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紫薇一邊拽住小燕子,一邊力諫皇后:“娘娘你好好想想,皇阿瑪是萬乘之君,一朝天子,天底下沒有人敢冒犯他,頂撞他。如今,他雖然可能去了妓船,但我不相信皇阿瑪會去這種地方尋歡作樂,他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理由?他做事還需要理由?”

皇后愈發悲憤。

紫薇情急之下,跪倒在皇后面前:“娘娘一定要聽紫薇的話。皇后這一去,不管皇上在於什麼,有什麼理由,都會讓皇上在衆臣民面前大失臉面,到時候,皇上龍顏震怒,就算娘娘有天大的道理也聽不進去了。”

容嫫嫫也跪倒在地,懇求皇后娘娘三思。

賽威、賽廣及衆侍衛也跪倒在地,懇求皇后娘娘三思。

小燕子見狀,雖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卻也不再堅持要上,轉而懇求娘娘。+米+花+在+線+書+庫+?bO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羣,神情悽然,一幅失神的樣子,終於,她無力地揮揮手,“我們回船吧!”

花航的船艙內。

陳三兩神情專注,左右手各懸握一支狼毫,飽蘸着墨汁,正酣暢淋漓地書寫着,不一會兒功夫,三幅梅花篆字己寫就。

乾隆擎起字畫,細細觀賞,連聲叫好:“好!妙!果然是絕技啊,堪稱天下一絕!”

說着一邊高聲吟哦:“昔人己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自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悽悽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不僅詩空靈,字比詩更空靈,不愧是一個才女啊!”

“老爺過獎了,三兩想,這幅字畫就贈給老爺。”

陳三兩又拿起另一幅昌字畫,雙手恭敬地遞給爾康:“這幅字畫,三兩想送這位少爺!”

爾康急忙接過未,施禮相謝,展開字畫一看,上面題着一首絕句:“兩個黃鵬嗚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陳三兩又把一幅字畫雙手捧給永琪:“這位少爺,小女子謹以此字相贈,日後公子若有心,請仔細想着幅字!”

永琪接過來展開一看,原來是曹植那首有名的七步詩:“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位。本是同根生,相煮何太急。”

永琪默默讀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陳三兩。

乾隆把玩着手中的字畫,忽然問:“陳姑娘給我寫的這幅字畫,是否有什麼深意?”

陳三兩看着乾隆,卻不正面回答,只是吟哦了一首詩:“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槍然而淚下。”

乾隆聞言,也不禁沉思起來。

此時,已是深夜。

皇后在自己的船中,不時地向皇帝所乘的龍船張望。

但皇帝的龍船上一直掛着免見的紅燈,原來皇宮的規矩,皇帝在屋子裡倘有召幸或有機密要事,或皇帝身於不適不願接見羣臣,那屋子外面,便點着一盞紅燈,叫人知道迴避,叫人不可驚動皇上的意思。如今在御舟上,那盞紅燈沒有地方可以掛,便掛在桅杆上。

皇后雖然着急、憤慈,卻又不敢貿然去闖御船,只能派賽威、賽廣不停地去打探。

然而,賽威、賽廣每次探聽回來的消息都是:“皇帝御駕還未回船。”

皇后也不敢去驚動太后,怕遭到太后的斥責和教訓。

一時間,皇后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里人來走去。一臉蒼惶淒涼。

小燕子、紫薇先前還都陪着皇后一齊等待,但終於熬不住,歪在一邊的椅子上睡着了。

以有容嫫嫫依然精神抖擻,陪伴着皇后。

終於,到五更過後,賽威、賽廣回報說:“奴才探到,皇上剛剛離開花肪回御舟!”

皇后如久居黑暗的困獸見到了。一絲光亮一樣,頓時兩眼放出金光,吩咐:“容,嫫嫫趕快替我梳洗,我要去見皇上!”

乾隆與陳三兩在花舵之上談書論經,一時興起,竟然把時間給忘了。

永琪、爾康也被陳三兩過入的才學和氣質所吸引,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永琪心中感慨:這世間奇女子真是不少,光是小燕幹,再是紫薇,如今這義有一個陳三兩,雖淪落風塵,卻“出淤泥而不染”,高潔自持,永琪想着,不禁想念起小燕子來,猛一擡頭,原來外面天色已近五更。

乾隆的談興仍然很濃。

永琪忍不住打斷了乾隆:“老爺,時候已是五更了,我看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免得家裡人耽心。”

乾隆這才注意到天色已近拂曉,“時間過得可真快呀,轉眼就已天亮了。陳姑娘,今晚我過得非常開心,非常充實,真的要感謝你,讓我長了不少見識。”

陳三兩微笑着施禮:“老爺言重了,象老爺這樣的貴人,說來也算是人下蒼生的福氣啊!”

乾隆、爾康、永琪聞言一驚,都以爲身份已被陳三兩看破。

誰知陳三兩卻面色不驚,泰然自若,一付不知情的摸樣。

乾隆正欲告辭:“多謝姑娘誇獎,日後如有機會,還要來向陳姑娘討教,陳姑娘可不要避而不見哦!”

“那是自然!還有一事,三兩需要說明白,雖然說今晚的三幅梅花篆字,我有言在先說相贈,但我陳三兩不想壞了自己定的規矩,所以必須收三位每幅三兩黃金的潤筆費!”

乾隆等人聞言,光是一楞,繼而哈哈大笑:“陳三兩,陳三兩,這三兩果然名不虛傳啊!”

回到御舟中,天已大亮。

乾隆脫去便裝,換上龍袍。永琪、爾康也各自回舟,準備休息。

這時,執事太監突然前來稟報:“皇后娘娘求見!”

“喔?”

乾隆頗感意外,不知皇后這麼早求見自己有什麼重要的事。

皇后帶領容嫫嫫一干人一臉凜然地走了進來,“臣妾給皇上請安!”

“奴才給皇上請安!”

乾隆微笑着上前拉起皇后的手:“皇后起來吧!不知皇后這麼早就來求見朕,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

皇后注視着乾隆,一字一句他說:“正是!臣妾有很重要的事要進諫!”

“哦?皇后有什麼事儘管說!”

“臣妾聽說皇上作爲一國之君,昨晚卻一夜未歸,讓臣妾擔驚受怕了一宿,臣妾請問皇上,昨晚去了哪裡?“原來爲這事呀?昨天朕一時興起,叫爾康、永琪陪我一塊兒微服私訪,體察民情,一路走,一路看,忘了時間,所以回來得晚了。”“就這麼簡單嗎?”

“就這麼簡單,皇后你問這話什麼意思,是不相信朕的話嗎?”

“臣妾怎麼敢呢?臣妾痛心的是皇上作爲夫君竟然欺騙自己的妻子,而去同那煙花女子鬼混……”

“啪!”

乾隆一掌拍在茶几上,茶几的茶碗立時被掀翻,“放肆,身爲皇后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來?真讓朕吃驚!”

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太監都嚇得縮成一團,不敢吭聲。

皇后卻仍倔強地站立着,與乾隆對峙:“好一個‘微服私訪’!好一個‘體察民情’!卻到了秦淮河上的樓船花肪之上,分明是在尋歡作樂。荒淫無度……”

乾隆瞪大了眼睛,指着皇后:“你!……你……,是誰告訴你朕去了樓船花航?又是誰告訴你朕尋歡作樂,荒淫作樂一個晚上?說!是哪個大膽的奴才?”

“沒有誰告訴我,是我自己親眼看見的。”

“你?親眼看見的?你坐在這船裡,能夠看到秦淮河的花肪,你把朕當三歲孩童耍嗎?”

“臣妾不敢!”

“那你是跟蹤朕噗?”

“臣妾不曾想到要跟蹤皇上,皇上去哪裡是皇上的自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妾只是不敢相信皇上會去那種骯髒的地方。”

“胡說!朕不過是去私訪民情,去花肪上看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何不可,你身爲一國之母,卻私自離舟,跟蹤朕,又該當何罪?”

“不錯,臣妾私自離舟,是犯了祖傳的規矩,可皇上去跟那些妓女鬼混,置朝政於不顧,又當何罪呢?”

“你口口聲聲說朕去嫖妓,你有什麼證據?”

“皇上要證據?小燕子、紫薇、容嫫嫫、賽威、賽廣都是親眼所見,皇上還想要什麼證據?”

皇后滿腔悲憤地說:“小燕子?紫薇?容嫫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朕從實招來,若有半點不實,朕立即取了你的腦袋!”

容嫫嫫嚇得叩頭如搗蒜:“奴才不敢!”

於是把小燕子和紫薇怎樣來約皇后娘娘一同出遊,如何走到秦淮河邊碰到侍衛,如何得知皇上在花肪之上的經過說了個概略。說完,偷偷看看皇后的臉色,又看看皇上。

“原來是這樣,那朕錯怪了你,皇后,不要生氣了。來,來,來,坐下,消消氣,聽朕細細給你說來。”

皇后見皇上顏色緩和了一些,禁不住心中一暖,繼而一酸,眼淚止不住撲籟籟地掉下來:“臣妾一片苦心,都是爲了皇上,爲了皇上的江山社稷,皇上不念夫妻情份。倒也罷了,後宮裡三千佳麗。由着皇上來寵幸,我不會說半個‘不’字。可如今這煙花賤娼,人盡可夫,皇上居然也去臨幸,又是將臣妾置於何等的境地?與那荒淫無度的隋揚帝又有何區別?”

乾隆對陳三兩充滿好感和欽佩之情,此刻聽着皇后口口聲聲地說着煙花賤娟,又把他比做歷史上最殘暴的貪淫皇帝隋場帝,正是觸了乾隆的大忌,乾隆一晚美好的心境立時被破壞得灰飛煙滅,乾隆更憤怒了:“夠了!朕不要聽你這些胡言亂語,你跪安吧!”

說完,回過身去,不再理睬皇后。

皇后滿眼含淚,雙腿跪下,膝行到乾隆腳下,抱住乾隆的雙腿:“皇上今天就算殺了臣妾,臣妾也要把話說完!”

“想當初皇上寵幸我時,與臣妾恩愛有加,花前月下,好不有情,如今,皇上移情別戀,有了新歡,就當我不存在一樣,哪裡是把我看成是一國之母?一個擺設罷了。這些年來,臣妾生不如死,日日思念皇上,期盼皇上能夠回心轉意。可皇上昨夜的行爲讓臣妾寒透了心,臣妾身爲皇后,到頭來,卻不如一個娼妓,臣妾還有何顏面活在這個世上,倒不如去死。”

乾隆盛怒之下,聽了毫不動容。

皇后見狀,更加絕望,心灰意冷,趁人不防備時,突然站起身來,搶到船頭上去,撲通一聲,向河心裡一跳。

宮女、太監們都驚呼起來:“啊!”

容嫫嫫更是撕心裂肺:“娘娘不要啊!”

乾隆也快步搶到船頭,指揮侍衛:“快救人!朕重重有賞!”

正在這時,小燕子、紫薇跌跌撞撞地跑來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原來,小燕子、紫薇一覺醒來發現皇后不見了,知道皇后一定是與皇上論理了,於是急忙起來。這時,爾康和永琪也起來了。爾康和永琪回到船上,發現紫薇、小燕子都不在,也結伴而來。

皇后被侍衛們撈起來時已嗆了好幾口水,渾身溼透,嘴脣凍得烏紫。

乾隆又氣又痛,吩咐將急宣太醫。

皇后吐出幾口水,掙扎着向乾隆說。

“皇上,臣妾的一片苦心,你終究有一天會明白的,如今,你的心竅已被迷住,臣妾的金玉良言你一句也聽不進去的,臣妾已死過一回了,也想開了,‘伴君如伴虎’,臣妾這就自行了斷!”

皇后說完,從懷中掏出一把利剪,卡的一聲,將一頭青絲齊耳剪下來,這一舉動把衆人驚得目瞪口呆。

乾隆也被驚呆,繼而勃然大怒,冷冷的說:“朕看你真的是瘋了!來人呀,將皇后扶回船中休息,明日即派人遣送娘娘回宮養病!”

原來,在滿族風俗中,女子最忌諱的就是剪髮,皇后這一舉動正是犯了滿人的大忌,怪不得乾隆會如此決絕。

皇后悲憤至極,聲嘶力竭地:“我沒病,我一片忠心哪!”

小燕子、紫薇、爾康、永琪見狀都急忙上前爲皇后求情:“皇阿瑪請息怒!皇后娘娘也是爲了你好,纔會做出這種無常舉動,請皇阿瑪!開恩,饒恕她吧!”

但乾隆此刻已是盛怒,他指着小燕子和紫薇:“朕不要聽你們的求情,小燕子,還有紫薇,朕現在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管你們,這件事,你們也逃脫不了干係,苦不是你們從中攙和,今天也不會鬧成這樣。”

“小燕了不明白,小燕子沒有做什麼對不起皇阿瑪的事啊?”

“紫薇山不明白,紫薇和小燕子心裡最愛的是皇阿瑪。對皇阿瑪忠心耿耿,又有什麼脫不了的干係了?就算有,紫薇和小燕子願意替皇后娘娘受罰,還請皇阿瑪饒恕皇后娘娘這一回。”

但乾隆已不再聽:“好了,都不要再說了,凡有求情者,殺無赦!”

乾隆語氣裡已殺機四伏。

小燕子、紫薇、爾康、永琪都不禁心中一凜。

乾隆威嚴地吩咐執事太監:“立刻宣福康安,紀曉嵐進見!”

“其餘人等統統給我退下。”

忽然太監通報:“太后駕到!”

原來容嫫嫫見勢不妙,急忙去太后那裡通風報信。

太后帶領一羣宮女太監,急急忙忙地走進船艙。

乾隆等人急忙上前行禮:“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小燕子給老佛爺請安!”

“紫薇給老佛爺請安!”

“永琪給老佛爺請安!”

“爾康給老佛爺請安!”

太后揮揮手,一眼看到斜坐在地上,披頭散髮,渾身溼淋淋的皇后。

皇后雙目無神,形同癡呆。

太后憐惜地走過去,輕輕撫慰着皇后:“我可憐的孩子,你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