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章 風雲聚,龍虎會(中)
“‘玉’兒睡吧~乖乖睡呵~”臨安漢皇宮瑤光殿。身披純白狐裘的雪瑤粉妝‘玉’砌,輕輕推着搖籃,溫柔的哼着兒歌,哄搖籃中的兒子入睡。
金絲楠竹編的搖籃,散發出幽微的清香,還沒滿歲的孩子皮膚嬌嫩白皙一如他的母親,裹着絲棉的襁褓,躺在搖籃中像個雪團似的。
金風‘侍’‘弄’着八寶鑲金爐中的線香,‘玉’‘露’從紅泥小火爐上提起紫砂壺,往琉璃夜光杯中傾倒着茶水,天光映照,雨雲香片琥珀‘色’的茶汁在琉璃杯中變幻着華彩,氤氳的水霧如夢似幻。
當年的兩個七八歲小丫頭,現在已是二八年華的佳人。
每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心中都有一個粉‘色’的幻夢,亭亭‘玉’立的懷‘春’‘女’孩,時常夢想着將來自己的夫婿,究竟是風流儒雅‘吟’誦着柳永詞的江南才子,還是叱詫風雲萬軍辟易的北地健將?
久在宮中,兩位少‘女’心中編織着的夢,也就與衆不同:
風流儒雅。又要知疼着熱暖人心的,像趙孟頫那樣就算得上當今的第一才子了吧?可‘玉’‘露’時常在想,要是和廓清寰宇、一振華夏的大漢皇帝楚風相比,似乎又太文弱了些,沒有那種吐納乾坤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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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宇軒昂,以天下蒼生爲己任,泰山壓頂也不彎腰的軍中鐵血男兒,那麼皇家陸軍總司令陸猛無疑是將星中最爲耀眼的一顆,不過金風又覺得,如果和總是被雪瑤姐姐叫成“楚呆子”卻從來不惱的楚風相比,陸猛那樣的軍人,未免又刻板無趣了些。
兩‘女’生活在宮中,識文斷字也是雪瑤親授,見過的年輕男子無非就是常到宮中看望堂妹的趙孟頫,朝堂議政的李鶴軒、陸猛、侯德富等人,可比過去比過來,好像還沒有誰能比得上那個成天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皇帝。
唉~以前只覺得他有些懼內,有些好笑,時不時還冒點傻氣,也沒覺得有什麼帝王之尊,如果說優點,那麼比誰都好相處,就算個優點吧!
可臨到自己了,雪瑤姐姐開玩笑說看上朝中哪位,她以皇后之尊親自去保媒,兩‘女’這才胡思‘亂’想了一番,到頭來她們才驚訝的發現。竟然找不出比那個雪瑤姐姐口中的呆子更好的。
“也許,我們在宮中呆久了,潛移默化受到雪瑤姐姐的影響,所以才這麼認爲,”金風像個小大人似的對‘玉’‘露’說:“等到我們嫁人,有了自己的夫婿,就不會這麼想了。”
嗯!‘玉’‘露’用力點了點頭,可問題又出來了,既然要嫁人之後才知道夫婿好不好,那麼到底嫁給誰呢?
發誓“匈奴未滅、何以家爲”的陸猛,不知道爲什麼一直沒有娶妻的李鶴軒,都是三十歲上下的鑽石王老五,另外,趙孟頫雖然已經有了才‘女’管道昇爲妻,如果能嫁給這天下才子的話,做二房似乎也很不錯了。
金風‘玉’‘露’比較來比較去,到最後也沒拿定主意。
“唉~”‘玉’‘露’長嘆一聲,“還是雪瑤姐姐好啊,被相爺送給楚皇帝,一點兒也不愁嫁!”
金風卻有些納悶,是啊。正如‘玉’‘露’所說,雪瑤姐姐身爲皇后,看上去也頗得寵,又新近誕下了皇子,本人還是皇家醫院的院長和皇家人文學院音樂分會的會長,編定的《本草新注》和《七階音律》通行全天下,應該是毫無憂慮纔對,可最近幾天,爲什麼她的眉頭時常微蹙?有什麼爲難的呀,難道這天底下還有那呆子皇帝做不到的事情?
在單純的金風心目中,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楚風做不到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難題,於他而言都不過輕而易舉,而雪瑤姐姐的任何要求,呆子皇帝是一定會辦到的——就算十二萬分的大難題,最多撒撒嬌求求他唄!
“睡吧,睡吧,”雪瑤哄着孩子,她的‘玉’兒已經進入了夢鄉,看着嬰兒天真無邪的面容,她心頭的三分煩惱也就去了兩分。
最近,不知道從哪裡颳起的一陣歪風,幾分商辦報紙上連篇累牘刊載的文章,說義父陳宜中在南洋總督任上殘薄刻毒、屠戮無度,討平叛‘亂’或者剿滅海盜時整村整島屠戮,老幼良賤不留,實在是上幹天和、下違人道,還有人聯繫到故宋時代的往事,劈頭蓋臉的一通大罵。諸如此類的文章把矛頭對準了陳宜中,大有掀翻他總督位置的意思。
更惡毒的則有人在一份商辦小報上鼓吹“蘇護獻‘女’於前,妲己魅主在後”,分明是意指自己和義父內外‘交’通結黨營‘私’了!
雪瑤出身相府歌伎,心本來就比較重,自覺趙筠是堂堂故宋大長公主的身份,父親秀王在抗‘蒙’之戰中盡忠全節,堂兄趙孟頫是“當世活班超”的虎‘穴’英雄,王敏兒一家是楚風的救命恩人,陳淑楨以畲漢義軍統帥身份送來閩廣之地,烏仁圖婭令遼東十萬控弦之士歸漢,皆有大功。
唯獨自己,只會調‘弄’絲竹、懸壺濟世,於朝政沒有什麼用處,義父陳宜中雖說是個南洋總督,卻不像前幾位那樣是帶着人馬地盤來大漢的——相反,在外人看來,連他的總督職份,都有些裙帶關係的嫌疑。
所以雪瑤見到這報紙只一陣氣苦:早不早遲不遲偏生剛生下小皇子就來了這麼一出,爲什麼烏仁圖婭和王敏兒沒有這事兒?是因爲她們生的‘女’兒嗎?
難道是趙筠?
雪瑤立刻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相處多年的好姐妹,絕不至於如此,趙筠是何等霽月光風的人!
她盡力從腦中驅趕着懷疑。並強迫自己不繼續往這方面想,彷彿讓念頭多待一會兒,就是對趙筠,對自己,也是對夫君楚風的褻瀆。
“邸報,今日議政的邸報!”宮中‘女’官送來了剛剛朝堂上議決,墨汁未乾的邸報。
邸報從雪瑤‘玉’手間滑落,上面墨跡淋漓,白紙黑字寫的分明:“免陳宜中南洋總督職務,着即日進京陛見,另有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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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六甲海峽東端的息辣(今新加坡)。飛檐斗拱的南洋總督府,看似傳統的漢唐建築,其實紅漆木柱是用鋼筋‘混’凝土建造、外面刷了一層膏灰紅漆,金碧輝煌的琉璃屋頂,也是直接用水泥澆鑄的屋頂,水泥上鑲嵌着琉璃瓦。
南洋上時不時颳起的風暴,讓瓦片根本無法倖存,木柱的支撐力也顯然不夠,所以這裡的永久‘性’建築都採用了鋼筋‘混’凝土結構,不過樣式依然是大漢風格。
頂盔貫甲的士兵重重疊疊,大漢的金底蒼龍旗高高飄揚,天竺、大食的海商,南洋本地的土人,敬畏的從總督府‘門’前的廣場上走過,他們都知道這座總督府代表着大漢帝國對南洋的統治,而總督府裡那位統治了南洋七年之久的總督大人,毫無疑問是個心狠手黑的角‘色’,在南洋的千島萬國,他以鐵腕推行大漢皇帝制定的經濟秩序,把妄圖破壞這一秩序的人,無論是海盜、酋長抑或暴動的土人,毫不留情的殺光。
是的,他把海盜掛在絞刑架上,直到陽光和海風把倒黴蛋變成骷髏,他甚至不厭其煩的命人將這些骷髏骨頭用鐵絲穿起來不讓它散落,於是,息辣、滿剌加、馬諾八邪、三佛齊、占城各地海港,就能看到高高的絞刑架上掛着一具具慘白的骸骨,隨着海風飄來‘蕩’去。
對於抗拒大漢的壟斷政策,‘私’下貿易逃避雙倍商稅的阿拉伯走‘私’商,則被他罰得傾家‘蕩’產不說,還要把這些腦滿腸‘肥’的“大食海獠”捆起來,用鞭子狠狠‘抽’上一頓,讓他們長長記‘性’。
至於膽敢違反命令,在劃定的水稻種植區種香料,或者在香料種植區種水稻的滑頭土人,就面臨着作物全部剷除、房屋燒光的處罰。這樣做的原因也很簡單:你要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來逃避大漢帝國的經濟壟斷嗎?做夢罷!
所以,南洋總督府早已成爲阿拉伯、天竺和南洋本土商人的眼中釘:它對漢商徵百分之十的商稅,對異國商人卻徵收雙倍商稅;在貿易糾紛中,它肆無忌憚的袒護漢商,那些想像過去那樣鑽點空子的胡商,總是被搞得人財兩空;它以強大的武力和源源不斷的財富,強行推進經濟壟斷,只允許一座島嶼種植一兩種農作物,土人必須廉價出售,然後再高價從商人,主要是漢商手中購買必需品。
能到息辣來的胡商,土人酋長,沒有誰會喜歡這座總督府,但他們又毫無辦法,很簡單,漢人到來之後,諸島上那些以前像奴隸一樣匍匐在酋長腳下,生活得飢寒‘交’迫的土人,現在拜貿易所賜,已經遠離了朝不保夕的日子,造反?他們絕不會感興趣,只會轉身向漢官告密,用自己酋長的人頭換幾張輕飄飄的大漢金鈔。
“溼婆大神啊,南洋不再是我們的了!”前來辦事的酋長們哀嘆着走過,從總督府‘門’前漢軍如林的刺刀下走過。
不過,也有嗅覺靈敏的人,靜靜的等待着變化:“哼哼,這位總督不見得能做下去哩,聽漢人說,他們的報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