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宮中,無窮混沌沉浮不定,混沌之間,無窮無盡的天地,隨生隨滅,隨起隨落,時間,在此刻已經沒有了意義,紫霄宮中,每個呼吸,對於這些生滅不定的世界而言,都是千年萬年。
這是鴻鈞道祖在衍化大羅之道。
對於衆位太乙們所祈求的大羅之道,鴻鈞道祖的表述,便是如此。
這數不清的天地,數不清的歲月,一重一重,一輪一輪的演變,便是鴻鈞道祖的大羅之道的體現。
恍惚之間,佘鈺等人,似乎是已經投入到這無數的世界當中,經歷一次一次的殺伐,用彼此的力量和智慧,來界定這天地的發展,他們所分化出來的意識,或是被抹消,或是帶着無窮的道韻,重歸己身。
而那看似只有一步之遙的大羅,在佘鈺等人的面前,便如同是一層一層的薄霧面紗一般,一層一層的抖落,但一層之後,還有另一層,明明只有一步之遙,但卻似乎永遠都看不到終點,永遠都難以企及。
不知過了多久,佘鈺的意識,終於是支撐不住在那無窮世界當中的生滅,佘鈺隨之清醒了過來——這無窮世界當中的種種生滅,和佘鈺等人自己開闢而出的世界的生滅,並不一樣。
對於佘鈺等人而言,雖然他們也可以隨意的開闢世界,劃分洞天,以一己之力,規劃這洞天世界的發展,但對於他們自己開闢的洞天而言,他們的意志,便是‘天意’,而在這洞天當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對於他們而言,都在預料當中,事無鉅細大小,皆如掌紋一般,清晰可見,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發展,對於他們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但此時在這紫霄宮中所開闢衍生出來的世界不一樣,這些世界,都是鴻鈞道祖以自己的大羅之道演化出來,而世界當中,也容納了所有的太乙道君們的意識,在這世界當中,衆位太乙道君們本身的強弱並無意義,而這些世界當中,無數事情的發展以及整個天地的衍化,從誕生到消亡,也同樣是遠遠的超出了衆位太乙道君們的預料——在這些世界當中,太乙,不在絕對,明明已經從命運長河當中超脫了出來,但不知有多少的太乙道君們,在這演化出來的世界當中,連長生仙道都不曾成就,就已經在爭鬥當中磨滅了意識。
三清道人,佘鈺,太一道人,十二祖巫以及接引準提等,在這一重一重的世界當中,同樣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如同在這洪荒天地當中一般,引領天地的潮流,開闢天地的命運——但有一點,卻是無可置疑的。
在這數之不清的望之不盡的世界當中,每一個世界,每一段經歷,都有着一尊最爲偉大的身影存在——大羅道祖,鴻鈞。
每一個世界,每一段經歷,無論佘鈺等人,如何的綢繆,如何的算計,但鴻鈞道祖,總會是不出意外,甚至是如同註定一般的,成就大羅,而在這過程之間,佘鈺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在不知覺間,成爲鴻鈞道祖更進一步的契機,一直到鴻鈞道祖成就大羅,威壓天地爲止。
“一證永證,莫非,這就是大羅麼!”隱隱的,對於大羅的存在,佘鈺有了自己的揣測。
這天地萬物,向來都是相對存在的,就如同生之對於死,光之對於暗,有之對於無,強之對於弱……彼此之間,若是沒有了其一,那餘下的另一,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同樣的,彼此之間,也都是相互轉換,從來沒有唯一不變之說。
就如同佘鈺等人所成就的太乙,他們成就太乙的過程,就是無數的選擇與巧合的構成,若是再來一次的話,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能夠走到如今的地步。
但大羅不一樣。
大羅,已經從相對,轉而衍生至絕對。
大羅者,一證永證。
成就了大羅的存在,在成就大羅之後,無論這天地如何的變更重啓,也無論遇到了何等的針對,都會成就大羅,大羅,對於他們而言,不再是一種選擇與巧合,而是一種註定的結果。
就如同此時的鴻鈞道祖一般,在這紫霄宮中所衍生出來的無窮世界之間,無論這些世界如何的發展,也無論衆位太乙道君們如何的對其施加影響,但這些世界當中,都有名爲‘鴻鈞’的存在,成就大羅,威壓天地。
在這無窮世界當中的無窮的經歷,在佘鈺的心頭流轉,佘鈺一邊回味着這些經歷,感受着這些經歷化作道韻,將他面前的那名爲大羅的迷霧,一層一層的揭開,一邊,佘鈺也是掃視了一眼這紫霄宮中衆位太乙道君們的狀態——依舊是三千座位,每個座位上,都有一尊太乙道君。
這三千太乙道君的氣機,和上次紫霄宮中的,並無二致。
而這些太乙道君們,絕大多數,都已經是清醒了過來,只餘下極少數的幾人,還沉浸在那無窮無盡的世界當中,還在分化着自己的意識,在那無窮無盡的世界當中,試探着挑戰鴻鈞道祖的存在。
而這極少數的幾人,佘鈺等人,也都識得——三清、接引準提、女媧伏羲、太一以及心魔。
而衆位清醒過來的太乙道君們,身上也都是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虛弱的感覺,但雖然如此,佘鈺卻依舊是能夠感覺得到,這紫霄宮中,衆位太乙道君的氣機,都在昇華,演變,如同是破繭成蝶一般,往最終極的那一步靠近。
紫霄宮中,沉靜無比,清醒過來的衆位太乙道君們,都都安穩無比的,一邊細細回味所得,一邊,等着最後的三清等人清醒過來。
“比起他們,還是遜色了一籌!”看着那被所有人注目的幾人,佘鈺的心中,一時之間,也不知曉該是悵然若失的失落,還是理所應當的無謂。
“大羅,大羅!”
“真是遙不可及……唉!”百味陳雜之間,佘鈺也只能是突然的嘆了口氣。
雖然那神妙無比的大羅的迷霧,在他的面前,被解開了一層又一層,但正所謂知曉的越多,未知的,也就越多,大羅面前的迷霧,被揭開的越多,佘鈺覺得自己和大羅的距離,也就越發的遙遠。
又不知過了多久,悠悠的鐘磐聲纔是再度響起,佘鈺也是從神遊之間,清醒過來,卻是三清女媧等人,已經是結束了這一次的‘悟道’。
“拜謝道祖厚恩。”
“拜謝道祖厚恩。”這個時候,衆位太乙道君們,都是朝着這紫霄宮的上首處,躬身一拜,以謝鴻鈞道祖傳道之恩。
……
衆人拜謝之後,鴻鈞道祖的聲音,便在這紫霄宮中迴盪開來,依舊是由淺入深,從煉精化氣開始,一層一層往上,一直到太乙,大羅,無有鉅細的,都將其中的關隘要點,一一再講了一遍,而在這講述之間,衆位太乙道君們的心頭,也都是生出了一個共同的念頭來。
“這是最後一次的道祖講道了,此次之後,紫霄宮,或許再也不會顯現於天地之間。”
在這念頭之間,衆位太乙道君們心中即是惋惜,又是期待,糾結無比。
“凡,仙,道,所謂大羅,即爲道之終。”糾結當中,鴻鈞道祖的講道,終於到了最重要的,最後的關頭。
大羅之妙。
“提及大羅,便不得不說天地。”鴻鈞道祖言道。
“此天地,非洪荒天地,亦非魔界天地,而是一個名爲‘天地’的概念,籠蓋混沌,包含有無。”
“洪荒天地與魔界天地,可以視之爲秩序,視之爲有道。”
“天地之外,則爲混沌,爲無道。”
“而這無窮天地連同混沌,共同構成了‘有’這個概念。”
“在這‘有’以外,則是‘無’!”
“絕對之‘無’。”鴻鈞道祖說着,然後袖袍微動,鴻鈞道祖所構建而出的天地的概念,也便是完完全全的展現在了衆位太乙道君們的眼前。
“天地的主體,便是這絕對之‘無’。”
“在這絕對之‘無’當中,一處一處的‘有’,便是一處一處如同洪荒一般的大天地。”
鴻鈞道祖言語落下,衆位太乙道君的面前,那空蕩蕩的‘天地’的概念當中,便是隨之出現了一團一團的墨點,代表着‘有’的存在。
“而所謂的修行,無非就是斡旋造化。”
“在大羅之前,無論是何等的神通造化,皆是以元氣變換爲根本,縱然是太乙道君衍生元氣,亦是源自於混沌,同樣是自‘有’而‘有’,算不得真正的造化。”
“那大羅莫非就是?”衆位太乙道君們恍然。
“不錯,大羅的特徵之一,便在於‘無中生有’。”
“從那絕對之‘無’當中,衍化出‘有’的概念來,故而,也唯有大羅,方可橫渡那絕對之‘無’,在這天地之間往來自如。”鴻鈞道祖的寥寥幾句,就已經是引得衆位太乙道君們心潮起伏,難以自抑。
只是,對鴻鈞道祖所描繪的大羅,越是期待,衆位太乙道君們,就越是百爪撓心。
“大羅之妙,實在是令人難以自持。”
“只是,我等愚駑,徒勞於大羅門前,空耗無數時光而不得其門。”
“我等厚顏懇請道祖指點,大羅如何能成?”心潮起伏之間,這紫霄宮中,終於有人的聲音響起——佘鈺目光落下,出聲這人,乃是太乙第二步的存在,顯然,這人的問題,並不是爲自己問的,但此時,宮中的衆位太乙道君們,卻是誰都顧不得這一點,只是沒人,都是豎起了耳朵,挺直了脊背。
這個問題,是所有人都想問出來的問題,尤其是佘鈺一般的,早早的就登臨了太乙絕巔的存在。
“來了!”佘鈺的心中一動。
在那無數的傳說當中,無論是哪一個版本的傳說,這紫霄宮攻的問答,都是最爲濃墨重彩的一段。
鴻鈞道祖所說的道之終點,大羅,和那無數傳聞當中的‘聖’,已經沒有了二致,而此次這人問出來的大羅之道,毫無疑問,正是那些傳說當中有人問及的,成聖之法。
“來了麼,功德法,三尸法,還有以力證道三種成聖法門!”佘鈺的心中,激動無比。
時間,彷彿停滯了下來,終於,在所有人的期待當中,鴻鈞道祖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能說,不能說。”鴻鈞道祖的聲音,終於落下,只是,鴻鈞道祖的說法,卻是和佘鈺所指的那些傳說,完全不一樣。
六個字,在這紫霄宮中迴響,將所有人心中的期待,化爲烏有。
“不可說麼!”佘鈺心中失望的同時,也覺得理所當然——大羅之路,這是何等重要珍貴的東西,鴻鈞道祖再是大度,再是無私,也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就將此公之於衆。
“不對!”這念頭才起,就已經被佘鈺打消掉。
他聽得分明,鴻鈞道祖說的,是不能說,而不是不可說。
這二者,雖然類似,但卻有着天與地的區別——不可說,是鴻鈞道祖不願意說,不能說,則是鴻鈞道祖有顧慮,這天地之間,又有什麼東西,能夠令鴻鈞道祖這位大羅的存在,心生顧慮?
“是我等奢求無度了!”失望聲中,有太乙道君的聲音響起,將所有的思緒拉了回來。
“大羅之道,我所能講的,也就這些了。”當鴻鈞道祖的這話響起來的時候,所有的太乙道君們都是清楚,鴻鈞道祖的講道,到這個時候,就算是到尾聲了。
“餘自修行以來,所歷不可計數。”
“其間種種靈寶兵刃等,已然無用。”
“餘今將其置於混沌之間,諸位道友可自取之。”在衆位太乙道君們準備離去的時候,鴻鈞道祖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然後,紫霄宮的氣氛,便被鴻鈞道祖這句話,給徹底的引爆。
“鴻鈞分寶!”佘鈺的心神盪漾着,同樣是難以抑制自己的思緒。
這是紫霄宮最後的絕唱,也是鴻鈞道祖給衆位太乙道君,給這天地,最後的饋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