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漢回到了隊伍當中之後,他立即來到了一座馬車的跟前,隔着簾子,向着車裡的人彙報起來。
“尊者,那位是折衝府的左將軍韓立,他叫小人過去,說是不忍心看到隊伍當中的婦孺老弱受苦,所以打算支援咱們三萬石糧食!”
“你說什麼?”
聽到大漢的回話,馬車裡的人,都忍不住掀開了車簾,和大漢再次確認起來。
一個披頭散髮,一副復古打扮的老者,出現在大漢的面前。
對上尊者懷疑的目光,大漢立即詛咒發誓起來。
“尊者,是千真萬確,那韓將軍就是如此說的,並且已經派人運送糧食過來。”
“俺宋老三要是說一句假話,就讓老天爺劈死我!”
看着宋老三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尊者半信半疑地皺起了眉頭。
倒不是說他太過於小心,而是實在是韓立的這種行爲,讓人有些看不懂。
要知道他們可是叛軍啊,難道折衝府就不怕,有人到皇帝跟前參上一本?
不過想到曾經教裡的尊者,都讓對方直接砍了腦袋,並且將所有普度教地信徒,都給驅逐出了渝州。
甚至於此時的渝州,是整個天下間,普度教派勢力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地存在。
不過想到上面的命令,以及折衝府往日裡的做派,尊者最後還是同意了接受折衝府的援助。
畢竟就是算是想要百姓聽從教派的帶領,那也得大家吃飽飯了才行。
一個餓了三天的人,憑什麼指望他,在戰場上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在鐵一般的現實面前,無論是尊者還是宋老三,將其他一切應該考慮的因素都炮之了腦後。
如果此時折衝府要想剿滅眼前這支亂民,簡直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畢竟面對着折衝府這麼一支精銳,這些亂民竟然席地就座,完全沒有一絲防備的想法。
看到這雜亂無章的場面,韓立的心情除了沉痛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想法。
用這些人向朝廷那幫肥頭大耳的老爺們邀功,他韓立還沒有掉尊嚴到這種地步。
畢竟眼前的這些人,雖然在朝廷看來都是亂民,但是在折衝府的軍隊看來,卻是他們曾經守護過的百姓。
看着這艱難掙扎着尋求生存的百姓,韓立從自己手下的目光中,看到了沉默、看到了悲傷、更多卻是看到了失望和憤怒!
失望?憤怒?
對於誰的失望?對於誰的憤怒?
忽然間,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韓立有些不敢去深究,不敢去猜測。
仰望着清朗地天空,韓立的心情卻烏雲密佈。
他不知道,眼前地這一切,究竟在不在陳展的謀劃之列,在不在陳展地預料之中。
但是很顯然,看到了世界上最爲無奈的一幕,那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面對數倍於己的精銳大軍,軍心動搖了。
這裡的動搖並非是對於戰鬥力的動搖,而是對於戰爭意義合理存在的動搖。
簡單來說,就是折衝府所有的士兵,對於他們爲之奮鬥的那種信念,產生了動搖。
想到這裡,韓立的手都有些顫抖。
“將軍你怎麼了?”
看着面色有些發白,神情變得陰沉的韓立,一旁的張明悄悄湊過來,低聲詢問起來。
相比於後來加入的高燦,兩人地關係就要親密地多,尤其是他還是韓立一手提拔起來的。
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韓立的嫡系,所以兩人之間的相處就比較隨意一些。
如果換成是高燦,頂多也就是關心一下,絕對不會問出不該詢問的話語。
而對於張明,韓立也同樣視爲心腹,所以對於心中的擔憂,並沒有隱瞞。
“你說,陳將軍有沒有想過,咱們的兄弟,看到眼前的一幕,會不會對朝廷感到失望?”
“會不會對皇帝感到失望?會不會爲自己的戰鬥的意義產生懷疑?”
無論什麼時候,軍心都是一個重大的問題。
所以剛剛發現了不妥之後,韓立都沒有敢等待,只是拉着張明來到無人之處,就立即詢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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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韓立的詢問,張明楞了一下,隨後皺着眉頭想了想。
好半天,才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擡起頭對着韓立說到。
“將軍,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從五年前,朝廷拖着我們的軍費開始,我們就已經不是在爲大乾而戰了!”
“雖然因爲渝州的安全,使得大乾的其他地方得到了保護,但是弟兄們的初衷,卻不再是爲了大乾而戰了。”
“畢竟,將軍你見過那一支軍隊,會不要軍費依然在邊境戰鬥五年的?”
“按說大將軍一輩子都把歲月奉獻給了折衝府,給了渝州,給了大乾,可是除了一個不能世襲的大將軍,還有什麼?”
“我想……”
張明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臉色也是非常地複雜。
“我想如果不是弟兄們,都已經把渝州當家的話,恐怕早就跑得一個都不剩了!”
“將軍你難道還沒有明白過來?”
面對着自己的老上級,張明也是非常的擔憂。
“自從上次雍朝南下甘州,可是陳將軍一兵未發的時候,整個軍隊當中沒有任何的雜音,就已經能夠看得出兄弟們的態度了。”
張明的這句話,如閃電般,在韓立的腦海之中閃過。
雖然當時有着諸多的理由,無論是接應新遷移的百姓,還是正在加緊訓練士兵。
但是按兵不動地事實,卻沒有讓任何一個士兵產生怨言。
甚至這其中也包括韓立自己!
只是他過去從來沒有想過,這其中所深含的意義。
如今被張明點透了之後,韓立也苦澀地發現,不僅僅是士兵,就連折衝府地所有將領,內心裡孕育着一股無法言喻的怨言和憤恨。
畢竟換成誰,連續五年都拼死拼活地白乾,甚至連安家費都沒有的情況下,哪一個軍隊會保持所謂的忠心?
如果要是大乾當初直接把雍朝直接滅掉,那麼大乾還能吹噓自己是天命所歸。
給君權披一件神話的外衣。
可是哪怕到如今,雍朝的主力都還在大草原上活得有滋有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