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原因,很簡單。
因爲一個人。
皇帝司馬遹。
司馬遹要王生做一個孤臣。
何謂孤臣?
所謂之孤臣,孤懸在外,外無援助。
不管是東海王司馬越,還是此次的西征名額,都是皇帝司馬遹害怕王生頂不住壓力,而給王生的特殊照顧。
若是王生在這個時候宣佈,他是太原王氏的人...
那結果...
會如何?
皇帝司馬遹可會收回成命?
並且冷落王生?
不得而知。
即便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是這個險,王生也不想冒。
這也是王生暫時不歸的原因。
不過,暫時不歸,並非是不歸。
原因同樣很簡單。
王生需要身份。
這個時代,畢竟是世家高門的時代。
以王生的寒素之身,現在之所以能夠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只是因爲皇帝,也就是司馬遹的寵愛。
若是拋開司馬遹的恩寵,王生什麼都不是。
依然只是一個寒素。
而若你是高門大族出身,那就不一樣了。
即便是皇帝不信任你了,你依然有後盾,別人也不敢小覷你。
但是...
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不能操之過急。
急了。
王生不僅得不到皇帝司馬遹的恩寵,在失勢之後,恐怕便會成爲太原王氏的牽線木偶。
而太原王氏因爲王生的關係,讓許多子弟出仕了。
賺的盆滿鉢滿。
對於沒有利用價值的遠支,太原王氏會將王生捧得天上?
不要說捧了,恐怕王生的待遇他的父親王毅別無二致。
而且,王生在崛起的過程中,是踩着別人的屍體上位的。
遠在東海的歐陽建,近在洛陽的趙王,如果見到王生失勢了。
他王生豈有活路?
從一開始到現在,王生的思路都非常清晰。
對於此次太原王氏來訪,一開始,王生便將他們的目的想得清清楚楚了。
世家高門,若是你笨的話,被他們賣了,還要替他們數錢。
好在王生別的特點不多,聰明這個點上,可是極爲突出的。
王汶等人遠離之後,主堂後面的屏風之中,張賓緩緩的站了出來。
在與王汶談話的這段時間內,張賓一直在屏風後面偷聽的。
“先生,覺得本侯處理如何?”
“主君處理自然是完美無瑕的。”
拍馬屁,拍上司的馬屁,是一個很好的習慣。
原本張賓的想法,與王汶其實是沒有差別的。
這個時代,是世家高門的時代,出身,決定了你日後的成就,決定了你的交際圈。
王生能做到廣元侯這個位置上,絕對算是異類。
不多的異類。
要不是碰上從龍之功,加上皇帝的信任,這兩者缺了任何一個,都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與世家高門有聯繫,甚至成爲世家高門的一員...
是多少寒素一生的夢想。
多少人想要加入世家高門,不惜以入贅的方式。
而王生現在有堂堂正正的‘歸宗’這條路可以走,可謂太原王氏的一員。
何樂而不爲?
這是張賓開始的想法。
但張賓何其聰明。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只是想了一下太原王氏的目的,張賓便將整件事串起來了。
原本他還擔心王生會做一個錯誤的選擇,但是現在看來,是他多想了。
自己的這個主君,論起智慧來說,是絲毫不差他的。
在某些方面,甚至要勝過他。
唯一不如自己的,張賓想了很久,只得說是基礎的東西,自己的這個主君懂得不多。
類似兵書,類似春秋,乃至與有些字,都還需要請教他。
雖然這個很奇怪,一個有奇才的人,居然是基礎很差的傢伙。
但一想到這個人是洛陽王生。
或許...
自己的這個主君,真的是文曲星轉世了。
當然,也有自己的這個主君故意藏拙的可能性。
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就是了。
“先生覺得好,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王生向來是察納雅言的。
善於納諫,是一個很好的傳統。
張賓畢竟是謀士,而且不同的人,看問題的角度或許也有區別。
或許張賓有不同的見解也是說不定的。
“不好的地方?”
張賓思索一陣,話也是說出來了。
“主君的處理,大部分是好的,但有一處,卻是有些莽撞了。”
“哦?”
王生眼睛微亮。
“哪一處?”
“主君不該與那王汶承諾,言之西征之前與他回覆,所謂大丈夫,一言九鼎,主君若是食言了,恐怕...”
這確實是一個莽撞的決定。
但...
卻不致命。
拖字訣,是很好用的。
稱病即可。
這樣一來,太原王氏也不敢拿王生如何。
只是可能會受到太原王氏的嫉恨,之後歸宗之事,說不定的泡湯。
不過...
王生依舊不擔心。
西征,畢竟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事情。
且不說現在隆冬寒日,天氣酷寒,路上的積雪,都行不得馬車。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要想打仗,首先要準備的,就是糧食問題。
在糧食問題方面上,如果不想動用糧倉裡面的糧食,要想徵糧的話,絕對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事情。
而且,信使到長安,到河間王那裡,又需要時間。
在潼關被阻斷之後,信使爲了安全起見,當然是要繞路了。
繞路,代表着時間延長。
寒冬行程,自然又會拖延時間。
一來一回之下,即便是信使全速前進,至少也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王生還有的是時間。
“原來是這個。”
王生呵呵一笑,再問道:“本侯可還有其他笨拙應付?”
“沒有了。”
這是缺點還是張賓雞蛋裡找骨頭找到的,再找,就真的找不到了。
對於王生的想法,張賓也明白一些。
西征還有很長的時間,在這很長的時間之內,會有很大的變數。
第一個變數,是齊王。
所謂之渾水好摸魚。
如果齊王將司馬遹攪得頭昏腦漲,便是在這個時候,王生承認他是太原王氏的人,司馬遹恐怕也顧及不到王生。
王生現在是需要一個時機。
也就是要有一陣東風。
.....
洛陽皇宮。
太極殿東堂。
晉朝皇帝司馬遹,此時的臉色很是黑沉。
他手上握着從齊國傳來的文書,篡得很緊,以至於羊皮文書,在司馬遹手上都起了褶皺。
“齊王!”
皇帝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面擠了出來,面目猙獰無比。
在一旁,不管是掌印內監,亦或者宮女小內監,一個個都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動彈。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成爲皇帝之後,司馬遹的耐心,也被朝政上的繁瑣,一點點消磨了。
他現在想殺人。
殺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