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兵將大量傳單投入京城的同時,一萬宋軍也開始了收繳行動,挨家挨戶收回金兵散播的傳單,消除不良影響,同時八千士兵也緊急上城,進入了防禦狀態,三百二十架牀弩開始強力發射,摧毀敵軍的投機機。
李延慶在數百親兵的護衛下也趕到了北城頭,城樓內,一名士兵點燃了燈籠,照明瞭城樓房間,劉錡將一張傳單遞給李延慶,“很有趣的宣傳,都統看看吧!”
李延慶接過傳單看了一遍,微微笑道:“金人太高看我了,殺了我一人,從此天下太平,我擔當不起啊!”
“那個是胡說八道,都統不用理會它,關鍵是最後一段,都統看出端倪了嗎?”
李延慶點點頭,“很顯然,金兵支撐不住了,王貴昨天晚上燒燬黎陽倉,撼動了金兵的根基,金兵應該已有退兵之意,所以纔會有‘外交不破兵不可行’的狗屁言論,在給自己找臺階呢!”
劉錡見左右無人,便壓低聲音道:“我倒覺得,這是金人在向朝廷某些勢力暗遞消息。”
李延慶眉頭略略一皺,他當然知道劉錡某些勢力指的是誰,朝廷的主和派,勢力十分龐大,從傳單的效果來看,對普通百姓確實沒有太大的意義,但主和派確實是有影響。
就在這時,城樓外有士兵稟報,“啓稟都統,李相公緊急求見!”
這是李綱來了,李延慶立刻吩咐道:“請李相公上城頭來。”
他又對旁邊兩名親兵道:“去通知楊將軍繼續收繳傳單,儘量避免這件事傳播開。”
“遵令!”
兩名親兵行一禮,匆匆去了,李延慶走出城樓,此時已是凌晨,天快亮了,在朦朧的晨曦中,只見李綱跟隨兩名士兵快步向這邊走來。
“李都統,情況有些不妙!”李綱走上前便急聲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剛剛得到消息,官家已經下旨,令馬政去金營和金兵接觸了。”
李延慶吃了一驚,有官員出城了,自己居然一無所知,這是怎麼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延慶急聲問道。
“大概在一個時辰前,白時中、吳敏、李邦彥、張邦昌聯袂去見官家,遞交了百官請願書,七成以上官員在請願書上簽字,他們最終說服了官家與金兵議和。
李延慶沒想到主和派如此迅速,雖然他們準備已久,但很顯然,金人的傳單起了巨大的催化作用,但李延慶此時更關心是官員出城,他問道:“李相公剛纔說,馬政已經出城了?”
“我得到的消息是這樣,但具體情況我也不瞭解。”
李延慶轉身對劉錡道:“你去查一下此事,看看有沒有人擅自開城放人,如果有問題,我懷疑是東城和南城那邊。”
“卑職這就去!”
劉錡翻身上馬,催馬向東城奔去。
李延慶又對李綱道:“李相國最好現在就去見官家,你告訴官家,王貴將軍前天晚上偷襲黎陽倉得手,燒燬了至少一百萬擔草料,金兵已經支撐不住,所以纔有求和的暗示,我們千萬不可上當!”
這個消息令李綱既驚喜,又擔心,他連忙道:“我這就去見官家!”
.......
李延慶很快便得到了稟報,問題出在東面的新宋門,駐紮新宋門的新北軍擅自將馬政和幾名隨從放出了城,這個消息令李延慶極爲惱怒,他當即催馬趕到了新宋門。
新北軍是在李延慶的建議下組建起來的一支新軍,共有三萬軍隊,由董平、徐寧和張清三人統帥,高俅給了李延慶一個面子,將李延慶的一百親兵加入到新北軍中出任都頭,使李延慶對這支軍隊也有了很大的影響力。
但在趙桓登基後,一方面重用李延慶,但另一方面也對李延慶的軍權進行牽制,最明顯就是消除李延慶對新北軍的影響,趙桓提拔董平爲副都統,使董平也能直接向天子彙報。
今天在新宋門當值的軍隊,正是董平的三千直屬軍,李延慶剛趕到新宋門,迎面在城門處看見了董平。
“董將軍!”
董平正要離去,卻被李延慶叫住了,董平似乎知道李延慶要來,上前在馬上行一禮,淡淡笑道:“都統是來巡視東城嗎?”
“我聽說有人出城,特趕來查看!”李延慶開門見山道。
董平點點頭,“是有人出城,而且是鴻臚少卿馬政,我放他出去了。”
“是董將軍親自下的開城令?”
“正是!”
李延慶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冷冷道:“一個月前我親自下令,城門不準開啓,有特殊情況出城必須得到我的同意後才能放行,爲何我的軍令到了董將軍這裡就執行不下去了?董將軍是在藐視我的權威嗎?”
“末將不敢,我之所以放馬政出城,是因爲馬少卿有聖旨和官家頒發的出城金牌,李都統雖然軍令如山,我不敢違抗,但相比官家的皇權還是差了一點,如果李都統一定要把軍令壓在皇權之上,那卑職也無話可說!”
李延慶冷笑一聲,“董將軍很會說話,直接用皇權來壓我,但之前說過,有特殊情況出城必須得到我的同意後才能放行,聖旨和天子金牌就是特殊情況,你爲何不向我稟報?”
“當時情況緊急,卑職只能從權,如果都統認爲卑職行爲不當,可以直接向官家彈劾,卑職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說完,董平向李延慶抱拳行一禮,轉身催馬揚長而去。
董平的副都統是由天子直接任命,而不是由李延慶任命,李延慶對他只有處罰建議權,而無權將他撤職查處,董平也是吃準了這一點,纔敢直接違抗他的軍令。
李延慶目光陰沉地望着董平遠去,一場黎陽倉的大火摧毀了金兵繼續攻打東京的意志,但一張傳單也同樣撕裂了宋朝君臣之間的默契,金營中也有高明之人啊!
........
趙桓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公開平反了範黨案,封原相國範致虛爲陝西五路經略使,被範黨案牽連的官員皆官復原職,同時也公開處死了主張聯金滅遼的始作俑者童貫和趙良嗣,罷免了蔡京、王黼、高俅和蔡攸的相國之職,但代表大宋與金國談判結盟的原登州兵馬使馬政卻沒有受到波及,他依舊出任鴻臚寺少卿。
雖然馬政沒有被追究責任,但並不代表他的日子就好過,天不亮,馬政便接到一個誰也不願接手的燙手任務,天子趙桓令他代表朝廷赴金營和金人接觸,試探雙方是否有議和的可能。
當然,這也和馬政長期出任駐金國特使有關,他能說一口流利的女真語,認識不少金國高層和主要將領。
天剛亮,心情忐忑的馬政終於出現在金兵大營外,其實距離金兵大營還有三裡,他便被金兵遊哨查獲,將他押解到大營。
大帳內,完顏斜也正在喝一碗參茶,這時,有士兵在帳前稟報,“啓稟大帥,營外有一名宋朝官員,說是奉旨前來金營商議。”
完顏斜也先是一怔,隨即大笑起來,自己昨天晚上才投擲傳單,天剛亮,宋朝便派大臣來了嗎?這個速度着實出乎他的意料,由此也看得出,宋朝朝廷議和之心不是一般的急切啊!
“來人是何人?”完顏斜也問道。
“是原駐金國使馬政。”
原來是他,完顏斜也隨即令道:“帶去偏帳等候,等我有時間了再接見他。”
宋朝朝廷如此急切,完顏斜也倒不急了,他需要先晾一晾馬政,給他一個下馬威,然後再接見他。
完顏斜也必須要把這個節奏把握好,儘管他現在已面臨草料斷絕的威脅,急切想率軍返回河北,但絕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要利用宋朝急切議和的心理,以獲取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