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7章 婺源風暴

457章 婺源風暴

吳邊眼只是個倚仗權勢欺凌百姓的公門中人,他的脾氣在弱者面前顯得很大,在兇徒面前他的骨頭就變得比豆腐還軟,偏偏李鶴軒又是個能讓兔子承認自己是黑熊的兇到了極點的兇徒,所以接下來的審訊根本沒有費多少力氣,這傢伙就把楚風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東西,全都竹筒倒豆子吐了個一乾二淨:

呂師夔與張亮臣合謀,進獻花石綱慶賀大漢帝國遷都臨安,同時博取皇帝歡心,以求功名利祿……

“這、這不是馬屁拍到馬腿上了麼?”楚風鬱悶的撓了撓腦袋,眉頭微微皺起:“誰讓他們在這裡搜刮百姓的?兩個混帳!”

李鶴軒看了看年輕的皇帝,楚風從來不罵人——因爲敵人不必罵,總會倒在漢軍的刺刀之下!從他嘴裡罵出混帳兩個字,可是少見得很吶,哼哼,呂師夔、張亮臣,你們要倒黴嘍。

塞裡木淖爾睜大了碧綠的眼睛,伸手掩住嬌豔欲滴的紅脣,故作失驚的問道:“什麼?難道您就是大漢帝國的皇帝?”

雪瑤把楚風的手臂挽得更.緊了,狠狠瞪着她,就像爭奪領地的母老虎;楚風對這位醋罈子無語,沒好氣的苦笑了一下,衝着塞裡木淖爾點頭道:“不錯,就是聽說此處有人冒朝廷名義徵集花石綱,搞得民怨沸騰,所以纔到此查訪,看看什麼人如此膽大包天!”

“參見皇帝陛下,大漢萬歲萬萬歲!”.塞裡木淖爾雙手合了個萬福慢慢跪倒,體態如楊柳撫風,聲音嬌媚入骨,那一種千般溫柔萬般風情真個難描難畫,就算心如鐵石的李鶴軒,都覺得一陣中人慾醉的軟甜香風撲面而來,不由得心旌搖動。

楚風微微一笑,伸手虛扶道:“姑.娘何必多禮?請起、請起。”

塞裡木淖爾盈盈下拜,從雪瑤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見她領口那一抹驚心動魄的雪白細膩,想到正面的楚風必然更加“大飽眼福”,她就老大不樂意,將楚風手臂一拽,眼珠滴溜溜一轉,準備岔開話題。

哪知美豔的波斯胡姬見狀搶先問道:“請問陛下,這.花石綱真不是您下令徵集的嗎?”

楚風無奈的摸摸鼻子,雪瑤看着塞裡木淖爾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咬她幾口才好,見楚風躊躇,便以目示意文天祥。

文天祥笑笑,雪.瑤是故交陳宜中義女,還不是和親女差不多?她的心思真真在明白不過了,正好皇帝有些兒無奈,文天祥便替他回答道:“老夫承認在某些人眼裡,皇上喜歡大興土木,又愛好開疆拓土,在腐儒口中必定是個好大喜功不顧民間疾苦的昏君……”

說着說着話鋒一轉:“但時移世易,如今北抗蒙元,非流血漂櫓不能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諸般工藝投入使用,不大建工廠、水利、道路不能聚斂財富充作軍費,皇帝所爲點點滴滴盡是有公無私。老夫可以保證,不管金山銀海還是修建動物園,以及皇宮的一切花費,都是皇帝自個兒挖腰包,斷無從民間刮取之理。”

“皇帝私人的所有花費,都是自己私產,不從稅收中分利?”塞裡木淖爾這次是真的吃驚了,她知道呼羅珊波斯故地,曾經歷經波斯、阿拉伯、突厥、蒙古各大帝國的統治,但蘇丹、國王、大汗和皇帝們,以及他們手下的財務官,無不殫精竭慮從民間徵收稅賦,換成天竺的寶石、阿拉伯的絨毯和橄欖油、羅馬的奢侈品和各地的美豔處*女,供自己無盡的享樂。

波斯淪陷於蒙古人的鐵蹄之下,曾經的“宇宙四方之王”的子民,讓古希臘英雄們顫慄的波斯人,再次成爲了異族的奴隸,神聖的殿堂被搗毀爲廢墟……國破家亡,塞裡木淖爾想到神秘的東方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土地滋養了這般強悍的敵人,他們的大汗究竟有多英明神武,他們的大臣有多睿智勇敢。

然而北元朝廷讓她大失所望,原來這個擊滅天下成千上萬國家和民族,統治世界大部分土地和人民的帝國,並不比阿拉伯或者突厥人更加高尚,阿合馬的貪婪和愚蠢,忽必烈的兇殘蠻橫,以及這個帝國大部分人淪爲二三四等奴隸、在生命線上苦苦掙扎的事實,讓塞裡木淖爾明白了:汗八里那位長生天之下的主人,比起突厥的桃花石汗、阿拉伯帝國的哈里,也高明不到哪兒去。

阿合馬被抄家滅族之後,塞裡木淖爾仗着教中攝魂秘技輕鬆脫身。她知道本教在南方有一個支派,在百餘年前,他們還動過一次規模宏大的起義,佔領過相當於呼羅珊波斯本土面積那麼大的土地,所以她來到了南方,想看看這裡的情形。

可方曦再一次讓她失望了,雖然這個人沒有像一般男人那樣對她表現出赤裸裸的慾望,但她的攝魂眼能看穿人的靈魂,她知道這位教主並非真正的紳士,只不過他全部的慾望都集中在權力上,無暇打女人的主意,他甚至和屠戮了同族的蒙古人合作,只爲能做南方漢人的皇帝!

難道世上就沒有真正的正義,光明神的神蹟永遠只存在於經書典籍中嗎?苦悶之際,有消息從徽州傳來:一隊來歷不明、身份詭異的人向婺源進,其中有位老者,形貌和江浙總督文天祥十分相似,他身邊號施令的年輕人,則有可能是大漢皇帝本人!

和張珪約定南北同時動的日期還有半個月,婺源已經準備充分,但各地“吃菜事魔”的教徒還沒來得及充分動員!方曦方寸大亂,塞裡木淖爾便主動請纓,到這裡來會會那位在短短數年中崛起海上,囊括東南半壁江山的傳奇皇帝,並答應方曦一旦有機會,就用攝魂眼將他擒下,爲他造反稱帝立下第一功。

就這樣,塞裡木淖爾出現在徽州通往婺源的官道上,併成功的接近了楚風,一路上所見所聞,大漢君臣從來沒有談論如何增加稅賦搜刮百姓,而是總在商量怎樣使百姓更加幸福安康,直到現在,她驚訝的現像大漢皇帝居然不從稅收中獲取利益,這樣的統治者實在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除了呂師夔、張亮臣胡作非爲的婺源以及附近州縣,大漢帝國的百姓顯然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百姓,大漢的吏治比任何國家都清廉,毫無疑問,光明在這裡籠罩大地,黑暗無處藏身。

教中典籍上記載,智慧和光明來自東方,那麼,華夏是給世界帶來光明的火焰嗎?塞裡木淖爾陷入了沉思……

自打聽說眼前氣度不凡的年輕人就是帝國皇帝,花白鬍子的老者是大名鼎鼎的文天祥,面帶陰狠之氣的文士是李鶴軒,吳邊眼就完全石化了,就算沒挨分筋錯骨手也沒享用大小擒拿術的招待,他也動不了分毫。

帝國情報司司長,被稱爲活閻王的李鶴軒親自動手審問,這是多大的“面子”啊,這麼些年也就濫殺無辜的党項奴李恆一人而已,吳邊眼區區一個皁隸潑皮,能和北元江西參政二品大員滅宋功臣等量齊觀,想必與有榮焉。

“走,咱們到婺源縣衙門去會會呂師夔,倒要看看這膽大包天的傢伙,竟然打着我的旗號,在這裡胡作非爲!”楚風一聲令下,衛士們就像老鷹捉小雞似的,一人服侍一個,提着七八個混混、衙役下樓。

“天老爺,怎麼得了哇,還有女眷咧!”樓下,客棧老闆不停的擦着冷汗,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差點讓他咬掉了舌頭:只見吳邊眼手下七八條漢子,被那公子的家僕們鷹拿燕雀般提在手上,長長大大百十斤的漢子,提着渾不費力,好像提着個二三十斤重的小娃娃!

吳邊眼也有今天?店老闆和夥計驚得大眼瞪小眼,還是位抱着魚鱗冊頁正巧在這裡查點的甲生,大着膽子來問:“敢問幾位大爺,是要把吳大哥他們提到哪兒去?”

剛纔衛士沒能及時擒下吳邊眼,個個心頭有火,再說這甲生有管理地方維持秩序的職責,方纔鬧的天翻地覆也不上來瞧瞧,顯然和吳邊眼有勾結的嫌疑,於是便橫眉毛綠眼睛的答道:“還能去哪兒?縣衙門!”

媽呀!打了衙役班頭吳邊眼還不算,還要殺上本縣正堂殺官造反呢!甲生會錯了意,連滾帶爬的跑出客棧,一邊往縣衙門跑,一邊大聲叫道:“不得了,有人要殺官造反,救命啊!”

殺官造反?聽到衙門外邊沸反盈天,正在後院點視奇花異石的呂師夔倒也罷了;靠胡謅兩句詩、寫得一筆字在故宋混到個縣官,又在範大都督手下留用至今的張亮臣,就嚇得渾身直哆嗦,像沒頭蒼蠅似的團團亂轉。

“我說亮臣賢弟,你轉個什麼呢?”呂師夔見張亮臣跟個車軲轆似的亂轉,一雙老鼠眼睛四下打量,心頭不由得好笑。

張亮臣一張肥白的臉微微紅:“下官,下官是在找狗洞,等會兒好逃命。”

呂師夔一挺裝滿肥油的大肚子,失笑道:“幾個蟊賊何足掛齒?想本大都督當年刀下也不知斬了幾許,如今隨着的親兵還有二十個,便點起了殺出去,任他幾個蟊賊也殺個乾淨!”

外戰外行、內戰內行便是呂師夔這樣人的最佳寫照,和蒙元交兵每次都一潰千里,對飢寒交迫無奈才揭竿而起農民,他卻兇如虎狼,當年大都督任上也不知剿殺了荊湘多殺反元義軍。

呂師夔畢竟是北元的江東江西大都督,想必他手底下很有幾個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勇士吧!張亮臣聞言便定了心,眼珠不再亂轉,身子也不裝車軲轆了,連串的打躬作揖:“下官身家性命全靠大都督保全,大都督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呂師夔點起人馬,張亮臣也把衙役們組織起來,一路叫囂着殺出縣衙正堂,只見十來個男女從西邊大街過來,衙役頭子吳邊眼和七八個手下被提在手裡動彈不得,也不知是死是活。

吳邊眼是張亮臣的親信,無論搜刮百姓還是尋找奇花異石,多有經他手的,張亮臣見此一幕哪得不怒?再看看對方老老少少十來個人,自己這邊壯漢都是五六十,就膽也壯了氣也粗了,走上前戟指罵道:“呔,哪裡來的山賊土匪,豈不知呂師夔呂大都督在此,安敢如此放肆!”

對方微笑不語,張亮臣指手畫腳的罵了半天,感覺氣氛有點兒不對勁,咦,呂師夔怎麼不開腔,讓咱成了獨角戲?

他回頭一看,只見威風凜凜的呂大都督此時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從來沒到臨安陛見楚風,但左邊的文天祥那是好多年的老相識了,只不過彼時在故宋朝廷一爲忠臣一爲奸臣而已。

以文天祥地位,尚且對那年輕人執禮甚恭,那麼他的身份除了大漢帝國皇帝之外,還能有別人嗎?

張亮臣不知道這些啊,他還沒明白現在的形勢,兀自吹捧呂師夔:“大都督果然靜如處子,不則已一必動如雷霆,爾等小賊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呂師夔,你還不知罪麼?”花白鬍須老者的話,讓張亮臣怒火狂燃,猛的跳起來指着他罵道:“大都督名諱,也是你叫得的?來人吶……”

話音還沒有落地,就聽見背後咚的一聲響,在無數百姓的目光注視中,呂師夔出乎意料的跪下了,恭恭敬敬的道:“呂師夔恭迎皇帝御駕,大漢萬歲萬萬歲!”

“你、你、你……”張亮臣像是被割斷喉嚨的公雞,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看看連連磕頭的呂師夔,再看看負手而立渾不在意的年輕人,這位縣太爺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假冒聖旨,欺壓百姓,所謂花石綱盡是你二人虛言欺哄此地百姓!呂師夔、張亮臣罪惡昭彰,拿下了!”楚風一聲令下,張亮臣的衙役們腦袋轉得快的,早已拋下兵器跪着磕頭,稍微轉得慢點的就捱了幾下狠的,呂師夔甚至指揮親兵們先把衙役捆起來,再捆張亮臣,最後把自己也捆起來。

“呂大都督,這、這是怎麼回事?”張亮臣哭喪着臉,兀自弄不明白,怎麼進獻花石綱的事情,成了二人欺瞞陛下、詐哄百姓呢?

唉~呂師夔耷拉着腦袋,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和皇帝對抗?呂師夔素稱膿包軟蛋,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吶,還不如束手就擒,表現好一點博取同情罷。

衙門前大街上人聲鼎沸,看熱鬧的百姓面面相覷,眼看着在婺源縣裡橫行霸道的吳邊眼被人像提小雞似的提在手裡,本縣正堂大老爺點起衙役兵馬出來,卻連小指頭都沒動一下,就被捆成了糉子,這年輕人是什麼來頭,八府巡按?江浙總督?呂大胖子怎麼叫萬歲呢,難道真是大漢皇帝御駕親臨咱這鳥不拉屎的窮地方了?

楚風也不管那麼多,先不忙着審案,一傢伙跳到衙門口的石獅子背上站着,對百姓大聲叫道:“我,楚風,大漢帝國皇帝,向你們宣佈,花石綱的事情完全是呂師夔、張亮臣假傳我的意思,在這裡欺騙百姓搜刮錢財,他們犯的罪自然按照大漢律法處置,你們的損失,也會全部得到賠償!”

擠在人羣中的客棧老闆長出了一口氣,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帝國皇帝,說書先生口中的一代聖君!

他帶頭叫起來:“皇上仁愛,我等百姓感激不盡!能除了害民的贓官就是天幸,哪敢望皇帝賠償呢?”

“對,哪敢叫皇帝賠償?”“不要皇帝賠償!”“捉了贓官就行啦!”

老百姓就是這麼淳樸可愛,只要對他們好一點點,就會引來極大的感激,把他們當作人而不是奴隸,就會得到最豐厚的回報。

楚風笑着搖了搖手,待聲浪漸漸平息才說:“大漢律法明確,官員失職造成百姓損失,由官庫賠償,對我的官員們沒有好好治理地方,這應該是我向各位說一聲抱歉啊!現在我宣佈,先停止一切花石綱的徵集,其次,從明日開始接受受害百姓登記,並派員到各鄉各村查實,三天後開始賠償損失!”

“吾皇萬萬歲!”“大漢萬萬年!”老百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平易近人的大官,不,皇帝,準確的說,他們一生中見過最大的官不過是七品縣太爺,哪個縣太爺不是眼睛望天鼻孔沖人?如今大漢皇帝真正纔像個聖明天子呢!

有婦人遠遠看着石獅子背上的楚風,那是越看越歡喜:“要是我家姑娘能嫁給他,那就做夢都笑醒了呀!”

“切,做夢吧!”街坊大嬸撇撇嘴,“也不看看你姑娘什麼模樣,能趕得上皇帝身邊那姑娘一分半分?”

塞裡木淖爾則若有所思:一位權力不受任何限制——因爲不從民間賦稅獲利,他甚至不依賴地方縉紳,憑藉完全忠於自己的武裝和無盡的金錢,他能取得比突厥桃花石汗,阿拉伯帝國哈里和蒙古大汗更爲強大的權勢,他可以將所有人變成奴隸,隨心所欲的壓榨,然而他卻選擇了限制自己的權力,他居然向百姓道歉,居然賠償百姓的損失!

試問成吉思汗屠城無數,可曾在乎被屠殺的千千萬萬人,可曾在乎他們的血淚哀號?

“如果這樣的統治能在我的家鄉、呼羅珊波斯故地實現,離教中聖典上記載的明尊降世,普照大光明於世人,又有多少區別呢?”塞裡木淖爾想到故鄉在蒙古鐵蹄下掙扎的族人,再看到現在不停歡呼、衷心擁護皇帝的漢地百姓,就不由得想:什麼時候,波斯才能出這樣力挽狂瀾的大英雄呢?

大流士、居魯士的時代,畢竟已離波斯太遠了呵!

公堂中,隨着呂師夔跪倒在地,聲稱自己只是鬼迷心竅,一心想着報效皇帝,只是沒做好細緻工作才引起民間動亂,怎麼處置呂師夔、張亮臣,就引起了一場爭辯。

李鶴軒厭惡的看着兩個大贓官、昏官,抱拳道:“呂師夔、張亮臣在此地爲非作歹,欺壓百姓,可算得罪大惡極,不好好懲治以儆效尤,難免還有後來者。所以我建議將二人處以極刑,傳各地,令天下百姓知道我大漢皇帝不與民爭利,不強取民間一草一木。”

呂師夔聞言全身癱軟,李鶴軒如此建議,文天祥必定不會阻撓,想當年這位故宋丞相寫的《指南錄》中,便有句“不幸呂師孟構惡於前,賈餘慶獻諂於後,予羈縻不得還,國事逐不可收拾,”那呂師孟就是他的兄長,兄弟二人同爲大宋奸臣,還曾經陷害過文天祥,豈能指望他現在替自己說好話?

誰都沒想到,文天祥居然一振袍袖對楚風作揖道:“所謂忠孝仁義忠字當頭,呂師夔所作所爲雖然是妄自揣摩聖意,卻不能否認他一點報效吾皇的忠心,凌虐百姓固然應該嚴懲不貸,但若是令天下人以爲忠字不要了,爲獻媚皇帝卻反得重懲,未免違背了懲前毖後、以警世人的立法初衷。”

是啊,千百年來,忠君是爲臣者的第一要務,大漢帝國不論怎麼講新儒,還是要忠君的——否則楚風不是教唆別人來反自己?天底下斷沒有這樣的傻瓜。

文天祥的想法,也是從儒家最看重的忠字出,要是本意爲效忠陛下(儘管也帶着邀寵升官的私心),卻因爲過程中其他問題被追究嚴懲,難免令其他人心灰意冷。

“且如今北方未曾平定,史天澤史天倪史氏兩萬戶、董文炳董氏軍門等等軍功世侯第一代辭世,第二代第三代尚有許多領兵在外,留着呂師夔有千金買馬骨的意思,去了此人雖不足惜,老臣卻擔心北方軍門世侯對我大漢有了疑忌之心,謂我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也。請皇上三思。”

文天祥說罷,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兩個贓官,退到一旁垂肅立。

呂師夔則欣喜若狂,他實在沒有想到,結怨甚深的文天祥,居然會替自己辯護!心裡頭阿唷皇天的不知叫了多少,更暗暗誓,一旦重出生天,對文天祥一定要重重的報答,黃金、白銀、絲帛、美女,往他府中送啊!

呂師夔惟一沒有考慮到的就是,堂堂文天祥會收他一個漢奸的禮物嗎?

楚風用手指輕輕敲着桌子,考慮此事如何處置,塞裡木淖爾則早已猜到了答案:越是雄材大略的帝王,越是重視權術,古今中外無不如此,正是北伐中原的關鍵時刻,當然要留下呂師夔,按漢人的說法,這是“花千金買死去千里馬的骨頭,活着的千里馬就會被求利的商人牽來販賣”。

咚咚咚,楚風敲擊桌面的聲音停下了,他問李鶴軒:“按照大漢刑律,不輕不重依法裁判,兩人應該受何處置?”

“地方官殘虐害民,致使百姓流離失所,更有逼死人命,情節屬於極其嚴重,應判處死刑。”

但文天祥說得很有道理,我一定會得到皇帝法外施恩!呂師夔期待的等着楚風,這位大漢皇帝嘴裡一定會吐出“罪不容誅,情有可原”之類的話,然後落在自己頭上的處罰,就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那就依法辦事吧。”

楚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除了李鶴軒之外,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文天祥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皇上不可任性!聖人尚有從權,呂師夔死不足惜,北伐大業要緊!”

“原則是不能違背的。”楚風輕鬆的笑了笑,給這位一心想恢復中原的千古大忠臣解釋:“從實際而言呢,我們買的馬骨夠多了,范文虎、吳耀文、葛明輝……呂師夔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只要您的生花妙筆在報紙上把此事緣由說個清清楚楚,北元的什麼史氏兩萬戶、董氏軍門,就會明白大漢待朋友,比忽必烈好得多,汗八里那位蒼天之主的手上,還沾着張弘範、呼圖帖木兒、阿合馬、鞏昌汪家滿門以及他在草原上的叔伯弟兄,甚至親兄弟阿里不哥的鮮血哩!”

是的,忽必烈玩弄權術誅殺功臣和對皇位構成威脅的不幸者,楚風則只是依法行事罷了,這中間的差別,真是天差地遠!

塞裡木淖爾看着楚風,這位東方神秘異族的皇帝,不由得收起了煙視媚行的神情,她甚至有些兒後悔,自己表現得過於輕浮了,而強有力的男人總是不太喜歡女人過於主動的。

侍女阿麗雅附到主人耳邊,用波斯語輕輕的笑道:“我的聖女呀,光明之女呵,難道您獻給明尊的心,想獻給另外的人了?”

“聖典上說光明與智慧來自東方,或許他就是光明之子呢?”塞裡木淖爾的回答讓侍女吃了一驚,阿麗雅仔細的打量主人,但見她用力咬着嘴脣,潔白如玉的牙齒深深的陷入了下脣,近乎崇拜的看着楚風——這樣的眼神,以往只有她在聖殿中膜拜明尊聖火的時候纔會出現在那深邃的眸子裡!

“使用您的攝魂眼吧,也許您連個小指頭都不讓他碰,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顛倒!”阿麗雅提出了建議,在阿合馬府中,聖女就是用這個辦法,讓那位蠢笨如豬的傢伙乖乖聽話的,可憐的阿合馬,到死連塞裡木淖爾的指尖都沒有碰到!

“不,這一次,我不會用攝魂眼!”阿麗雅驚詫的掩住了小口,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而塞裡木淖爾自信的笑着,只嘴角帶着一絲兒神秘的意味,就像迷一般的斯芬克斯。

楚風任命李鶴軒爲臨時法司,充作法警的衛士們將嚇得魂飛魄散的呂師夔、張亮臣和吳邊眼拖了出去,就在縣衙門口的大街上結果了三條狗命。

“皇帝萬歲,大漢萬歲!”目睹這一幕的百姓們自內心深處的喊起來,在他們眼中,皇帝是至高無上的,無所不能的,連貪贓枉法的縣太爺說殺都殺了,婺源縣烏煙瘴氣的日子應該結束了吧?

沒人注意到,幾個身穿粗布衣服挑着鹹乾菜販賣的漢子,在歡呼的人羣中卻分外冷靜,他們像沒事人一樣賣完了鹹乾菜纔出了城門,可剛剛走了不到一里路,就把空擔子扔到了密林中,向着方臘洞的方向一路狂奔。

方臘洞,三萬教徒齊聚於此,磨刀霍霍準備起事,這裡是方臘餘黨、明教教徒的天下,十里八鄉遍佈着他們的暗哨,而歷代王朝的統治最多延伸到縣一級,鄉村從來都不完全屬於朝廷。

“哼哼,他下手倒是挺快的,化解民憤,恢復地方平靜,只怕他楚某人想的是一垓下曲,吹散我三萬子弟兵吧?”魔教教主方曦陰陰的笑着,從洞口處映射進來的幽暗光斑照在他的臉上,顯得分外扭曲、猙獰。

探子不得不抱拳迴應:“啓稟教主,那楚賊斬了呂師夔、張亮臣和吳邊眼,囚禁了混混破落戶,又下安民告示,叫百姓到他那兒登記,賠償花石綱的損失,種種舉措很得民心啊,便是教中一些意志不堅定的教徒,也傳言什麼有聖君出世,天下就要太平的話頭……”

這話說不得,剛出口方曦就勃然大怒,一腳狠狠踹到探子小腹上,“天下太平,只有明尊降世、彌勒出生才能做到,當今的明尊、彌勒,就是本教主我!你竟敢說什麼楚賊是聖君出世,你大大有罪!”

馮長老趕緊呵斥探子:“齊老二,快向教主懺悔,嚮明尊懺悔,把心裡頭那些大不敬的黑暗念頭驅趕出去,快!”

齊老二也知道教主在氣頭上,不敢強辯,只得雙膝跪地祈禱了一番,這才讓方曦平下了怒火,揮揮手讓他滾蛋。

“我聖教傳教數百年,教徒遍佈江南各地,如何不能取大漢天下而代之?楚賊何人,難道比明尊還厲害,笑話!”方曦罵了半天,纔想起剛纔忘了問齊老二看沒看見聖女。

那波斯女子美麗無匹,又是明尊賜下的光明之女,身份十分高貴,要是將來身登大寶,倒是可以娶她爲後,誕下皇兒皇孫永爲這中華之主!

方曦雖不好女色,想起塞裡木淖爾的絕世姿容也不禁浮想聯翩,甚而覺得自己讓她去臥底,萬一有什麼閃失就實在太可惜了。

“一介女子,將來取了天下,要多少美人兒有多少美人兒,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計較一個女子!”方曦握緊了拳頭,對自己說。

蒙昭把方曦的作爲瞧了個十足十,心頭不由得暗罵:土包子,怪不得你祖宗方臘被童貫、韓世忠平了,就你這點兒德性,給我家張珪大帥倒洗腳水的資格都沒有!

但此時此刻,還得和他虛與委蛇,蒙昭故意擺出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試探着問道:“教主,大漢皇帝可不好對付啊,他親自前來,必有大軍隨後,咱們不小心被他包圍,這些教衆雖然蒙明尊賜法悍不畏死,可擋不住人家火槍大炮呢!”

從來造反的流寇在初期,甚至在起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打不過正規軍,你剛剛放下鋤頭、糞叉,斬木爲兵的老百姓,怎麼打得過朝廷身穿鎧甲、長槍大戟的經制軍隊?惟有趁朝廷沒有反應過來,大肆流竄擴大地盤,徵召,或者說裹挾儘可能多的百姓,靠十倍、百倍的數量和正規軍死拼纔有勝算。

如果大漢皇帝調集軍隊到此,哪怕是一個師,方曦的這三萬人就不夠看,只要總教失敗,散在江南各地的教衆必然羣龍無,這次造反就算徹底失敗了。

“不,我有必勝的把握!”方曦毫不猶豫的說道:“江南各地來情報,大漢皇帝孤身到此,兩浙路的三個師擴編爲軍之後還在訓練,做的全是北伐中原的準備,沒有半個兵調往浙西,也就是說,他是孤身到此,身邊就是幾個護衛而已!”

蒙昭聞言大喜,方曦的情報是不需要懷疑的,方臘餘黨在江南經營上百年,比北元可熟悉多了,他們累次的情報都沒有失誤,相反還非常準確。

“那麼,教主這次必定能攻下婺源縣城,將楚賊和他手下李鶴軒、文天祥兩位重臣一舉成擒了!”蒙昭興奮的說着,眼中冒出了希望的火花,他知道張珪大帥的計謀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

方曦斬釘截鐵的說:“是的,你可以放出鷂子,向江北的張大帥稟報,咱們將在後天動進攻,拿下婺源縣城,活捉楚風、文天祥、李鶴軒!然後請他率大軍渡江,兩家合力取臨安!”

蒙昭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讓馮長老恍惚間有了一種引狼入室的不祥感覺。

蒙古人不會在江南大開殺戒嗎?如果得知教主勾結蒙古人動叛亂,那些親人死在蒙古大軍刀下的教徒,還會和教主並肩作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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