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安晏問蘇玥,她有那麼恨他麼?
有那麼恨嗎?多恨都不記得了。她現在倒寧願自己是恨他的,有恨起碼還可能是因爲濃烈的愛,可如今那一點點的心灰意冷卻生生地把她心頭對良安晏萌生的那一丁點的動心一點點地抹殺消滅,漸漸就要消失不見。
蘇玥悵然一笑,突地擡手甩了良安晏一個耳光,用的是受傷的那隻手:“不管過去是什麼樣的,我總覺得這是你欠我的。”
良安晏抿了抿脣,只點了一下頭,對此並不多言,如果揍他一頓能解決問題,他倒寧願被海扁一頓了。他看了一眼蘇玥的手臂,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已經微微印出了血跡:“打我可以,別傷着你自己。”
軒轅烈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們倆身上,一步一挪地漸漸往門口走去,他和鳳麟國唯一聯繫的線人,可不能有任何意外,就算要死,那也要讓他知道接下去和誰接頭纔可以。
可這丫想得太美了,蘇玥可沒忘了本來來這裡的目的,就算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她也一直死盯着軒轅烈呢!
就在軒轅烈一腳踩到門檻的時候,蘇玥回頭,犀利的目光緊鎖着門口的軒轅烈,說:“軒轅烈,想上哪兒去?我這賬雖然有些亂,但別以爲我就會忘了你這茬。”
軒轅烈的腳步立時一僵,不得不又縮了回來,尷尬一笑:“呵呵,我還以爲你們處理家務事,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就想給你們騰個空間。”
蘇玥勾了勾嘴角,不理會他的扯皮,直截了當地問道:“她們是怎麼進的羅宅?”
軒轅烈嗤笑一聲:“我怎麼知道?你們總不能什麼事兒都賴在我身上吧?”
“那我問你,昨天早上我們出發的時候,你去哪裡了?”對付軒轅烈這種人,就得把所有的事兒攤在他面前,不逼到份上他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蘇玥都打定了持久戰的主意了。
“昨天早上我不就起來跟大家一起上路了麼,晚來了一會那是因爲我鬧肚子了,多蹲了一會茅廁,就因爲這懷疑我?”軒轅烈眉一挑,看着蘇玥的眼裡滿是嘲諷。
蘇玥也不惱,莞爾一笑:“別忘了羅燿淳是寸步不離跟着你的。”
“我頓茅坑她也能跟着?她是男是女,別人不知道,我可還是知道的。”軒轅烈的神色閃過一絲慌張,只得把這件事說出來,企圖模糊一下視線。
而這一絲慌張雖然閃得很快,但還是被蘇玥捕捉到了,這就夠了。蘇玥心裡忍不住得意地笑。
羅燿淳今天帶了個面具,對軒轅烈的話聞而不聽,一點反應也沒有,她的性別本就不是秘密,她根本無所謂。只是跟了軒轅烈也有些時候了,對這個人也算了解了個七八成,總得而言,用一句話總結——不是很討她喜歡。
雖然受命保護他的性命,但羅燿淳可沒這個義務還要保護他的個人隱私,開口道:“他倒是沒和什麼人正面接觸,但有書信往來,那天早上也是因爲等回信誤了出發的時辰。”
蘇玥回首給了羅燿淳一個微笑,對軒轅烈再次問道:“還有什麼解釋的?”
軒轅烈眼中劃過一絲陰狠,羅燿淳冷冷地看着他,像是看一隻畜生,目光森然。
軒轅烈吸了口氣,在和羅燿淳的眼神對峙中最終敗下陣來,緩緩地吐了一口長氣,他又淡然地笑了。沒辦法,他的命還指着羅燿淳,就算他有對她怎麼樣的能力,現在也根本不能拿他怎麼樣,更何況,他根本沒有。
“是鳳長琴主動找我的,我也只是給她引路而已。”軒轅烈背倚着門,懶洋洋道,絲毫沒有做錯事對不起人的樣子。
鳳長琴。原來她叫鳳長琴。
蘇玥在心裡默默地咀嚼了好幾遍名字,就算他不說,她也知道鳳長琴是誰,她的顧姥姥,養了她近二十年,今天她終於知道了顧姥姥的真名。
想想還真是有些可悲,蘇玥心頭微慟,把情緒壓下去後,復又開口問道:“你知道她要做什麼麼?”
軒轅烈頓了頓,不顧四周投向他的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的視線,還是開口回答道:“殺你唄。”
蘇玥笑吟吟地看着他,問道:“你也想殺我?”不管怎麼樣,她可是要幫他的呢,他居然想殺她。
“怎麼會,你可是金盛的頂樑柱,國、師、大、人。”軒轅烈壞笑着答道,這下,當前不知情的人也向蘇玥投去了驚訝的目光。
“你知道的還挺多,還真是小看你了。”印辰天把玩着一個茶杯,調侃地看了一眼軒轅烈。金盛百姓中,幾乎沒人不知道金盛有一位通天的國師大人,每次都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但卻幾乎沒人知道蘇玥就是國師這件事。雖然說,這些所謂的災難其實也是“國師”本人造成的,可百姓哪裡能知道那麼多?
皇上爲了自己的地位穩固,需要一個信仰一般的存在,蘇玥的出現剛剛好滿足了他的需求。當然也可以說是爲了百姓考慮,可惜蘇玥本身太邪乎,沒幾個百姓真正地喜歡她,而他又要給百姓塑造一個神一樣的形象,肯定不能把國師的真正身份公之於衆的。
軒轅烈在宮中活了那麼久,知道這件事並不奇怪,當初蘇玥出事的時候,宮裡可是差點翻天了的,很多涉及到的宮女太監都直接瞭解了性命,漏網之魚說沒有也不大可能。
悠悠之口,甚於防川,這種小道消息,是怎麼也阻擋不了的。
只是,這個軒轅烈的嘴巴有多牢,他們就吃不準了,印辰天忍不住考慮,這個人的命,是不是應該早點了解了,老皇帝才能舒心?
聽過琉星的解釋後,蘇玥對軒轅烈的話的理解是:她要是不是國師,當然就想殺她。見軒轅烈總站在門口,都看不怎麼清他的面色,蘇玥擡腳朝軒轅烈走了幾步,:“那就是想殺我,我可以問爲什麼嗎?”
“哈哈,她是不是傻,都說了不敢了。”軒轅烈對蘇玥的靠近還是心存忌諱,忍不住跟着退了兩步,還隨意地和身邊的小廝開起了玩笑,想借此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蘇玥垂着眸子,漫不經心地繼續靠近,似是在思考着什麼,良久後,才說道:“我可以理解爲,因爲我對金盛來說很重要,把我殺死了,云溪起碼離‘打倒金盛’近了一步?”
蘇玥一步步地靠近,軒轅烈一步步地後退,直到被逼到屋子的角落,退無可退,軒轅烈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猛地往旁邊閃開一大步,壯着膽子答道:“這可是你自己的理解,我可什麼都沒說。”
蘇玥驀地伸手,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眼前,指着他的心口,笑得神鬼莫測:“你不是還挺了解我麼?知不知道我是可以看透你的心的?”
軒轅烈皺着眉,嫌惡地拍掉蘇玥的手,感覺自己的尊嚴遭到了踐踏,隱隱有些怒氣:“有又怎麼樣,口說無憑,你讓別人怎麼相信你?”
“在場各位信我就夠了,金盛皇帝信我,就夠了。”蘇玥泰然地答道,不經意地把自己背後關係輕輕帶過。意思顯而易見,目前沒人站在軒轅烈這邊,他小子不放聰明點,就算她不動手,她身後的人也會動手的。
軒轅烈看了一眼印辰天,眼神一閃,態度立刻又軟了下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有這個想法的。”
蘇玥對他這種適時狗腿的行爲再次一笑而過,神情飄過一絲疑惑:“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我可是幫你去鳳麟國找殺害你們云溪人的兇手的,你現在卻聯合鳳麟國的人倒插我一刀,這之中你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
沒等軒轅烈開口扯皮,蘇玥猛地從印辰天腰間抽出一把軟劍,直指軒轅烈的胸口:“我要聽實話。”
軒轅烈滿頭冷汗地看着離自己心口幾乎零距離的劍尖,把所有編好的胡話悉數吞了下去,他一點都不懷疑蘇玥會真的動手,據他了解,蘇玥要殺的人,連皇上都從不過問。
在性命和使命間猶豫了很久之後,軒轅烈才最終吐出了實言:“鳳麟國答應讓我借道屯兵,並一起攻打金盛。”軒轅烈說這個其實還是藏了一手,這幾年云溪也算是在水戰和野地戰上培養了一批專門的人才,要真打過去,他相信,也未必能輸,畢竟當初攻打云溪的人早就歸隱了。他想借着“借道”這件事,正好可以模糊一下敵人的視線,最好是對水路和山路疏於防備就更好了。
蘇玥挑了挑眉,突然語氣不似剛纔的凌厲,變得有些無奈:“你倒是不怕鳳麟國藉機把你們的精兵給圍剿了。”
蘇玥的話讓在場的每個人心中一跳,茲事體大,這件事確實不容小覷。
而軒轅烈的太陽穴也是突突直跳,想到可能產生的後果,額頭忍不住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