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致高和顏文修回府後,先去拜見了顏老太太,讓老太太放下心,然後就回了各自的院子,並沒有立馬見家裡的其他人。
李夫人親自服侍顏致高洗漱,期間,將稻花調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顏致高聽到自己這次下獄全是拜二弟所賜,眼皮狠狠的跳了幾下。
雖說如今他已沒什麼事了,可他作爲一府之長,在那麼多人面前被抓,還在省府大牢中被關了一夜,不知其中緣由的人不知會如何說他呢,日後他在手下、百姓中的名聲肯定會受到影響的。
李夫人看了看顏致高的臉色,等他吃了些東西后,才問道:“二弟......在外收受賄賂的事,老爺知道嗎?”
聽到這話,顏致高震了一下,瞪大着眼睛看着李夫人:“什麼收受賄賂?”
李夫人嘆了一口氣,將稻花在李氏,以及李氏哥哥那裡搜查到的東西拿給了顏致高看。
顏致高飛快的翻看了起來,越看臉色就越青,到了最後手都抖了起來:“這個混賬東西,他這是要害死我嗎?!”
他不敢想象,這些東西要是落到政敵的手中,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下場。
別人纔不管這些事他知不知道,只會以爲是他默許自己弟弟做的,那麼最後,承擔責任的也必將是他。
李夫人滿臉愁容:“老爺,我真沒想到二弟的膽子會這麼大,竟揹着你做下了這麼多禍事,這次若不是咱們女兒,他還不知道要瞞我們到什麼時候呢。”
“做下禍事還不算,竟還愚蠢到將證據交給了外室保管,而對外室和蔣家勾結的事,卻一無所知。”
“老爺,我是真的怕了,這次你沒事,是老天保佑,祖宗保佑,可下一次呢?咱們能次次這般好運嗎?”
顏致高也滿心後怕,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他好不容易纔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差一點,差一點就墜入了萬丈深淵中。
李夫人看着丈夫氣得漲紅的臉頰,沒在繼續多說。
她對二房真的是忍耐夠了,這些年沒爲家裡做過什麼也就算了,竟還如此來坑害他們,一想到二弟差點害了丈夫,差點毀了兒子女兒的前程,她心中的怒火就怎麼也止不住。
另一邊,韓欣然也在和顏文修說這兩天家裡發生的事。
“幸虧大妹妹及時發現了二叔的外室,查收了二叔收受賄賂的證據,要不然後果還不知怎麼樣呢。”
顏文修閉眼揉着發脹的太陽穴,這兩天他幾乎沒閉過眼,此時此刻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疲憊得很,聽了二叔做的那些事,心中也是惱火萬分。
“二叔平時看上去挺精明的,怎麼盡做些蠢事?”
韓欣然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也許是被人吹捧多了。”在京城,像二叔這樣的人她沒少聽說,都是些躲在家人庇護下,沒什麼能力,被人誇了幾句,就分不清東西南北和幾斤幾兩了。
顏文修冷哼了一聲:“這些年,二叔的日子確實過得挺滋潤的。”要不然,怎麼敢養外室,連兒子都生了。
這話韓欣然不好接,轉而誇起了稻花:“我真沒想到,大妹妹竟這般的厲害,之前她將二叔那外室抓回來的時候,二叔那氣急的樣子我看着都害怕,可大妹妹愣是將二叔給壓制住了。”
“父親被抓走,你又跟着去了省府,家裡人都慌了神,最後還是大妹妹回來鎮住了場子,穩定了人心。”
“一邊準備糧食救父親,一邊派人打探丟失軍糧的下落,不急不躁,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那樣子看起來可真的不像是養在深閨中的閨秀。”
她自認是無法做到稻花那樣的。
顏文修聽後,面上露出了些笑容:“大妹妹本就不是尋常閨閣女兒,以前她老往外跑,還自己開店鋪、買莊子,對此,我曾經也勸說過母親,讓她好好約束一下大妹妹的性子。”
“如今想來,姑娘家還是要多經歷點事纔好。要管理好店鋪和莊子都不是易事,既要保證盈利,又要管束好下人,真的是很鍛鍊人的能力。”
韓欣然一臉贊同。
......
當天下午,顏致高將顏致遠叫來了正院。
雖只叫了他一人,可二房的人都來了。
稻花和顏文修夫婦也過來了,陪坐在一旁。
顏致遠知道這次犯了大錯,一看到顏致高,就跪了下去:“大哥,是我對不起你,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有這次的牢獄之災,你罰我吧!”
顏致高嚴肅的看着顏致遠,也沒叫他起來,而是詳細的審問了一遍他這些年揹着家裡做了哪些事。
聽到顏致遠這些年收受了他人近萬兩銀兩,顏家衆人的臉色都變了又變。
顏致高直接將茶杯摔在了顏致遠身前,咬着牙說道:“這些年你收的銀子、田契、鋪契通通給我交出來。”
顏致遠見大哥氣得青筋都冒了起來,心裡也害怕了,連忙點頭:“我交,我都交。”
顏致高看向顏文修:“剛剛你二叔說的那些事,你都記住了嗎?”
顏文修點了點頭。
顏致高:“從明天開始,你親自去善後,該補償的補償,該陪銀子的陪銀子,一樁都不能少,務必將這些事抹除掉。”
顏文修再次點頭:“好。”
李夫人聽到了,眉頭皺得死死的,二房犯了錯,總是大房來善後,看着兒子疲憊的樣子,心中對二房的怨氣又多了幾分。
稻花坐在一旁沒說話,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麼。
就在顏致高大聲斥責顏致遠的時候,王滿兒進了屋子,在稻花耳邊低語了幾句。
稻花和李夫人說了一聲就出了屋子,大概過了兩刻鐘的時間才重新折了回來。
“是出什麼事了嗎?”
稻花一進來,李夫人就忍不住問道。
稻花搖了搖頭,看向顏致高:“丟失的軍糧找回來了。”
聞言,顏致高和顏文修皆是一喜。
顏致遠也滿臉高興:“大哥,既然咱們家沒什麼損失,就把媚娘給放了吧,她也是被蔣家給威脅了,如今文安還小,還離不得親孃。”
聽到這話,屋子裡的人都不由愣住了。
顏致高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到了這個時候,他竟還想着那個外室,絲毫沒意識到他犯了多麼大的錯。
“哼!”
稻花忍不住了,當即冷笑出聲:“二叔,什麼叫沒損失?”
“軍糧丟失時,那些被殺的衙役,你忘了?他們的命不是命,你可有想過他們的家人?這些難道不需要父親去撫慰嗎?”
“爲了追回軍糧,派去找的人損傷了不少,這些不是損失?”
“父親被抓去關了一天一夜,名聲受損,威嚴受創,這不是損失?”
“父親如今雖被放了回來,你不會以爲這事就這麼了了吧?軍糧丟失是真,父親怎麼都會落個監管不力的名聲,明明今年考覈可以是上等,可因爲這個失誤,也許考覈只能評個中或下,這些難道不是損失?”
“家裡因爲這事,弄得人心惶惶的,祖母也急病了,這些不是損失嗎?”
說着,稻花仰頭嗤笑了一聲:“二叔,你倒是一點損失都沒有,因爲所有的損失都是被別人承擔了!”
聽了稻花的話,屋子裡的人都沉默了,顏致遠微張着嘴巴看着稻花,好一會兒才冷聲道:“那你還想怎麼樣?媚娘爲顏家生了兒子,難不成你還想殺了她不成?”
“二弟!”
李夫人滿臉怒容的站了起來:“二弟,稻花只是實話實說,請你別有事沒事就攀扯上她,搞得好像所有事都是她逼着你做的一樣。”
說着,看向稻花,給她使了個眼色,“這裡沒你事了,你下去吧。”老爺回來了,她一點都不想女兒插手二房的事,免得日後落埋怨。
稻花看了一眼李夫人,她也不想在這裡多呆。
軍糧是孫長澤幫着找到了,爭奪的糧食的時候,和蔣家僱的人在河上發生了打鬥,聽說傷了不少人,這些人都得她去賠償和安撫。
看到稻花離開,顏文傑和朱綺雲急得不行,他們都沒想到顏致遠會這麼蠢,居然在這個時候給那外室求情,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看着冷着臉不說話的顏致高,顏文傑有些恐慌,大伯要是打罵父親,他還不會這麼慌,可現在大伯什麼都不說,他心裡沒底了。
顏文傑不由看向孫氏,希望她說幾句話,讓場面不至於如此僵滯。
可惜,孫氏垂頭不語,根本沒看他。
朱綺雲見婆婆一句話也不說,心知她被公爹傷得不輕,不想再管他的事了。
哎,他們二房怕是要和大房生分了。
“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顏致高突然來了一句,然後不等衆人反應,就大步離開了。
顏文傑和朱綺雲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
......
“怎麼樣,打聽到什麼了?”
顏老太太着急的看着孫媽。
孫媽猶豫了一下,將剛剛在正院聽到的話告知了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聽後,氣得猛拍自己的大腿:“這個逆子,逆子!”
孫媽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說話,默默站在一旁。
過了好一會兒,顏老太太嘆了一口氣:“我原想着,在我踏進棺材之前,這個家可以一直不分的,可現在......”
顏老太太眼眶慢慢紅了起來,孩子爹死得早,一家人全靠着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原以爲他們三兄弟可以一直攜手走下去的,可終究是她奢望了。
她不能任由老二一直拖累老大!
顏老太太擦去了眼中的淚水,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去,把老大、老二、老三都叫過來,我有話說。”
等孫媽離開後,顏老太太看着窗外的大樹,嘆了一句:“終究是到了樹大分枝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