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湯圓兒拎着壺茶慢慢走進來,她也是剛坐完月子,身體還比較虛弱,王貴連忙上前接過茶壺,埋怨她道:“你回屋休息,讓丫鬟來就行了!”
湯圓兒一笑,“別人我不管,老李是貴客,我可不敢怠慢!”
李延慶忍不住笑了起來,“阿圓,你這話這麼說,我那點老底你還不清楚,在你們兩口子面前我算什麼貴客?”
“要是從前我才懶得給你倒茶,現在嘛!不一樣了,阿貴的上司我可不敢得罪。”
湯圓兒一邊笑着,一邊給李延慶倒了一杯濃茶,“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你,你從不帶阿貴去煙花之地,不像某些人,自己想去喝花酒,還慫恿我家阿貴去。”
李延慶啞然失笑,看來牛皋惹這位湯夫人不高興了,他也開玩笑道:“我說阿圓,你是不是該考慮給阿貴納妾了?”
王貴嚇得臉都白了,站在妻子身後急向李延慶連忙擺手,湯圓卻笑眯眯道:“納妾當然可以,但要養得起才行,他一個小小的指揮使能有多少俸祿,就算我有這個心,他也沒有這個能力。”
“哦?那阿貴要到什麼程度纔有資格納妾呢?”
湯圓兒眼波一轉,“我看到至少要到都指揮使吧!”
李延慶點點頭,“這個要求不高,也就兩三年時間。”
湯圓兒抿嘴一笑,“老李既然希望我家阿貴早點納妾,那也得幫幫他才行啊!”
李延慶哈哈大笑,“我明白了,阿圓放心吧!我一定會讓阿貴早點如願以償。”
王貴翻了翻白眼,什麼叫做讓自己早點如願以償,自己在太原那位已經身懷六甲,還能再拖到什麼時候?
湯圓兒放下茶壺轉身走了,王貴連忙扶住她出去,“院子裡滑,你當心點!”
走出房間,湯圓兒似笑非笑地望着丈夫,“瞧你美的,是不是老李的話說到你心坎上去了?”
“他是開玩笑,我哪有這個想法,再說,升都指揮使哪有那麼容易?”
湯圓兒伸出指頭在他腦門上狠狠戳了一下,“還說沒這個想法,別做夢了,你就算當上太尉也休想納妾!”
王貴心中暗罵李延慶多事,那件事只能慢慢解釋,水到渠成,現在被李延慶抖落出來,豈不是弄巧成拙,王貴只得連聲說不敢,將妻子扶回了房間。
“老李啊!這種玩笑以後別亂開了,會影響夫妻感情的。”
“去你的!”李延慶鄙視地看了王貴一眼,“你小子別在我面前裝,你在太原那個歌妓怎麼辦?人家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還想拖到什麼時候,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早點說出來,阿圓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難道她真會不讓你的孩子進門?”
“那我怎麼說?”
“所以我讓你換宅,房子大了,後宅有兩個院子,至少在生活條件上沒問題了,大家可以眼不見心不煩,現在你這間院子,你若提出來,阿圓肯定會煩惱她們住哪裡?換了宅就會減少很大的阻力,你小子動動腦筋好不好?”
王貴半晌才嘟囔一句,“好吧!”
“這件事你別煩,你這間院子轉給寶妍齋,我在京兆府給你安排一處官宅,等開春後,阿圓和蘊娘她們一起去京兆府。”
王貴大喜,“我去京兆府已經定了嗎?”
“我給老爺子說過了,他答應給高同知說這件事,這對高同知是舉手之勞,你雖然暫時不是都指揮使,但我讓你行都指揮使之權,你和牛皋負責新兵。”
王貴嘆口氣,“我最大的心病就是杏娘,如果她能進家,我真的沒有後顧之憂了,就怕阿圓想不開啊!已經懷孕了才告訴她。”
李延慶眨眨眼笑道:“我會找一個合適的人勸說阿圓!”
正說着,僕人在院子道:“官人,客人來了!”
湯懷沒想到會在王貴家中遇到李延慶,見面時他略有一些尷尬,但李延慶的熱情和王貴的插科打諢很快使這種尷尬煙消雲散,當李延慶提出去曹婆婆肉餅店喝一杯時,他們終於找到了從前的那種感覺。
“我還記得老湯喝了鹿血的樣子,看到旁邊的女人,眼睛都花了。”
“去!提到那鹿血我就恨,若不是喝了那鹿血,我現在還在相親呢,那裡會匆匆忙忙定下親事。”
湯懷的話引來李延慶和王貴的大笑,往事雖然過去了很多年,卻彷彿就在昨天才發生,回憶起竟是那麼美好。
但湯懷現在的境遇卻很糟糕,他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隨童貫,最後卻被童貫出賣,承擔本該不由他承擔的責任,被免去一切官職,在家賦閒。
雖然李延慶曾託岳飛給他父親送去一塊奇石,這種暗示讓湯懷怦然心動,但他心中卻很愧疚,跟隨童貫時他完全忘記了李延慶的存在,甚至他們同在鄆州時,他也沒有去和李延慶打個招呼。
只是湯懷沒有想到,在京城遇到了李延慶。
“老湯,以後有什麼打算?”李延慶端着酒杯,目光湛然地注視着湯懷。
“我?”
湯懷苦笑着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打算先做點生意吧!我父親給我一萬貫錢,我看看京城能做點什麼。”
“要不然跟我去京兆吧!”李延慶微微笑道。
“這個這還是算吧!不想麻煩你。”
“老湯!”王貴一拍桌子,他有點急了,“什麼叫麻煩,我們兄弟一場,難道老李是在敷衍你?”
湯懷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官職被一抹到底,連官階都沒有了,去京兆府能做什麼?”
“可以做我的軍事幕僚,我再任命你主管新兵軍務,和阿貴、牛皋一起訓練新兵,等時機成熟,我再補你爲指揮使,應該可以官復原職。”
湯懷當然知道他和普通士兵升職不一樣,他已經做到了從六品振威校尉,只要他有立功表現,就能官復原職,而不用再一步步熬上去,但關鍵就看誰願意給他這個機會,本來童貫完全可以把他推薦給郭藥師或者姚平仲,但童貫壓根就不管他的死活,早讓他寒了心,現在還是從小的好友李延慶願意給他這個機會,讓他怎麼能不感動?
“延慶,我以前”
“打住!打住!”
李延慶連忙打斷了湯懷的感激之言,“我受不了那種肉麻的抒情,你也不要叫我延慶,我和你還沒有這種交情,你小子欠我的兩貫錢到現在還沒有給?”
湯懷一怔,“什麼時候?”
“神童賽結束後,你們拿我寫的《大聖捉妖記w去鹿山學堂賣,講好事後分我三成,最後你們給了嗎?還有你,你小子也一樣欠我兩貫錢。”
李延慶說完,三人頓時大笑起來。
童年的友情使湯懷心中的最後一絲芥蒂終於消失了,他也開懷大笑起來,罷官的陰霾一掃而空。
“老湯,有件事真要你幫忙!”李延慶給湯懷倒了一杯酒。
“什麼事還有你辦不到的?”湯懷喝了不少酒,他從腰中抽出一把小摺扇,輕輕搖擺,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到現在還改不了。
“這件事還真得你幫忙!”
李延慶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王貴,附耳對湯懷說了幾句。
湯懷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瞪着王貴,“你小子真在外面養別宅婦了?”
王貴臉上尷尬之極,不知該怎麼回答,李延慶連忙打圓場道:“這件事阿貴已經知錯了,回頭怎麼懲罰他,那是阿圓的事情,但對方既然已經有了身孕,我估計阿貴的父親和祖父也很歡喜,所以這件事你得勸勸阿圓,她從小聽你的話,也只有你能勸她?”
“她從小哪裡聽過我的話,老李別往我臉上貼金了?”
湯懷心中着實鬱悶,雖然王貴在外面養女人確實讓人惱火,但他也不得不面對現實,那女人已經懷了王貴的孩子,王貴祖父和父母肯定很高興,尤其王萬豪最信奉子孫興盛,他們肯定會承認那女子的身份。
如果自己妹妹死活不肯接受,事情就麻煩了,再鬧到雙方長輩那裡去,很可能會導致這門婚姻破裂,而那肯定是湯圓兒無法承受的。
自己還得勸妹妹接受這個女人爲妾,老李說得沒錯,這件事還真只能自己出面。
湯懷又狠狠瞪了王貴一眼,“這一次看在老李的面上就算了,我幫你去勸她,下次你再敢亂來,別怪我翻臉無情!”
李延慶在下面踢了王貴一腳,王貴連忙給湯懷斟滿酒,“這次是我不對,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湯懷又對李延慶道:“我那妹妹雖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但這件事要勸服她,還能找準時機,否則就算她委屈答應,這小子以後也有的苦頭吃了。”
李延慶笑着點點頭,“我替阿貴想過了,回頭我在京兆府給他安排一座五畝的官宅,再讓他暫代都指揮使一職,阿圓一定很高興,然後趁着她興頭上把這件事挑開,她的牴觸情緒就會少一點。”
“你這個朋友也做得太厚道了!”
湯懷無奈地搖搖頭道:“我不是說阿貴不能娶妾,實在他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爲太惡劣了,對方已經懷孕,他妻子居然不知道,換誰都受不了,他就應該狠狠地受懲罰,你卻百般包庇他,老李,你這是在害他知不知道?”
李延慶也笑道:“我不就是害怕阿貴的婚姻出現問題嗎?那對阿圓的傷害更大,再說阿貴也不是那種花天酒地的人,若是鄭胖子幹這種事,我會幫他?”
湯懷點點頭,“什麼都是你說的在理,好吧!那什麼時候我把這件事挑開,阿貴你說說看?”
王貴低頭想了想道:“最好是新年期間吧!杏娘一個人在太原,我不放心。”
“那你要有過不好這個年的心理準備!”
王貴默默點頭,“我明白。”
三人又喝了幾杯酒就各自回家
新年前夕的京城格外熱鬧,雖然寒風凜冽,地上鋪着厚厚的積雪,但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不時一輛牛車或者拉貨的驢車奔過,濺起一地的泥水。
李延慶漫無目標地在大街上走着,他很喜歡這種感覺,輕鬆、自在,享受着新年的氣氛。
“官人!官人!”
後面有女人的聲音,李延慶沒有留意,當他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時,他才意識到後面人是在叫自己,他連忙回頭,只見一個服飾鮮豔的女人在十幾步向自己招手。
李延慶笑了起來,他迎着走了過去,“孫大娘子,好久不見了。”
孫大娘子白了他一眼,聲音有些柔媚道:“是你把奴家忘了吧!”
李延慶可不敢招惹這個渾身帶刺的女人,他連忙岔開話題笑問道:“大娘子怎麼這裡?”
他剛說出口便知道自己錯了,街道對面不就是寶妍齋的大相國寺分店嗎?李延慶拍一下額頭,自嘲地笑道:“心裡在想事情,有點糊塗,大娘子莫怪!”
“哼!這話要被東主聽到,他非跳腳不可,自己的店鋪都忘記了。”
“今天臘月二十七了,店鋪還沒有關門嗎?”
“今天是最後一天,下午就關門了,店裡客人不多,官人去坐坐吧!喝杯熱茶。”
李延慶點了點頭,跟隨孫大娘子向寶妍齋店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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