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污色,一片濃煙,夾裹着惡臭,將萬物吞噬。遍地的屍骸,幾隻喪屍鳥停在那裡,不停的啄食。
更遠處,一些喪屍,毫無目標的遊蕩着。所過之處,一片絕望。
七景猶豫的行走在其中,爲什麼這些喪屍不來攻擊她?她出手,一條水龍襲捲而去,卻發現,她的攻擊,穿透這些喪屍,對它們也毫無效果。
她一下就心慌了,茫然起來。
她開始奔跑,看到無數的喪屍,變異獸,骸骨,喪屍獸……不知跑了多久,全都是廢墟,全都是絕望。
人呢,人類呢?
她明明記得,最後一戰。他們十三個各系最強者,一起跟着那些喪屍同歸於盡,以自暴自身的方式,以期能夠救世。
爲什麼人類卻沒有了?他們救的世界呢?
“小七!”
“小七!”
“小七!”
是誰在呼喚,這人類的聲音……你在哪裡?小七又是誰?
她又開始狂奔,尋找,尋找那呼喚的聲音。小七,誰是小七?在這絕望的世界裡,還能被人記着……還有人呼喚,真是太幸福了!
不對,她猛的停下:我是誰?
恍惚更重,卻本能的追尋着呼喚着小七的聲音,尋找着,追逐着。似乎,找到了,就能找到了答案,找到了自我,找到了,她失去的一切!
“小七。”
猛的睜開眼,迷芒、絕望、狠戾、期待、恍惚,矛盾又衝突,可每一種,都是刻骨銘心。最終,全都歸於清明。所有的情緒全都斂盡,那雙瞳眸,清透如水,明澈如鏡。
“辰?”是的,辰,四皇子,四殿下。可此時此刻,她只想喚他辰。就像他叫她小七一樣,她是小七,擁有着記憶,擁有着一個清明希望的世界的小七。
淡淡的陽光爬上他的嘴角,眼底滿是星光:“是我。你醒了,真好!”
…………
四皇子受襲,而且還是大白天的,在皇宮附近,家門口被襲,這事兒絕對小不了。
這事兒就沒法往小了說,不管怎麼樣,四皇子都是皇家人,代表着皇族的臉面。而動手的地點,更表示這些人肆無忌憚,根本不將皇家威嚴放在眼裡,這是冒犯天威。
所有姓樂的臉都黑了。自家小孩,自已家雖然各種不待見,但那也是自己家的。可在自己家門口,差點被人弄死。那還得了?
更別說,今天敢對樂辰動手,明天就敢對別的皇家人動手。說不定,進宮刺殺皇帝,他們也毫無懼意。
所以,查,必須查,必須嚴查,徹查。
皇帝下令,自然滿城皆驚。天天都有官兵抓人,大牢里人滿爲患。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這就是帝王的意思!
皇帝的姿態擺得足,效果也十分顯著。皇族的人滿意了,民間的一些作奸犯科者,也消聲匿跡了。老百姓差一點就可以夜不避戶了。
然爾,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真正的兇手,依舊逍遙法外!
至於受害者四皇子,從受襲之後,就閉門不出……似乎是被嚇怕了。
當然,也有人說,四皇子一片癡心,爲了守着蘇大小姐,所以纔不願出門。很多人都知道,那一日襲擊,蘇大小姐爲保護四皇子,身受重傷,當場昏死的事情,更是被傳得滿城風雨。
倆人儼然已是一對深情苦命的鴛鴦,連蘇大人,在早朝上,都被皇上誇獎了句:教女有方。
御醫一天照三次往四皇子府跑,便是景王世子,也去了許多次。
聽說蘇大小姐身受重傷,又中劇毒,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聽說四皇子,不吃不喝,要與之同生共死……所有人,爲他們的深情感動。
而事實呢?好吧,那確實是事實。可那只是在最初的兩天裡,七景那一夢,夢了足足兩天。醒來之後,便原地滿血復活了。
“七景姐姐,還疼不疼?”四皇子的臥房裡,樂宏趴在牀邊上,兩眼全是淚包。
“不疼。”七景看了一眼坐在窗前看書的樂辰,心裡滿滿的委屈,還有心虛。不就是把他關在機關裡,不讓他出來麼?至於這麼小氣嗎?
除了她醒過來的時候,跟她說了一句話外,就再不跟她說半個字。還讓大夫給她開最苦的藥……更下令,一定要喝滿一個月才行。
一個月啊,要她的老命了好吧?
“七景姐姐,我以後會好好學武,保護你的。”
七景立刻感動了:“謝謝你,宏兒。”
“應該的,父王曾經說過。真男人,就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女人。”
“……”七景無語,這話說得確實沒錯。可是,這對象弄錯了啊!
“我以後,咦!?”樂宏還待要說,躺槍的非真男人終於忍不住動手了。直接把人拎起來,往窗外一扔。
外面,自有人把他穩穩的接住。
只聽樂宏十分不滿的抗議聲:“四哥,你又丟我。”
這些天,他是被丟習慣了。一點都沒有懼意,反而樂此不彼。小傢伙聰明,這段時間,成長極快。看人也大有長勁,誰對他好,他心裡清楚的很。四哥不管做什麼,都絕對不會傷害他。
四皇子丟完人,就要回窗前,卻被七景眼急手快的抓住。
他也沒掙扎,只是板着一張臉,直直的看着她。
真是小氣死了!七景心裡嘀咕,面上卻可憐兮兮的討饒:“我錯了,辰,你別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心裡難受。”
樂辰不爲所動,七景想着,難道要哭給他看。對於她來說,哭不是什麼問題,只要凝些水掛在眼上就好。可是--嘆氣,她是半點不想騙他。哪怕是這樣善意的欺騙……對他越是瞭解,越是捨不得做一點,讓他不快的事情。
伸手將他的腰抱住,未語先嘆:“辰。別不理我,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你若不理我了,我還有什麼存在的理由呢!你若不理我,我會消失的。”
“不許。”樂辰心中一緊,連忙叱道:“不許胡說。”
七景搖頭:“昏迷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她沉默,久久才重新開口:“夢裡,是一個絕望的世界。人類、動物,全都死光了。大地滿目蒼夷,沒有一個活物。只有我一個人……我忘記了自己是誰。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就在我以爲,自己快要隨風消散的時候。我聽到了你的聲音,你在叫我。我找到了希望,所以,我醒了過來。”
她用力摟着他:“我是爲你而來的,辰。別不理我……”
下一瞬,她被緊緊摟住,緊的骨頭疼。過了許久,才聽到他悶悶的聲音:“你既明白,如何能拋下我,獨自去面對危險。”
天知道,他被關在那狹小黑暗的空間裡,近在咫尺的她,卻面臨着刺客的截殺時,他是多麼的擔心和害怕。
她是這世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一無所求的,主動的、真心的對他好的人。是他生命唯一的溫暖,唯一的光。如何能讓他在得到之後,再失去她?她怎麼狠心?他必要她明白,她錯在哪裡才行。
“對不起。”她能明白:“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不許再離開我。”
“決不。我是離不開你了……”七景輕笑,卻又帶着一絲瘋狂:“所以,我也不會允許你離開我的。若是你敢離開我,我就把你片了,一塊塊的吃掉。”
“呵!”他被她的話逗笑了,卻一點不覺瘋狂,反而欣喜如狂:“我亦有此意。”
“不生氣了?”七景將他拉到牀邊上坐着,改摟他的脖子。兩人額頭靠頭額頭,“那,我可不可以不喝藥了?”
樂辰淺笑,卻十分堅定:“不行。”
“我已經好了。”她拉開肩頭:“看。”
從她醒過來之後,就用異能把傷治好。沒有留下半點痕跡……當然,從那之後,她受傷的地方,也就沒再讓任何人看到。
現在扯開來,樂辰一看她白嫩香肩,臉不由一紅。再看她的肩上光滑如玉,哪還有半絲當日的猙獰傷口,神色爲之一變。
將肩拉開更大些,還伸手摸了摸。觸及那溫熱的肌膚,他似被燙到一般,顫了顫,卻沒捨得離開。慢慢摩挲,輕輕撫按。半晌,纔不舍的從那滑膩的皮膚上離開,將她的衣服拉起,細細的整理好:“此事,切莫讓旁人知曉。”聲音都沙啞了。
“我知道。”七景靠着他:“這就是我給你治病的手段。它其實,也就是治傷厲害些,對你的毒,效果就差了很多。甚至都不能除根!”
“沒關係。”他低頭,在她發頂落下輕吻。“如此便好了。”
“那,我是不是不可以不用喝藥了?”
“不行。”
“我明明已經好了。”她撇着嘴,怒瞪着他。
樂辰輕刮下她的鼻尖:“補血養氣的藥,你流了太多的血。”頓了一下,笑道:“我會讓他們少放些黃蓮,多放些甘草。”
“……”七景氣鼓了臉頰:“你欺負我。”
“誰讓你那般不乖。”不讓你吃些苦頭,哪裡會記得教訓!
兩人鬧了一陣,終於說到正事。
“刺客是什麼人?”
“還沒查清楚。”不,是他寧願沒有查出來,想起那個答案,樂辰心裡便一片冰寒。
多麼可笑,他的親大哥出事,他的母親第一個懷疑的是他這個,半隻腳踏進地獄的親兒子。而且,還迫不及待的,想要送他一程。
可他一點都不想將這件事告訴她。太過黑暗,太過骯髒,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如此讓人嫌棄,憎恨,連親母都恨不能他早早死掉的存在。
七景很敏感的發現他的不對,立刻將他摟得更緊。
“沒關係,總有一天,狐狸會漏出尾巴的。到時候,我幫你把他抓出來。要燒還是要燉,我幫你。”
“好。”她的安慰,總能讓他開心:“這些天,外面傳遍了你的才氣。在你的巨力之後,又一次風靡全城。無數才子佳人,都以能聽你一曲爲榮。”當然,全城的人,也都在暗暗的爲她要嫁給他而憐憫嘆息。
甚至於,好多人都在跟蘇家接觸,表示,願意迎娶蘇大小姐。
這也是這些天裡,他不快的原因之一。他很擔心,擔心她在有了別的選擇之後,會放棄他。直到她吐出那樣的語言,安才終於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