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章 昂首天外登其巔
大漢帝國的桑皮紙地圖上。多道粗黑的箭頭從各個方向直指哈喇和林,由陳吊眼率領的第一軍,前鋒距蒙古帝國的聖城已不到三百里,北元的覆滅就在頃刻之間,忽必烈這個雙手沾滿百姓鮮血的魔鬼就要成擒。
文天祥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帶點兒擔憂指着地圖上從哈喇和林往東的區域:“忽必烈準備在哈喇和林和咱們決一死戰嗎?要不要派部隊前往,守住他西逃的必經之路?”
啊呃~楚風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從來冷若冰霜的陳淑楨也難得調皮一次,巧笑嫣然,悄悄對夫君豎了豎中指:鄙視你!
千年前西漢出擊匈奴,順帶就把西域大小三十餘國歸於西域都護治下;千年以後蘇聯反擊德國,順手就在東歐建立了鐵幕,楚風便是想以同樣的方法,將蒙古帝國征服的廣大土地,以及這些土地上蘊含的豐富資源通通納入大漢的懷抱。
吐魯番的葡萄、天山南路的棉花、中亞和波斯灣的石油、伏爾加河的鮭魚……他一個也不想放過。
靜夜自處,楚風也曾捫心自問:我是不是太貪心了點?
但他很快就爲自己找到了理由,當年華夏從黃河邊上的一隅之地,變成囊括大片疆土的東方大國,殷商婦好“登旅萬乎伐羌”,泰伯“一壞萬古江南”,管仲“尊王攘夷”。秦始皇開靈渠治嶺南,漢唐經略西域,數千年來前人不懈努力纔有了今天的版圖,我們又豈能就此止步不前?
何況,有些東西,與其留給將來的西班牙、荷蘭海上馬車伕和大英日不落帝國,還不如我們先拿到手!
既然決心建立大漢1.版本的全球帝國,那麼借追擊蒙元爲名,在蒙古帝國征服的三千萬平方公里土地上建立起大漢的有效統治,不是比將來慢慢經略便宜得多嗎?
現在追擊忽必烈,推翻蒙古帝國對被征服民族的統治,是以解放者的光輝形象出現在被征服民族之前,建立大漢的統治可以說是事半功倍;要是蒙元就此轟然倒塌,在東到蔥嶺西抵多瑙河畔的廣袤地區,必然出現權力真空,或有雄傑之士乘勢而起,各部也將取得獨立,到時候大漢再去,就是侵略者、征服者,必然遇到大得多的阻力。
楚風並不是憑空猜度,事實上北元覆滅之後大明由於種種原因未能及時出擊西域,在倒塌的蒙古帝國基礎上就誕生了帖木兒帝國,那位跛子皇帝帖木兒就像百年前同是跛子的忽必烈一樣野心勃勃,他擊敗奧斯曼土耳其俘虜其皇帝之後,率領百萬大軍掉頭向西進攻大明,要不是疾病讓他在踏足蔥嶺之前就一命嗚呼,玉門關內外、河西走廊上下。只怕又要有一番龍爭虎鬥、兵連禍接。
所以當前漢軍必須尾追蒙元西逃的腳步,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從天山南北直抵伏爾加河的廣袤區域,以解放者的光輝姿態出現在被蒙元奴役的各民族面前,建立起有效的統治。
而要實行這個計劃,就必須放忽必烈走,如同華容道捉放曹一樣,這卻是萬萬不能讓文天祥在內的儒門大臣,以及普通軍民知道的——故意放走雙手沾滿百姓鮮血的劊子手,這基本上等於在政治上自殺,無論國內輿論,還是那些即將成爲大漢臣屬的西域國家,都不會容忍。
如今,李鶴軒的情報網已經隨着西出玉門關的駝隊撒到了天山南北路、蔥嶺東西各部族以及中亞各城邦國家,築路勘探專家也在軍隊保護下緊鑼密鼓的進行着勘測工作,陸猛率領三個軍正以迎擊海都爲名朝西域進軍,整個西進計劃可以說是箭在弦上,斷不能半途而廢。
面對文天祥的提問,楚風以目示意,李鶴軒立刻會意的搶道:“文部長放心,我們情報司潛伏在北元內部的間諜,已多方說動忽必烈在哈喇和林與我軍決戰。”
張世傑點點頭:“嗯。那就好,前天本部遊騎探馬來報,哈喇和林西去杭愛山的路上,往來的蒙古軍馬增多,老夫還擔心忽必烈這老小子又要腳底抹油呢!”
說話的時候,張世傑的眼神聚焦在無限遠處,目光中似乎別有意味,言罷,他便專心研看地圖,不再過問。
好險,好險!饒是李鶴軒心機深沉,背後也出了身冷汗。
只有楚風本人、陳淑楨、趙筠、侯德富、陳宜中、法華、蕭平和李鶴軒知道西進計劃的全部內容,兩位皇后與楚風夫妻一體,侯德富、陳宜中、李鶴軒是爲了達成目的可以和魔鬼做交易的現實主義大師,法華、蕭平則是受過楚風的救命之恩,無條件的服從他的任何命令。
除此以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計劃的核心內容,即便是陸軍司令陸猛,也只知道奉皇帝命令儘量西進迎擊海都,若是得勝便儘可能的長途追襲,並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做,那些築路專家、普通士兵,更加完全是奉命而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張世傑,不要是知道了什麼吧?李鶴軒回味剛纔張世傑怪怪的目光,很有些不舒服。
“好了,現在我命令各軍,以密集平推、向心合圍的戰術,直搗哈喇和林!”楚風捲起了桑皮紙地圖。用紙卷向北方劃了個圈:“一定要注意穩紮穩打,利用我們在兵力火力上的壓倒性優勢,全殲敵人。各部萬萬不可貿然突進,給敵人留下可乘之機……三日後決戰,合圍中誰要是留下空隙,放走了忽必烈,提頭來見我!”
大漢皇帝嚴厲的目光在各位將軍們臉上掃過,任你百戰虎將陳吊眼、故宋大帥張世傑、一呼十萬蘇劉義、砥柱海東錢小毛,一干將軍都是心頭一震,同時舉拳於胸,肅然道:“謹尊吾皇聖諭,吾等一定小心謹慎,徐徐進逼,三日後定將哈喇和林圍得飛鳥難過!”
送走了諸位將軍和文臣們,雪瑤也去了隨駕北上的野戰醫院——大巫祝乞兒把黑在祈雨鬥法上大敗虧輸,通天聖女的名號震響草原,附近各部族的薩滿巫師全都成了下崗職工,牧民們紛紛到野戰醫院來求醫問藥了。
帳篷裡只剩下了楚風和陳淑楨。揉了揉臉有些僵硬的肌肉,收回了王霸之氣,額~也可以說是裝逼之氣,楚風又變回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又把地圖打開,一邊看一邊傻樂。
陳淑楨有些嗔怪的道:“當年耶律楚才誇成吉思汗。說什麼‘秦皇漢武稱兵窮,拍手一笑兒戲同’,我看夫君的野心非但越了秦皇漢武,就是比之於成吉思汗也不逞多讓呢!”
楚風有些霸道的將她腰肢一攬,女將軍成熟嬌豔的軀體就倒在了懷中,捏着美人兒秀氣挺直的鼻樑,他嘿嘿笑道:“男人,野心大點不好麼?”
瞧見楚呆子的眼神又不老實的從自己略微敞開的領口向裡面看,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鑽了進去,握住了柔嫩的玉峰,陳淑楨的俏臉就又飛上紅霞。
“別。大白天呢,這帳篷外面、外面還有衛兵……”陳淑楨使勁兒的掙扎着,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瞧見美人兒的惶急,楚風也不太過任性,他哈哈笑着放開手,陳淑楨這才脫開了身,雖然又被他藉機上上下下輕薄了幾番。
雙手抓住胸口被楚風扯開的衣襟,遮掩住胸口的白皙肌膚,陳淑楨咬着嘴脣吃吃的笑,像個幸福的小女人,“其實,剛纔我只是想問問,楚兄盯着地圖想什麼呢?”
楚風指指哈喇和林:“嗯,我是在想,咱們像貓捉耗子似的玩忽必烈,這老小子要是知道了內情,只怕會活活氣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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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帝國心臟哈喇和林,已是一片忙忙亂亂,党項、契丹族的鍛奴們早已停止了工作,靜靜等待着生還是死的命運,沒有人知道,忽必烈逃走之前會怎麼處置他們。
皇宮的一處平臺,忽必烈無限惆悵的看着這座蒙古帝國崛起的聖城,當年他在開平登基爲蒙古大汗,後來又新建了巍峨壯麗的大都城,那時候他簡直對這座僻處草原腹地的聖城不屑一顧,可現在,失去了大都,失去了東蒙古的上都,失去了開平,他忽然覺得,哈喇和林也是這麼的美麗、可貴。
偏偏他又要失去這裡了!
曾經,忽必烈年過六旬還能開硬弓、騎烈馬、須烏青,但從大都戰役之後短短的一年時間,他的頭、鬍鬚全都變白了,不可一世的蒙古大汗露出了垂垂老態,先在的他。皮膚暗沉鬆弛,眼神渾濁無光,哪兒還有當年蒼天之主的威風煞氣?
只怕是馬可波羅見到他,一定會感嘆奧林匹斯山上宙斯神在東方的投影,也變成了一個垂垂老朽的可憐蟲吧!
“大汗,”月兒魯那顏玉昔帖木兒輕聲的提醒他:“出的準備已經做好了,現在您看?”
“哦,這麼快嗎?”忽必烈有些意猶未盡的收回目光,忽然又現了什麼,手指遠處:“城中的鍛奴,怎麼還沒有處理?”
非但玉昔帖木兒有點兒吃驚,趙復更是暗暗搖頭嘆息,自己都已是行將末路,還不放過那些可憐的人兒嗎?
“不能帶走的,統統殺光!”忽必烈滿臉病態的殷紅,用力揮動着手臂:“追隨我腳步的,許他榮耀,留下等着漢人的,給他們嚐嚐彎刀的滋味!”
玉昔帖木兒去了,不一會兒,城中就響起了沖天的哭號聲:
可憐的鍛奴,辛辛苦苦給蒙古兵將打製兵器,他們製作的盔甲不止一次在戰場上挽救了蒙古武士的生命,可現在,蒙古武士們穿着他們製造的鎧甲,揮動他們鍛造的兵器,砍向他們的脖子。
各族商人們出於財的希望,把貨物運到哈喇和林,這個漠北草原的經濟中心,前些日子不少蒙古貴官、千戶萬戶們囊中羞澀,說着好話賒欠帳目,可今天這些軍官們把臉一番,就用鮮血結清了積欠的帳目——當然是商人的鮮血。
那些党項、契丹、西域各族前來賣笑的胡姬,前些天還被軍官們抱在懷中情深意濃,今天等待着她們的就是凶神惡煞,一雙雙青筋暴露的鐵鉗般大手,伸向了剛剛還和自己同牀共寢的嬌娘……
當忽必烈離開哈喇和林的時候,城中燃起了沖天的大火。
“哼,就讓聖城在烈火中迴歸長生天的懷抱吧!”忽必烈的笑容有些抽搐,就像牙疼似的。
蒙古帝國崛起的聖城,就此成爲了灰燼。
“糟糕!”正在兩百里外的張世傑揉揉眼睛,驚叫道:“女婿女婿,你看看那邊,是哈喇和林燒起來了?”
蘇劉義舉起望遠鏡,他的視力比最近患上老花眼的丈人好多了,只看了看便道:“是哈喇和林方向,沖天大火!”
“忽必烈這老王八蛋,居然跑路了!”張世傑一拍大腿,懊喪到了極點,打了一輩子仗,就盼着親手抓住忽必烈,沒成想還是讓他給跑了!這一跑,西面是漫漫萬里黃沙,哪兒去捉他?
卻不料,僅僅半天之後,張世傑就得到了最滿意的答案。
楚風拔劍西指,神情一如漢武擊匈奴,又好似秦王掃六合:“雙手沾滿我大漢百姓鮮血,欠下無數血債的忽必烈,一定不能讓他跑嘍,我命令漢軍各部繼續追擊,不管天涯海角,捉不到忽必烈決不收兵!”
張世傑感動得老淚縱橫,這皇帝真真是千百年少有的聖明天子啊!這一瞬間,張世傑只覺得自己戎馬倥傯所受的磨難,付出的汗水,全都有了回報。
“不好意思,”楚風心頭默默的道:“爲了最光輝的目的,卻不得不在黑暗中行走,不要怪我欺騙了你們,其實,我比你們更想報仇雪恨!”
趁衆人不注意,陳淑楨在他耳邊呵氣如蘭:“楚兄,咱們把忽必烈逼到衆叛親離、國破家亡、妻離子散的絕境,再動手給他最後的懲罰,豈不比一刀殺了更加解氣?”
楚風笑笑,女元帥可是越來越有人情味兒了。
數日後,楚風率文武羣臣,加上漠北漠南各部族的領,前呼後擁、旌旗如雲,登上了哈喇和林附近不遠的不兒罕山騰格里峰,蒙古崛起的聖山。
長生天、不兒罕山、斡難河是蒙古牧人心目中最神聖的,追隨着楚風腳步的蒙古各部領,自然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不過如今大漢帝國以無可抗拒的姿態凌駕草原,曾經的黃金家族成爲了昨日黃花,大漢的統治逐漸穩固
——在漠南包克圖一帶,牧民們有了糾紛都不再找部族領調解而是去向漢官告狀,牧人們不再信仰薩滿巫師,有病都去臨時醫院,找通天聖女或者聖女的下屬們治療,孩子們不再射箭打獵滿地亂滾,而是去小學校讀書認字,種種現象都告訴這些領們:天變了。
天變了,是的,天變了,曾經成吉思汗昂天外登其巔的不兒罕山,被大漢皇帝、天可汗踏在足下,緊隨楚風身後的領們看着前面因爲山勢高度而顯得高高在上的天可汗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興起了頂禮膜拜的衝動。
隨駕的大漢官吏,則是激動難以自已,陳宜中和年輕官員們呆在一起,自嘲的笑道:“想不到我這個故宋‘奸臣’,還有機會踏上蒙古聖山!”
“總督哪兒是什麼奸臣?總督大人無愧故宋無愧漢,可謂俯仰天地無愧於心,功在南洋、功在社稷,又豈是忠奸兩個字便能說清的?”年輕的官員們紛紛“義正詞嚴”的反駁,因爲他們知道,反駁得越厲害,這位總督大人不但不會生氣,還要青目有加呢。
張世傑自攻克大都、踏足中蒙古草原之後,第三次老淚縱橫,他扯着女婿蘇劉義的衣襟,喃喃的道:“不兒罕山,就是蒙古的狼居胥啊!不曾想,這輩子老夫還有封狼居胥的一天!”
丈人的確有些老了啊,蘇劉義攙扶着他,“小心,這裡不要絆倒了。”
旁邊的李鶴軒笑道:“蘇劉義蘇大人過慮了,張世傑張軍長乃是當世第一等的功夫,誰不知張世傑之槍威震天下?這般武藝,豈會在上山之時被一塊石頭絆倒?笑話笑話!”
蘇劉義解釋道:“張大人如今老了,眼神有些兒昏花,所以我才叮囑他小心腳下。”
什麼,張世傑患上了老花眼?怪不得他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原來如此!李鶴軒啞然失笑,爲幾天前以爲被張世傑看破計劃,自己都有點好笑了。
祀天是虞舜時期祭天的典禮。殷商時期,天神是“帝”,他是自然和下國的主宰。他的周圍還有日、月、風、雨等臣工使者。周代,天帝的形象被人格化,周王有“天子”的稱謂。周王是作爲天帝之子在人間統治人民的,他也要象侍奉父親一樣侍奉天帝。
楚風在不兒罕山,正是行的堯舜的禮法。
華夏先祖制訂的祀天之禮法,第一次出現在蒙古草原腹地的不兒罕山、騰格里峰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