抑的渺小如塵埃,也不會讓暗淡自己靈魂的光彩。
失去了兩個男人的陳家,所有的重擔都由陳三妹這個瘦弱的肩膀扛着,她每天忙於與數字打交道的工廠會計工作,無暇抽出時間來陪四個孩子。明春,明光到了上初中的年級,雖能獨立,但依然稚嫩,正處於熱血沸騰的青春期,而明嬌,明媚則只是四歲的樣子,再加上那個時候並沒有幼兒園學習制度,使得他們兩個只能在家裡東逛逛,西瞧瞧,雖然她們都是女孩子,但是身上一點也不缺少童年的活潑好動和天真無邪,媽媽分身乏術,一人不能兩用,既要忙着手頭的工作,又要照顧家裡的兩個娃娃,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因此每天忙忙碌碌地頭髮白的特別多了。而陳三妹在茶廠裡面孤身一人,雖然得到了弟弟陳四海和爸爸的學徒李雪勤等人的關照,但是他們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努力拼搏,才能夠保住飯碗,因爲這是比臉朝黃土背朝天地,更給四個孩子生活保障的最好方法。
然而當一個人的變故多了,也許給別人帶來不同的看法,但是社會的偏見,傳統認知的愚昧,對那些從小康之家變成弱勢羣體的人而言並不友好,特別是女性。這點在陳三妹身上體現的有爲明顯,背後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說三道四,說她是紅顏薄命,先甜後苦,有的還對她的人生進行片面的總結,說她是寡婦剋夫,命太剛硬,難以駕馭,註定孤老。陳三妹對那些閒言碎語毫不在意,她行走在人羣中,從不低下半點頭,她與人拉家常的時候,從來不會刻意博取同情,而總是展現自己爽朗大氣的一面,如果別人當她的面損她,侮辱她的丈夫和家人,那麼她會毫不客氣的懟回去,在她看來,這就是不卑不亢的生活態度。外婆也是不願意陳三妹孤零零地就這樣過下去,於是旁敲側擊地跟陳三妹說“三妹啊,日子是兩個人過的,家庭是夫妻維持的,你一個人太苦了,要不找個媒婆再給你說個合適的吧”
陳三妹回答道“我家裡七個娃,就是七張嘴,恐怕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接受。而且我怕給孩子們找了後爸,後爸也有孩子,到時候有了區別對待,那對他們傷害性更大。我現在還能自食其力,爲了孩子,我願意忍下去”
外婆更覺陳三妹的不容易,也理解她的苦衷,只能接受現實,勉強這樣了。在外婆眼裡,陳三妹也始終是她的心頭肉,這個曾經陳家的暖心小棉襖,在生活的磨礪中,變成了爲自己的孩子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外婆欣慰,也心疼,也只能多幫一點是一點。
而孩子們就沒有那麼多顧慮,常常會因童言無忌,一句話刺傷陳三妹,成爲讓她情緒崩潰的引線。這其中尤其讓陳三妹失態的一次就是葉明媚的反覆追問。由於平時都是爸爸和外公陪着葉明媚的時間最多,因此她也對他們最爲依戀,爸爸喜歡帶她去山間田野去兜風,去採野果子,去抓螢火蟲,凡是到鎮上回來都會給她帶棉花糖,小玩具,有時候還會給她講自己參加解放戰爭的故事,外公也是非常疼愛這個小孫女,經常騎在外公的肩上,外公牽着牛,悠閒地走在田埂上,她拿着外公摘的蒲公英吹的漫天飛舞,那個時候葉明媚只有三四歲,對於葉錦城而言,算是中年得女,必然是格外的珍惜和愛護。而葉明媚在爸爸的庇護,再加上外公的疼愛,在童年階段是充滿快樂陽光的。
然而眼見了父親和外公突然家裡面消失了,葉明媚又不知道生與死的概念,葉明媚雖然只有四歲,但是眼睛裡總是閃着光,她總有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和匪夷所思的行爲,有時候她會追着外婆問爸爸外公去哪裡了啊,怎麼還不回來啊,外婆每次聽到明媚天真無邪的話語,除了耐着性子給明媚講解之外,內心更是五味雜陳,隱隱作痛。看着眼前可愛伶俐的孫女,她不敢告訴孫女這個爸爸媽媽與他們天涯之隔的事實,只能騙她說“爸爸和外公有事出遠門了,要很久很久時間才能回來”
葉明媚其實內心是清楚的,她只是不願意接受沒有人疼愛的現實,她哭鬧的說“你騙人,他們都埋進了土裡,你們還給他燒了紙錢,紙房子,紙車子,這些都是死人才會有的。他們都死了,是不是?”
外婆聽了葉明媚這扎心的言語,捂着嘴抽泣了起來,她面對如此聰明可愛,確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得到父親和外公的愛而感到不值,她抱着葉明媚,可是葉明媚卻掙脫了外婆,跑到媽媽哪裡,瞪大了眼睛問她同樣的問題,陳三妹就好像心裡的瘡疤被生生撕開似的,原本被時間沖淡的痛楚變得更加的劇烈,再加上工作上的勞累,讓陳三妹變得更外的暴躁。
“小小年紀,就開始任性了啊!你都五歲了,我跟你說了,爸爸外公都不在了,不在了的意思就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還還來問他們去哪裡了”陳三妹說話的聲音比平時大了不少。
“明春,明光,你們都大了,讀初中了,不要看妹妹才四五歲,就不跟她玩,你們要當起做哥哥的責任!”陳三妹氣不打一出來,只能到處撒一遍。
明春和明光受到媽媽的無名真火之氣,更加不待見葉明媚,反而覺得平時默不作聲的葉明嬌更乖。而四個孩子怔怔地看着媽媽辯若兩人的暴走,從此也在心中記住了,只有不再提爸爸和外公,纔不會受到媽媽的打罵。
可是孩子畢竟是媽媽的心頭肉,即便生活再艱辛,三妹還是打心眼裡呵護明媚的,爲此她儘可能地省吃儉用,想盡辦法讓春、光、嬌、媚這四個孩子的童年充滿歡樂,儘可能彌補沒有父親造成的情感遺憾。再加上舅舅也喜歡孩子,經常帶着他們到處耍,爲此孩子們幼小的心靈並沒有受到家庭變故太大的衝擊。
轉眼之間,明媚也到了上小學的光景了,由於三妹忙着工作,外婆不識字,平時舅舅只會由着她們的性子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使得明媚沒有將這股子機靈勁投入到讀書學習之中,他總是會對着反覆催他寫作業的媽媽說到——不要用別人家的孩子來衡量你兒子,我現在就想着玩,玩的開心纔會學的盡興。氣的三妹每當動怒到要動手時,總是被媽媽擋下來,小明媚便一溜煙跑不見了。
小時候時間過的很慢,慢到可以躺在谷堆裡數天上的雲朵,明媚的童年是80年代的童年,那個年代的物質生活並不豐富,明媚除了每天下午守着電視臺的動畫片之外,她的童年時光都是在青山綠水間無憂無慮的度過。他們兄妹四人喜歡去去小溪流裡面撈魚蝦,用石頭把溪流從中隔斷,這樣從上游流下的小魚兒就會被石頭隔着,然後在中間放一個魚簍子,魚兒只要鑽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這是陳四海交給他們的。他們只需要在岸邊守株待兔,或者爬上樹上摘些野果子,一個晌午的時光便能夠捉住一大盤魚,他們將魚用細柳條串在一起,大搖大擺的提回家,想着能給家裡帶來一頓豐盛的晚餐,心裡好不樂呵。後來每逢週末的時候,他們便上午捕魚,下午到村裡的集市中去賣,每次都能換來了十幾塊錢,他們一起買冰棒雪糕,好吃好喝好玩地讓童年過得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時間長了,這四個孩子的見識已經超越了同齡段孩子們的閱歷和認知,於是有一顆想要變得很有錢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萌芽,由於當時年紀尚小,沒有是非觀念,便用最大膽的行爲做着最調皮搗蛋的事情,他們把媽媽藏在家裡的抽屜還沒有到鎮上存在銀行裡的工資悄悄地每個人拿了一百元,來到學校給小夥伴們展示,讓小夥伴們紛紛對他們豎起大拇指,說他們是小富翁,而他們也慷慨大方,請小夥伴們胡吃海喝了一個多星期,要不是其中一個小夥伴的父親每天納悶自家孩子沒有錢,怎麼會每天一根冰棒雪糕吃不停,暗中跟蹤發現都是這四個孩子掏的錢,於是告訴了陳三妹,最終的結果是他們的屁股被打的開了花。
葉明媚經歷幾次媽媽的責罵之後,雖然開始一本正經地學習了,但是她在鎮上學習,媽媽在村裡上班,只有週末的時候才能夠見面,而外婆只管她的生活,而且還是四個孩子,根本無法顧及周全。而在這個身處農村卻並不從事農活的家庭中,也讓葉明媚看到了兩種人的生活狀態,一種是城裡人騎着自行車,夾着公文包,上班的時候拿着兩個熱乎乎的包子,下班的時候提着一籃子生活,另外一種是農民們迎着朝陽出門,披着月光回家,忙活整天風塵僕僕,汗流浹背,累的像太陽烤殃的嫩葉,蜷縮着身體坐在陰涼處曬太陽。葉明媚的的童年也沒有什麼豐富多彩的玩法,只能爬樹上看看鳥窩裡面的蛋孵出小鳥沒有,只能登上山頂眺望着鎮上主街上面那一片閃亮的路燈,只能和小夥伴們玩着地道戰的遊戲,在物質與精神都相對匱乏的年月,會慢慢變得空虛和無趣,而葉明媚在他們那羣小夥伴中是眼界最開闊的,在她心中有個衝出大山,面朝大海的夢想,當她從外婆那裡瞭解到父親並不是本地人,而是從遙遠的北方,跨過大江大河,翻過崇山峻嶺而過來的經歷時,更加堅定了她從故鄉到異鄉,看一看,闖一闖的不安分的心態。
面對四個孩子的孺子不可教,陳三妹除了忙於自己的工作,根本無暇來專門盯着他們搞學習,而外婆則除了照顧他們的生活之外,由於目不識丁也只能愛莫能助。爲此陳三妹除了焦慮之外,也無可奈何。好不容易參加葉明媚的家長會,受到的盡是老師的吐槽——有一次爬黑板,點名讓葉明媚和另外一個同學一起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做一道最簡單的數學題,哪知道另外一個同學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可葉明媚卻面着黑板呆若木雞,最終那個同學正確算出了結果,而葉明媚則不知所措,不敢下筆。陳三妹頓時覺得葉明媚這孩子真不爭氣,當時窘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急紅了眼當面呵斥葉明媚平時大話連篇,嘴皮子功夫了得,全都是花拳繡腿,爲什麼這麼簡單的題目都不會做,你是傻子呆子嗎?說罷便擡起手狠狠地朝着葉明媚的屁股打去,折讓葉明媚又羞又怕,疼的哇哇直叫,而陳三妹聽了更加氣急敗壞,打的更加起勁,葉明媚實在受不了媽媽歇斯里地恨鐵不成鋼的責打,私自逃出了教室躲進了樹林裡面看螞蟻搬家,摘葉子堆成山,要不是天黑之後外婆和明春,明光打着電筒在找了半天,苦口婆心地勸導葉明媚,她才厚着臉皮回到家中。而這是陳三妹早已原諒了葉明媚,她也明白自己平時忙於工作,沒有做到母親應有的職責,葉明媚以後是鳳凰也好,是麻雀也罷,除了她自身的努力造化,還需要身邊人的積極幫助和引導啊。
而隨着陳四海也快到了娶妻生子的光景,陳三妹覺得帶着四個娃住在老家已經不合適了,另外陳三妹覺得要給孩子更好的教育,就應該到鎮上去上學,而這樣做也出自她自己的私心——她要離開這片傷心之地,徹底的將其從記憶中抹去。這對四海,對孩子,對母親,對自己都是正確的選擇。可是去哪裡呢?這成了陳三妹糾結的地方。
由於陳三妹在茶廠裡工作算是老資歷了,再加上財務工作的重要性,因此也會隔三差五到縣城去採購,而政府部門專門爲各個國企單位設置了物資採購點。就在某一天,陳三妹跟着茶廠的汽車來到縣城,恰好碰到在陳三妹想要買東西的採購點檢查工作的蘇長青。
“陳三妹,想不到在這裡遇見你啊”蘇長青看到熟悉的臉龐正仔細的對着賬單,纔想起來是以前同事葉錦城的老婆,頓時想起曾經與他共事時候的默契,不覺得感慨萬千,便走上前打招呼。
陳三妹擡頭髮現是蘇長青,連忙站了起來,說道“蘇大哥,這麼巧在這裡見到你”。原來蘇長青憑着這幾年的工作政績,已經從鎮調任到縣裡面擔任物資局的局長了。
“不巧不成書,既然見面了,等下你忙完了,就到咱們家吃個便飯,聊聊家常”蘇長青說道。
“蘇大哥,這個就不必了,咱們改天專門抽空聚,這工作完了還要趕時間回去照顧孩子呢”陳三妹委婉地說道。
“那也是,你擔子可不輕啊,四個孩子要養活,現在又不比以前,除了要養好他們的身體,還要養好他們的腦子,不簡單啊”蘇長青感慨道,他們家就雖然就一個獨子,但是小時候媽媽嬌生慣養,現在特別不省心,讓他焦頭亂額。而且成年人之間最容易引發共鳴的,便是孩子的教育問題。陳三妹苦笑了一下,便和蘇長青揮手再見,坐上了回村的採購汽車。
蘇長青望着陳三妹的背影,她三十出頭,本應是女人狀態最好的年齡段,但是蘇長青發現她肩膀已經有點佝僂,頭髮已經有些蓬鬆,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點點白髮。生活的不容易都讓這個弱女子扛起,讓蘇長青發自內心深處的敬佩,於是他決定和老婆李小霜抽週末休息時間去陳三妹村裡面看看。
他們受到了陳三妹的熱情款待,蘇長青說道“上次來這裡的時候,還是你和葉錦城兩口子結婚的大喜日子,如今轉眼間,變化真大”
陳三妹說道“是啊,可以說是天翻地覆”
蘇長青看着四個孩子,面容是陳三妹和葉錦城的結合體,讓他不禁感慨萬千“春光嬌媚,四個孩子名字取的有意義,人也長的俊,長的美”
陳三妹只是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蘇長青繼續說道“本來不該提的,但是心裡就是憋不住,小葉和我都是退伍轉業的幹部,他年輕有爲,熱情踏實,有很多好想法,我們在工作中不僅志同道合,在生活中也是趣味相投啊。來你們村工作是我決定的,這也促成了與你的姻緣,也導致了後面這麼大的變故,變大太大啊”
陳三妹安慰道“這就是每個人的命中註定,來到了這裡,遇上了我,讓他吃了不少苦”
蘇長青意識到戳中了陳三妹的痛楚,爲此他馬上抱起葉明媚說道“你們還是很厲害啊,養了兩對雙胞胎,將你和葉錦城的優點都結合了起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陳三妹嘆了口氣說道“遺傳了她們爸爸的長相,卻沒有遺傳他的智商,特別是老大和老二,整天撒歡的像野兔子到處亂跑,就是靜不下心來學習”
“村裡面的教育資源畢竟有限,相比較縣城還是比較滯後的,明春和明光讀初中了,這個比較關鍵,考什麼的高中就決定了他們未來,要麼就上大學,要麼就名落孫山”
陳三妹覺得蘇長青說的有道理,現在他有七個孩子,最大的葉明春,葉明光已經讀高中了,最小的葉明媚纔剛剛讀小學。雖然不能保證每個都成才,但是隻要自己努力給他們創造好的機會,剩下的就看他們造化,從那之後就沒有什麼遺憾了,四個孩子總有一個會成才的,也許換個環境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古有孟母三遷之佳話,應該效仿孟母做一下改變啊,城裡面機會多,即便是孩子們不能靠讀書闖出個名堂,也可以學門手藝養活自己。
陳三妹思前想後,說道“蘇大哥,您說的有道理,如果去縣城,一是要買房子,這樣他和葉錦城這麼多年的積蓄就沒有了;二是還只能在茶廠上班,這是我能夠養活孩子的唯一依靠。在這裡繼續上班吧,自己和孩子相處的時間就少了,外婆年紀大了,也管不住,另外我也怕他身體扛不住。我也擔心孩子不受管教更加放飛自我,三是自己沒有在孩子身邊心裡總會空落落的。”人生就是這樣,並不是事事都能夠按照自己心意順着去實現,而往往是這種逆流而上的經歷,才能更加讓人珍惜生活之不易。
而蘇長青則正好藉此機會來彌補內心的虧欠,他明確告訴陳三妹,孩子們轉學和她轉工作的事情都交到他身上,只不過轉學只要這學期結束了,下學期前選好學校就能進去學習,而轉工作還需要一定時間來等待。陳三妹覺得擇日不如撞日,有了蘇長青的一臂之力,會更加省心省力。爲此,陳三妹拿出了所有的積蓄,請蘇長青幫忙到縣城裡面幫她張羅房子的事情,而她則將自己進縣城的想法告訴的外婆。
外婆焦慮的說道“去縣城了,咱們這裡就回來的少了,城裡麪人生地不熟的,生活的慣嗎?陳四海一個人在這裡,飯都弄不好,我也放心不下啊”
陳三妹說“自己還會在茶廠上班,平時工作期間住老家,可以燒火做飯,與陳四海一起吃,另外陳四海也到了娶媳婦的年齡,我也會張羅着給他說媒,讓他成家立業。”
外婆聽了陳三妹這個想法,兒子結婚,自己抱親孫子,這比她帶四個外孫都令她激動。
“能讓陳四海結婚生子,是我這輩子活下去最大的動力,成了我也就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老頭子了”
陳三妹同時覺得蘇長青說的有道理,四個孩子學習成績差,未來真的沒有出息,難不成真要在農村臉朝黃土背朝天嗎?當農民一年到頭指望着田裡的哪點莊稼,生活能好起來嗎?雖然現在積蓄不多,但是就怕孩子們不爭氣,到時候啥也沒有啊。現在四海也要成家立業了,這套房子肯定是要留給他的,反正我們農村的房子不賣,萬一到時候孩子們沒能力在城裡面呆着,我們再回來找塊地建個房子也不遲,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孩子們行不行呢?孩子外婆沒有什麼主見,見三妹說的頭頭是道,也只能默然點頭了。而在這時,葉明媚一聽說要進城,突然站起來說,媽媽,只要能進城,我保證好好讀書。陳三妹看着眼睛炯炯有神的明媚,故作生氣的樣子說道“每次你表態最積極,可千萬不要只說不做啊。我相信咱們家出來的都是個頂個的人才”。
就這樣陳三妹拿出了近幾年與葉錦城省吃儉用攢下來的積蓄,到縣城買了套小房子,先讓四兄妹在蘇長青的安排下到附近的小學讀書,並讓外婆去照看。自己則繼續在茶廠工作,等待蘇長青幫她在縣城謀個好單位之後再調動。
陳三妹就這樣在自己老公親自辦的紅火的茶廠繼續上班,她感覺茶廠裡裡外外都有老公的身影,員工們相聚嬉嬉笑笑時,她彷彿能夠看到老公那笑的月牙彎彎的眼睛,自己在坐在辦公室前俯首認真思考時,她隱約感覺到老公坐在對面溫柔地注視着她,仲夏之夜回家的路上有螢火蟲在她身旁徘徊留戀,她想起老公像小孩子似的摟着她的肩膀,請求他去哪個野潭游泳的幼稚可愛。她會不自覺地擡頭仰望星空,尋找裡面最閃耀的星辰,因爲她覺得這就是老公應該有的光芒,如果沒有葉錦城,她的人生路又是如何不可想象,可是有了葉錦城,她真正地感受到了被愛的溫暖,即便沒有天長地久的雋永,卻也足以有終生難忘的刻骨銘心。有時候她會在內心深處與天空中最璀璨的那顆星星對話——錦城,是你嗎?你在那邊還好嗎?轉眼間年關將至,入冬了,一陣寒風一陣涼,你那裡的梧桐葉都落光了吧,那一片片落葉上都寫滿了我對你的掛念,你穿的暖嗎?你工作累嗎?你心情好嗎?你想我了嗎?我深知這些噓寒問暖遠遠抵不過一個實實在在的行動,當你回家的時候有可口的飯菜,當你累了的時候有細心的呵護,當你下班的時候無論多晚都有人相伴,當你休息的時候會有無微不至的體貼。
錦城,爲什麼我觸摸不到你英俊的臉龐,卻無時無刻不感受到你就在我身邊呢?我覺得你沒有離開我,你只是在等待着我,在這個人世間,最愛我的你都走了,最愛你的我活着真的是好孤獨,好無趣啊!我也相信你肯定是希望我生活的快樂的,可是沒有你,我的生活又從哪裡獲得快樂的源泉呢?但是錦城,你放心吧,你的妻是不會做傻事的,我本柔弱,但我心堅強,我想追隨你,可是我放不下我們的骨肉,我還要親手把他們培育成人,讓他們活成你期望的樣子啊!
在無數的夜晚中,陳三妹就是這樣孤獨地沉浸在思念之中睡着的,時間久了,她開始不想去茶廠了,因爲踏入茶廠的那刻起,老公就感覺與她形影不離了,明明沒有出現幻聽幻視,可是卻明明有這種強烈的意識衝動。陳三妹越是這樣止不住的思念,內心就越感覺空空落落的,即便是用工作的忙碌來充實自己,可是面對時時刻刻能夠觸景生情的眼前畫面,她就會不自覺地去想念,眼淚也會不真氣地掉下來。再加上父親陳叔的離開,更是讓陳三妹覺得人生無常,命運坎特,有時候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的時候,她會歇斯底里地闖進老劉頭的家中,憤怒地對老劉頭說道“你們開心嗎?我老公被你兒子害死了,我爸爸被你整死了,來吧,你想盡辦法也把我弄死吧”
老劉頭面無表情,不言不語,劉嫂噗通地跪在地上爬到陳三妹的腳下“三妹,你大人有大量,都是我們的錯,來世當牛做馬,彌補我們的罪孽”
陳三妹崩潰地哭喊着“有用嗎?他們都不在了,就像你們兒子不在身邊,卻要時刻惦記着他們一樣,心裡能不苦嗎!本來都能夠和和美美的,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老劉頭麻木地跟着老婆子跪在地上“要殺要剮,你看着辦。爲了爭口氣,爭的家破人亡,現在覺悟了,但晚了。”
陳三妹哭着哭着笑了起來,笑中帶着嘲諷,蔑視,侮辱和不甘,她把桌上的喝水壺和茶杯直接掃在了地上,然後徑直走開了。她明白,罵得再狠,打的再多,都是徒勞,遠去的就像不歸鳥,屬於天空,永遠也不會落下了,還有四個孩子等着她用更堅強,更溫暖的翅膀去呵護他們不受風吹雨淋,去帶領他們感受這個多彩而又無情的世界。情緒只能暫時發泄,生活卻不能離開理智的面對。從此以後,只要自己過得精彩,這是對老公和爸爸最好的慰藉,也是對仇人最好的報復。
時間久了,陳三妹呆在茶廠上班,但是心卻惦記着遠在縣城的四個孩子,只是兩地分離,鞭長莫及,只能寄希望蘇長青的工作調動幫助了。只是左等右等,似乎信息石沉大海,音訊全無了。她也不好厚着臉皮頻繁催促,只能在煎熬中慢慢等待。過了不久,蘇長青找到陳三妹,跟她說安排了個物資局對應採購單位的文員職位,是正兒八經的國企鐵飯碗,就是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而且工資還會對應的下降。這對陳三妹而言,她鐵了心願意犧牲自己事業上的成功,來換取兩個孩子的未來有一絲可能的幸福和美好,她願意這樣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