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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三年的春天早已來臨,到處是一片生機盎然,空中不時飄過一堆堆山一樣的白雲,遮住了溫暖的太陽,兩岸的田野上到處可見農民在麥田裡忙碌地施肥除草,遠處是大片濃綠的樹林,一羣羣百靈鳥在樹林上方驚飛而過,向江邊飛掠而來。
這裡是鄂州的長江,江面上緩慢的航行着兩艘千石大船,白色的船帆高高掛起,被東風吹鼓,李延慶正負手站在船頭上,江風吹拂着他的衣袂,他欣賞着長江南岸的秀美風光,遠處可見低緩的山巒籠罩在朦朧的煙雨之中,儼如水墨畫的渲染,江邊有牧童騎在牛背上橫吹笛子,就彷彿一卷極美的田園畫卷。
李延慶是七天前從京城出發,他和妻子曹蘊、愛妾郭思思,以及小妹扈青兒三人乘坐一艘大船,而莫俊、劉方以及其他隨從乘坐另一艘大船,他們從蔡河南下淮河,又經揚州進入長江,再逆江西進,整整走了七天,終於進入了鄂州嘉魚縣境內。
這時,李延慶忽然感覺有人給自己披上一件外套,他一回頭,卻見是新婚妻子曹蘊站在自己身後,曹蘊已初爲人婦,新婚魚水之歡的滋潤使她變得更加明媚豔麗,李延慶笑了笑,輕輕拍了一下曹蘊細嫩光滑的小手,曹蘊抿嘴一笑,“船頭風大,夫君還是進船艙裡去吧!”
“這裡的風景我真的喜歡,感覺比北方更有生機。”
“我也喜歡,尤其那邊的大山就像水墨畫一樣,雲霧繚繞,彷彿有神仙居住,有時間我真要好好畫一幅。”曹蘊指着遠方的魚樂山道。
“你應該有機會的,這裡已經是嘉魚縣。”
“啊!已經到了嗎?”
李延慶指着前方笑道:“前面再走二十里就是嘉魚縣城了。”
“感覺人好像還不是很多,我們只看見了幾個村莊。”
“這裡地廣人稀,嘉魚縣比湯陰縣大三倍,人口卻只有湯陰縣的八成,而且交通也不方便,在這裡主要靠乘船。”
“夫君,好像黃州就在附近。”
“黃州我們昨晚已經過了,不過確實不遠,一天的航程都用不了,如果娘子是想去赤壁的話。”李延慶笑笑嘻嘻地望着妻子。
曹蘊挽住丈夫的胳膊,眼中閃爍着喜悅的光彩,“自從拜讀了東坡居士的赤壁賦後,我一直就想去看看。”
“好的,等我安穩下來,我們一起去。”
這時,一陣江風吹來,曹蘊打了寒戰,李延慶連忙道:“這裡風大,我們回艙。”
船艙很大,分上下兩層,上層是他們的寢艙,下層則是起居休息之處,船艙內,思思正在指點扈青兒刺繡,住在赤倉鎮時,扈青兒不知什麼原因忽然喜歡上了刺繡,她在練習飛石之餘,也一門心思地學習刺繡。
思思見李延慶進來,便起身笑道:“夫郎,要到了吧!”
李延慶點點頭,“最多還有半個時辰,可以收拾了!”
“蘊娘,我們上樓收拾一下隨身物品吧!”
思思和曹蘊上了樓,扈青兒急了,“你們等等我!”
她手忙腳亂地收起刺繡繃子,紅着臉跑了出去,這一路過來,李延慶發現扈青兒變得沉默了,很少和自己說話,不知有了什麼心思,有機會他倒要問一問思思。
這時,船老大在門口道:“啓稟官人,還有十幾裡就到嘉魚縣了,官人準備一下吧!”
“多謝了!”
李延慶走出船艙,他終於看見了遠處的縣城,就修建在江邊,李延慶長長鬆了口氣,終於到了
嘉魚縣是一座上縣,從城池周長二十餘里,全縣約五千戶人家,三萬五千餘人,大多居住在縣城和周圍方圓二十里內,不過嘉魚縣流動人口卻很多,大多是從稍微偏遠的州縣過來謀生,這裡水運便利,商業比較發達,條件要比偏遠地方好不少。
前任知縣在一個月前調走,現在知縣空缺,由縣丞、縣尉和主簿分管縣城政務,由於宋朝的縣丞沒有實權,甚至還一度取消,所以嘉魚縣縣丞和主簿是同一人。
侍御史李延慶被貶黜出任嘉魚知道的消息早已傳到縣城,任命書先一步送來。
當李延慶的坐船抵達江邊碼頭時,兩名縣官早已聞訊出城來迎接,同時前來歡迎新知縣的還有大羣縣吏、捕快、衙役以及十幾名鄉紳,當船隻靠岸,縣丞兼主簿楊菊一聲令下,岸邊上頓時敲鑼打鼓,熱鬧異常,很多民衆也紛紛跑出城來看熱鬧。
船板搭上了岸,李延慶快步走了下來,縣丞楊菊連忙上前道:“下官縣丞楊菊參見縣君!”
李延慶仔細看了看他,這位縣丞不到三十歲,身材中等,皮膚略黑,看起來非常精明能幹,不過李延慶總覺得自己見過他。
“楊縣丞,我們好像見過?”
楊菊笑了起來,“下官也是和李御史同科錄取,下官殿試一百二十二名。”
李延慶大喜,“原來是同科進士,真是巧了,不知楊縣丞是哪裡人?”
“下官江夏縣人,蒙聖恩垂憐,下官又能回家鄉任職。”
“原來是本鄉人,以後還請縣丞多多關照!”
“一定!一定!”
楊縣丞又給李延慶介紹縣尉,縣尉是由縣吏轉正而成,叫做周平,年紀約五十餘歲,長了只大酒糟鼻,看起來比較平庸,唯唯諾諾。
“本縣沒有主薄,就是下官兼任。”楊縣丞笑着給李延慶解釋道。
李延慶點了點頭,這時,十幾名鄉紳一擁而上,紛紛上前和李延慶見禮。
李延慶擺擺手對衆人笑道:“所謂在任一方,造福一地,我雖從京城過來,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嘉魚縣的父母官了,在這裡我先給大家做一個約法三章,不貪、不昏、不怠,希望我能給嘉魚縣帶來一個清明的風氣。”
衆人一起鼓掌,一名老鄉紳道:“今天我們在望江樓給縣君接風洗塵!”
“大家的心意我領了,我也一路疲憊,需要先安頓下來,接風之事以後再說吧!”
楊菊也對衆人道:“先讓縣君休息吧!大家且回去,以後會有機會聚會的。”
衆人見李延慶不肯赴宴,只得各自散去了,不過大家卻不失望,所有鄉紳都希望來一個清廉的知縣,這樣他們的日子也好過,若是來個貪官,他們首當其衝要被剝皮刮脂。
這時,曹蘊和郭思思、扈青兒也從船上走下,後面跟着她們各自的丫鬟,她們三人都戴着帷帽,遮住了容顏,楊菊連忙讓牛車過來,讓知縣家眷先上車。
李延慶等到後面一船靠岸,讓莫俊和劉方也上了一輛牛車,他則翻身上馬,走在牛車前面向縣城而去。
雖然嘉魚縣遠遠不能和京城相比,但縣城內的熱鬧卻湯陰縣差不多,進城處各種小店鋪林立次比,建築風格也不同,湯陰縣主要以平頂爲主,而這裡的房屋都是尖斜頂,鋪着密密的黑瓦,而且鄂州盛產石灰,所以家家戶戶都將外牆刷白,看起來白牆黑瓦,頗有南方的風格。
另外樹木也明顯比湯陰縣多得多,縣城內隨處可以看見一片片小樹林,這也是雨水充足,氣候溫暖的具體體現。
嘉魚縣的中軸主幹道叫做沙陽大道,這是嘉魚縣的舊稱,主幹道頗爲寬闊,可以並行五輛牛車,鋪着石板,顯得比較乾淨,兩邊還有大樹。
縣丞楊菊也騎着一匹馬,一路給李延慶介紹縣城情況,“這條南北主幹道除了北門附近有點商鋪外,其他地段都沒有商鋪,也不允許擺攤,兩邊基本上都是官宅和大戶人家,商業在東西幹道上,那邊才叫熱鬧。”
“那裡是…….”李延慶看見一處比較宏偉的建築,頗像一座寺院。
“那是文廟,同時也是縣學。”
李延慶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今年有發解試吧!”
楊菊點點頭笑道:“六月縣考,考中者去州治江夏縣參加發解試,具體發解試的日期還沒有定下來,大概在十月份,考過發解試,明年很多士子就要進京趕考了。”
“嘉魚縣水平如何?”
“還不錯,每屆都有三十幾人考過發解試,佔鄂州的三成,上一次鄂州考中六名進士,嘉魚縣就有三人,這裡學風很盛,按照慣例,縣君也要每月抽一天時間去縣學講課。”
“確實不錯!”
李延慶見路上行人紛紛站邊向自己躬身行禮,他不由暗暗點頭,這是一座知禮的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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