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章 新的長城
軍各級號令,班用口令、排用哨子、連用鐵皮鼓,營旗幟和銅號,那麼,至少來了一個營,甚至可能是一個團!
“弟兄們,陳大帥來救咱們啦,殺韃子!”王天來狂喜着揮動戰刀,斜刺裡一個黃鬚敵兵舉着釘頭錘砸下,左面,穿着魚鱗甲的党項人彎刀橫掃
兩面夾擊避無可避,王天來戰刀往右一挑,割斷了黃鬚敵兵的喉嚨,至於左面那柄彎刀,就只有靠身上的盔甲來硬接了。
沒有預料中令人牙酸的金屬磨擦聲,因爲爆豆子般的槍聲響成了一片,和王天來纏鬥的党項人胸口開了老大一個血洞,像條死狗一樣翻着白眼倒下。
王天來身後,數不清的漢軍士兵全裝盔甲,手端火槍源源不斷的從暗夜中涌出,其中一位從十米外向那党項人開了一槍,見浴血奮戰的義軍將領回頭看自己,他咧開嘴笑了笑,從腰上拿出子彈,咬開紙彈殼,抖了一點到引火藥池,剩下的全倒進槍管,然後將整顆子彈塞了進去,用通條壓實,最後扳開燧石擊錘。飛快的完成這一系列讓王天來眼花繚亂的動作,他又端起槍,隨着大隊向前衝擊。
探馬赤軍第二、三隊士兵手中舉着火把,爲衝進軍寨的前鋒照明,此時卻正好成爲了火槍射擊的活靶子,一個個胸前、腦門上綻開血洞倒下。
“妖術,妖術!”琉球火炮的威力都有耳聞,但人手一根鐵管子,噴吐死亡火焰,任何鎧甲都無法抵擋,最勇敢的戰士一瞬間失去生命,偏偏敵人手中的鐵管子似乎能永遠無休無止,炸響的槍聲像過年放鞭炮一樣密集——慌了神的探馬赤軍並沒有注意到,漢軍的衝擊是交替進行,一部分人射擊的同時,另一部分在忙着裝填彈藥。
如此詭異的戰鬥場面,探馬赤軍還是聞所未聞,這不是妖術還能是什麼?對未知的強大力量的恐懼,讓最堅強的戰士瑟瑟發抖,此時,一長一短,收兵的牛角號音讓他們擺脫了進退兩難的窘境。
山下,李恆臉色十分平靜。本部三萬兵馬,加上呂師夔的新附軍,九萬大軍的絕對優勢,他不需要冒險,那種爆豆子般的響聲從來沒有聽過,己方前線的混亂也非常明顯,他決定等待天明再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山頂軍寨,探馬赤軍如潮水般退去,正如進攻時如海嘯般涌來,在一波手榴彈的打擊下,後隊又留下了幾十具屍體,軍寨中恢復了平靜,只有滿地殘肢斷臂和濃稠的鮮血提醒人們,這裡剛剛經過了一場慘烈的戰鬥。\寂靜的夜空中,偶爾傳來一兩聲瀕危傷員彌留之際的嘆氣聲,除此之外,傷員們哪怕傷勢再重,也緊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金剛團副團長兼第一營營長仇滅虜。率領援軍及時趕到。在千鈞一髮之際挽救了蕉嶺關。
雖然聚在他身邊地士兵並不多。但關後山道上人影綽綽。火把連成了長龍。王天來戰刀杵地。激烈搏殺後。肺中似有火在燒。聲音也變得嘶啞:“仇團長。一個團全來了?我這兒還有兩百個活着地。就全交給你了!”
在漳州總督府地軍事會議上。兩位原籍泉州地將軍一見如故。此時交情已如多年老友了。仇滅虜摘下腰間薄鋼片壓制地水壺。給他灌了半壺清水下肚。“老子手上就一個連。加上營部!剛纔兩千義軍還在半山腰上。我就帶着一個連上來。三個排輪番放槍。把兔崽子們嚇了回去。哈哈哈。原來探馬赤軍也不是三頭六臂!”
一個營?還只有一個連地兵力?王天來忽然覺得口中甘甜地清水變得苦澀。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漢軍一個整營加上義軍地兩千兵。就是西北戰線最後地援軍了!劉深攻梅州。玩圍三缺一地把戲。老子正好派兩個連趁天黑。從山路摸進城去;這邊就剩下營部和一個連。還有陳大帥給地兩千精兵。”仇滅虜誠摯地看着王天來地眼睛。“山下是劉深地一萬蒙古軍、兩萬探馬赤軍。呂師夔地六萬新附軍。陛下地命令。是讓我們在這兒堅守十天。
王老哥。咱們加起來剛好兩千五百人。能不能守住?”
王天來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差點兒沒提着仇滅虜的脖領子喊:你問守不守得住,我們兩千人在這裡拖了呂師夔半個月,十個人只剩下一個也沒丟了蕉嶺關,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血戰餘生的兩百位勇士,哪怕是身受重傷靠在土牆上喘氣的,也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我們只有兩千多人,山下是九萬大軍,但我們是頂天立地的戰士,山下的敵人,不過是羣一二三四等的奴隸!
汀州城下,攻勢如潮,震天的吶喊聲中,沒人聽到騎在大宛馬上的蒙古上萬戶,低頭髮出了一聲嘆息。
見慣了漠北草原風刀
柔軟的江南煙雨曾經讓也迭迷失陶醉期間,懦弱的宋宋將,伯顏丞相南征時,往往一個蒙古兵可以打十個宋兵,一小隊蒙古兵便能追着上萬宋軍跑上幾十裡,直到跑得兩腿發軟,跑到江河湖海中淹死,也沒有誰鼓起勇氣轉過身子,用武器和少得多的蒙古勇士拼命。
但現在,面對十倍的兵力,大元朝最精銳的蒙古勇士,宋人們竟然守在城中半個月,沒有一點動搖!
蒙古勇士們箭如雨下,城上射下的箭矢,速度和準確與草原雄鷹相比,自然望塵莫及,但弓手們就是死戰不退,藉着堞垛的掩護,持續不斷的和你對射。
陷陣隊、先登營挺着鋒利的彎刀爬上城頭,宋人不僅不逃走,還敢於拿着武器和粗壯的勇士對砍,也迭迷失從土坡上清清楚楚的看見,一名先登營百戶的翎根甲上扎滿了羽箭,倒地之前,掙扎着把彎刀砍入了面前敵兵的肩膀;受傷的義軍士兵在地上痛苦地掙扎,翻滾,突然,他撿起一支箭,把鋒銳的箭矢插進了百戶的咽喉。
旁邊身穿羅圈甲的牌子頭狂吼着一刀劈下,義軍士兵的人頭盤旋飛下了城牆,血水從脖子斷裂處噴飛三尺高。兩個義軍弓手射完了手中的箭矢,他們一起撲上來,一人用手抓住牌子頭手上的彎刀,武士大力想抽回彎刀,刀鋒一旋,抓着刀的手指就和主人分離,正當他要順勢劈下的時候,第二名弓手已拔出腰間的匕首,刺進了他的心窩。
不少明顯是新招募的民軍,手上拿着的長矛杆子還帶着淡淡的青綠色,他們居然毫不畏懼的和蒙古武士們以命搏命,兩個、三個甚至四五個人,和敵人同歸於盡……
如火如荼的攻勢漸漸疲軟,終於難以爲繼,登上城頭的小股元軍被一一肅清,戰場慢慢回覆了平靜。
鈍兵於城下半月,從城牆下退回來的蒙古勇士的眼睛裡,也沒有了過去那種不可一世的驕橫。草原民族尊敬勇士,汀州遇到的對手,值得尊敬。
這樣的對手,橫掃天下的蒙古精兵很少遇到,揚州李庭芝、鄂州張世傑,還有那永不屈服的合川釣魚城,值得蒙古勇士尊敬的對手,已經不多了。
沒想到,在汀州還能遇到一位硬骨頭,也迭迷失伸出舌頭舔了舔有點發乾的嘴脣,眯起了眼睛,現在他不得不同意使者入城勸降了。
身爲塔出大帥的愛將,他爲了大帥戰無不勝的名譽考慮,以正在攻城爲理由,將張弘範派出的勸降使者阻攔了兩個時辰,然而,奇蹟並沒有出現,汀州城仍舊屹立在南下閩廣的通路上,像一把鐵鎖牢牢的鎖住了十萬大軍。
使者是守將陳子才的好友,他如願見到了這位多年故交。
“大元崛起朔方,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圖,四震天聲,大恢土宇,輿圖之廣,歷古所無。夫漢者,琉球一隅之地,篡奪故宋之賊,欲與大元爭天下,誠爲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僕爲將軍計,攜蒙漢都元帥張大人書信來,請將軍爲蒲田陳氏、爲麾下將士着想,及早歸降大元,吾皇千古雄才,必不惜裂土分茅,以高侯相待。”
陳子才劍眉一挑:“哦,書信何在?”
使者心頭一喜,忙不迭的將信雙手呈上,誰知陳子才接過後看也不看,撕得粉碎,仰天大笑道:“我蒲田陳家有西湖嶽王廟盡節的狀元,有守城不降身被車裂的通判,卻沒有屈膝事敵的汀州知府!”
使者惱羞成怒,厲聲逼問道:“大元天兵一旦破城,軍民人等玉石俱焚,將軍就不爲城中百姓乞活,爲麾下將士乞命嗎?”
陳子纔沒有回答,而是問守城的士兵和民夫:“告訴他,你們想芶且偷生嗎?”
一名鬍子拉碴的老兵,張口就是揚州土話:“標下是淮南人,蒙大元天恩高厚,全家都入了土,現而今標下只想早點下去陪爹媽,倒有點嫌命長了!”
幾名年輕士兵不屑看了看使者,一言不發。他們的老家在贛州,如今的南,已被蒙元屠刀變成了巨大的墳場。
“使者大人還是回去吧,咱們粗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興化人擋了唆都七天,全城被屠三萬多,只剩下二十七個人。咱汀州人,未必比興化膿包。”民夫們喊着號子,擡石頭加固城防。
使者順着他們離開的方向看去,瞳孔一下子縮緊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絕對無法完成:西南角被回回炮轟塌的城牆,已經修的完好,甚至比垮塌之前更爲結實。
因爲堆砌磚石的糯米灰漿中,凝結着戰死英烈的鮮血!
用我們的血肉,組成我們新的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