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地洞角落中,散佈着密密麻麻的蛛網,原本應該是乳白色的絲網,歷經千年時光的消磨,上面已經落了數層灰黑色的灰塵,混雜成一種難看噁心的灰白色。藕斷絲連的厚塊蛛網旁邊,堆放着數不清的古老器具,都是來自於千年前法老王的陪葬物品。
靜謐的空氣之中隱隱瀰漫着一種腐朽發黴的氣息,和陰森可怖的環境如出一轍。
被威博稱作是“大祭司”的那人,此時正站在一尊已經開啓的墓穴棺槨上,佈滿灰塵的棺槨蓋被人使用魔法打開,隨意地放置在落滿黃沙的地面上。
但最令人感到震悚的,卻是這位大祭司的模樣。
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僅剩殘餘的身體組織幾乎完全粘連在露出的骨骼上,幾個關節處歪歪斜斜地包裹着幾圈發黴變黑的裹屍布,顯得既噁心又難看,甚至可以透過他空蕩的骨架看到後面的黑色牆壁;兩排粗糙不齊的黑黃牙齒向外暴突,邊緣處滿是聖甲蟲齧咬的細小痕跡,根本不平整;原本應該是完整的頭蓋骨不知道爲什麼少了右邊的一節,殘缺不全的斷痕下面,是一塊深黑色的不明物質,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這位大祭司的腦子。
全身上下唯一一個稱得上是完整的部位,大概就是那一大一小的兩隻眼睛,但即使那樣,這位大祭司的右眼也有些向下傾斜,彷彿下一刻就會直接脫離他的麪皮掉到地上一樣。
“簌簌——”
隨着一兩聲窸窸窣窣的爬動音,兩隻巴掌大小的聖甲蟲從大祭司殘損到極限的身體之中爬了出來,隨即又不知道鑽進了那個角落裡消失不見。
這樣的外表模樣,不論是哪一個巫師都不會擁有;任何巫師只要有了上述一種情況,估計就可以直接判斷他已經死亡,並且是死了至少百年以上。
但這位大祭司卻並不是什麼簡單的小角色。
但從他那祭司的名頭就可以看出來。
在古代埃及,法老和祭司之間可並不是什麼簡單的君臣關係而已。
祭司們所具有的神秘特質使得他們在社會上擁有另一層重要性,那就是加強宗教的影響力。在古埃及人看來,宗教是獲得超凡力量和滿足基本需求的途徑,也是控制社會運行的一道重要程序。
因此,無論是在實用的社會職能還是神秘的宗教層次,祭司都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如果說法老是太陽神阿蒙之子,是神靈在地上的代理人和化身;那麼祭司就是法老的代表,是法老意志的顯現。
也就是說,這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神靈的代言人!
換句話說,這位大祭司,放在千百年前,也是一位實力極強的巫師!
大祭司轉動着他那殘損的眼珠子,打量着身前這三位將他從不生不死的折磨中解脫出來的陌生人。
一位金髮碧眼,面無表情;一位手握硬幣,臉帶笑容;最後一位則將他自己隱藏在兜帽之下,什麼也看不見。
而剛纔說話的那人,便是那位面無表情的金髮巫師。
大祭司擡了擡手,幾道細細的風沙隨着他的動作一起揚了起來,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大祭司說出了話,但聲音卻是喑啞難聽:“你們是誰?”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威博三人自然不會不清楚他們之前操縱那幾位麻瓜挖掘出來的這位“大祭司先生”,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這是一位膽敢在四千年前、悍然殺死當世法老的兇厲角色!
雖然現在由於身體的不完整,這位大祭司暫時還不能夠恢復他往日的可怕威能,但那股子從靈魂裡散發出來的強大,卻明明白白地傳遞到了威博三人的心裡。
勒奇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手裡的幸運兔硬幣,組織這一次前來埃及的三人當中,實力最爲低下的就是他。在面對這樣一位數千年前的傳奇角色時,難免有些心神不穩。
自然,作爲幸運女神最爲忠誠的信徒,幾乎把福靈劑當白水喝的勒奇,無比堅決地相信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人、任何巫師、任何武器可以透過幸運女神的庇護,直接傷害到他;但要怎麼說呢?即使有這樣的把握,但心中卻總瀰漫着一種沒有把握的感覺。
威博僵硬地扭過脖子,滿臉漠然地看了勒奇一眼。
片刻之後,他又轉過頭看向大祭司。
原本按照勒奇的性格,他是組織派來埃及的三人之中最好說話的那一個,日常也是負責和其他人員打交道的任務,但不知道爲什麼,這時候勒奇卻像個啞巴一樣不說話。
沒有辦法,威博只好自己來了。
“大祭司先生,我們只是三位鍊金術師。”威博緩緩地說道,平靜的聲音,卻是和大祭司一模一樣的古埃及語言。
“鍊金術師?”大祭司說,但很快就問出了他真正關心的事情,“現在是什麼時候?”
“公元1994年。”威博漠然地說道,“距離您的時代,已經過去了3713年的時間。”
“三千年……”大祭司微微垂下了頭顱,“是啊,我在不生不死之間,已經掙扎了三千多年的時間……關閉的石棺,無窮的聖甲蟲,日益腐爛的身體……”
沉吟了一晌,大祭司又說道:“如今的法老王是誰?”
“大祭司先生,現在已經沒有法老王的存在了。”威博毫無感情地說道,“埃及的最後一位女法老克里奧帕特拉七世已經在2024年之前就已經死去,現在的埃及由埃及魔法部管理。”
“女法老?女人什麼時候可以成爲法老了?”大祭司無比震怒地說道,巨大的聲音震得地穴仿若在晃動,“她們如何承擔得起太陽神阿蒙的榮光?”
“誰知道呢。”威博面無表情地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大祭司似乎才從女法老這樣的存在之中緩過神來。
他重新看向威博,問道:“你剛纔說魔法部?那又是什麼東西?”
威博張了張口,正準備說話。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保持安靜狀態的那位兜帽巫師開口說話了。
一條手指粗細的灰蛇從兜帽下鑽了出來,將兜帽的邊沿處往後拉了拉,兜帽下,一雙銀白色的眼睛頓時倒映在了大祭司的眼中。
“大祭司先生,不要再做這樣浪費時間的事情了,少了那幾位開啓棺槨的麻瓜的身體填補,你是永遠無法恢復成人形的,也根本不可能恢復原本的實力。”銀眼巫師的聲音聽上去滑膩而冰冷,就像是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舌一樣,“我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情,當初記載着古埃及所有關於死亡、地獄、靈魂信息的《阿努比斯的亡靈書》,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