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到了環城鎮的另一城門口停了下來,彼時的李空竹,正看着從準備齊全的車上小屜裡拿出的雜記。
聽到動靜,將書放了下來,盯着那桌上精緻的琉璃罩燈盞嘲諷的輕勾了下嘴角。
車簾掀動,崔九一個大踏步的跳將了上來。
待坐穩後,其對外沉聲吩咐道:“開行!”
“是!”
話落,馬車開始就由原來的疾跑,改成了慢速的慢走着。
李空竹看着那着金絲暗紋紫袍的男子,扯着嘴皮子笑了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皇上就不怕了外人說道?”
“我倒是極喜嫂夫人崔九崔九的喚着,這樣當顯得貼切許多!”崔九整着衣襬,亦是笑看着她。
李空竹不動聲色的爲他斟茶一盞,“往昔不知了皇上身份倒也罷了,如今可萬不能這般放肆的好。臣婦夫君現今還遠在邊界哩,還是懂點分寸爲好!”
崔九聽沉眼看她,見她不卑不亢的擡眼與他對視。
終是有些心虛的輕咳了聲兒,“嫂夫人可想過此去的風險?”
“皇上可聽過生同衾死同穴的典故?”
見他張口,女人又恍然一下,“倒是忘了,皇上妃子衆多,雖未立皇后,想來也應是知道的纔是!”
崔九暗了眼,眼中有着一絲惱怒閃過。
李空竹見此,卻並不具怕的勾起了一絲嘴角,手拿書本的再次看了起來。
崔九直視她良久,終是難嚥吃憋的咬牙道:“你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語,可有想過你的家人?”
“家人?”女人自書中移眼,“我的家人除我夫君兒子外,別人的命與我無關……”
未說完,她似想起什麼,又不經意的道:“嘛,其實應該還是在乎的。”說完見他挑眉一副看吧他就知道的表情,就再次開口,“若這趟我與夫君毫髮無傷的話,我可能會在乎某一部分人的性命。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呵,我連着我的兒子,我都沒辦法顧及着,更何況了他人的性命?該是如何,以後各自聽天由命吧!”
崔九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直覺這女人瘋了。
拋棄好容易打下的大片家業不說,連着兒子也能拋棄了?在說出得罪他的話時,既是連着身邊的親人都能不管不顧?
這,該是說了她冷血呢?還是該表揚了她的用情至深?
李空竹見他死盯自已的,就再次埋頭看起書來。
她可是很在乎她兒子的,說這話,只不過就是心中氣不過罷了。近一年來,這王八蛋做下的那些事,她雖拿他沒了辦法,難不成還不能在口頭上逞強,討點利息回來?
想到這,她再次皺眉,“皇上若無事的話,還是請下車吧!您老身子金貴當不得顛簸,臣婦這趕着去送死的卻不然,要再晚上幾刻的話,臣婦可真真害怕要與了夫君天人永隔了呢!”
崔九聽得一噎。
面如豬肝般的只覺心頭梗得慌,要拿她問罪吧,可人根本就不在乎了他的問罪。人都要去赴死了,還怕他的問罪麼?
想了想,終是想不到辦法的崔九,突然冷哼了聲的轉頭衝車外大喝,“桂仁!”
“哎!皇上!”
“把朕的東西交上來!”
“是!”
話落,窗口處立時一個小匣子遞了進來。
崔九拿過那匣子就是一個用力一甩,“拿去吧!”
李空竹擡眼,盯着那桌上的金絲楠木盒看了一眼,只一眼又轉了眼,“毒藥麼?”
“君李氏!”崔九徹底抓狂,“你若再口出狂言當心朕……”
“抄九族麼?那正好,全抄了吧,省得極品一堆,我還費神的!”女人翻書一頁,學着男人面癱的不鹹不淡着。
“你……”崔九指她半響,終是氣極的冷哼了聲,甩着衣袖,極爲不願的說道:“這裡面是華老寫與君逸之的信件,你既要去了邊界,就將這些統統帶去吧!”統統去揭露了出來吧。
介時君逸之那小子若要報復他,就讓他報復吧。反正現下也都治不好了,也不知了會是個怎樣的情況,與其介時走得不明不白的,不若讓其找個發泄口的好。
李空竹看着他幾欲抓狂的模樣,想着去歲時他在自家與華老的容洽相處。
或許,曾經年少的他說不定是位活潑,心智不咋成熟的逗逼少年。成長成如今這樣,怕是也有着極其無奈的經歷吧。
可即便是這樣,李空竹也不想同情了他去。
將盒子推了過去。“既然皇上都截下了,那便留着吧,如今再交出來也沒啥用了。你放心,我去後不會馬上相告的。要真是快天人永隔的話,到那時,我自然會全盤脫出的說將出來的,到那時,皇上儘管放心,他沒有那個能力來報復你了。”
所以,這是想讓他背一輩子的良心債?
舅爺是這樣,她也是這樣?
如今他們怎就一個個都這般去急着赴了死?急着跟他劃清了界線?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是皇上啊!
崔九皺眉,想以着皇權壓人的衝她威脅道:“你當真不要!”
女人看他,拿着桌上的茶碗就是一摔。
“咔喳!”的聲響,嚇得車行立時止步。
一衆護衛當即緊張的快速圍攏了過來,大叫着,“皇上,皇上!”
“滾!”裡面的崔九白着一張臉的大喝出聲,“車行自繼。”
外面衆人聽罷,當即又四散開的繼續走將起來。
而馬車裡的兩人,崔九在轉頭喝完那聲後,又立時一臉驚恐的轉頭向着女人看去。
只見女人,手拿碎掉的茶瓷片,一臉淡然的仰着脖子,將瓷片抵在了那白皙的脖頸處,衝他笑着,“皇上,應該這樣纔對,你繼續問罪吧!”
崔九看着她,已經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極力的忍着有些氣得發抖的手,指着她道:“瘋了,瘋了!你既如此執意尋死,那便去吧。停車!”
車停,只見他是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大掀了那刻絲軟簾,快速的跳了下去,“給朕加大腳力,定要在十天之內將這瘋婦給朕送達到地方,可有聽到?”
“是!”
齊齊震耳的高喝,令着車裡的李空竹得意的挑起了一邊的嘴角。
還不待她笑意下去呢,卻又聽得一聲高喝傳來,“給朕馬上出發,現在就出發!”
“是!”話落,那趕車的侍衛當即就是一個響鞭甩起,只聽好似馬兒吃痛般,大嘶了聲後,車突然就如了離弦的箭般向前衝跑了起來。
裡面的李空竹被這慣性拉得向後一仰,好在她及時的扶穩了桌角,快速的適應了來。
待看到了桌上那還留着的那個小木匣子時,女人輕哼了聲,當即就將之給抱了起來,衝着車窗外就扔了出去,“皇上,你的楠木匣子別忘了領回去!”
女人聲音極大,大得讓後面已經離她極遠的崔九與一干衆將聽了個清清楚楚。
崔九當即就黑了臉,冷哼着轉了身,跳上那專屬於他的坐駕時,本想一個怒喝讓車行走掉不管不顧。
可最終卻是在將要下令時,又極不情願的轉身衝身邊的太監總管喝着,“桂仁,去給朕將那匣子撿了回來!”
“是!”
……
李空竹所在的車隊,在得了崔九的命令後,是白天夜裡沒日沒夜不停的跑着。
其間,在路過的驛站中,更是接連更替換馬不下了五次。
而車上的李空竹,每天吃住都在了車上。除了極爲不方便之時,馬車會稍停一會兒,其它時侯,就算馬車再顛簸,她身上再痛,也緊咬着牙一聲不吭着。
如今已經八月初了,若她再不快點,待八月十五過後,霜降下來,那她所要的東西可就要沒有了。
再加上靖國的冬天下雪要比變國早上那麼半個月,也就是說,在氣侯方面,靖國要冷得更早來。
那麼下霜呢?
一路上李空竹心情都沉甸甸的,幾天下來,那原本紅潤的臉蛋,也因着思慮過多加上疲憊奔波,變得瘦尖了不少。
在第七天時,車行,終於進入了大靖邊界。
李空竹問着那趕車的侍衛,“還有多久能到?”
“再有兩天就能到達君將軍他們所在的營地了!”
李空竹點頭,掀着車窗簾看着外面還青着的草皮。
忽然,其眼尖的看到了一塊長着野草的地皮上,有好些她所要用到的熟悉植株。
“停車!”
李空竹大喚。
那趕車之人聽罷,當即就將馬給勒停了來。
四下看了看,見都是些平地與雜草,隨又有些尷尬的對着裡面之人道:“君夫人,能否換一地方?”如此開闊之地,實在沒有掩身之所啊!
李空竹知他誤會了,卻並不想多做解釋的掀了簾子。
那趕車的侍衛見狀,趕緊跳下了車椽,拿着凳子給搭在了地上。
等李空竹踩凳下去,他又趕緊吩咐着那跟着保護的一衆侍衛,“爾等速速背過身去,且行到半里開外!”
“不用!”不待衆人行動,李空竹揮手止了他們來。
那侍衛聽得一噎,當即臉如煮熟的蝦子般,對着女人低聲結巴喚到,“君,君,君夫人,這,這不太好吧!”
李空竹別了他一眼。
那年輕的小夥子,嚇得當即就一個紅臉低了頭去,“屬下該死!”
李空竹沒有理會,只淡聲吩咐着,“你們且都隨了我來!”
隨了她去?
衆人面面相覷,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立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空竹也不理會,率先的行到那草皮那,拔下一棵長得極高的青蒿來。
“我需要這個,你們且都來幫忙扯,扯得越多越好!”
衆人聽着這話,當即心下吁了口氣,不過片刻又疑惑不已的看着她手中的雜草。
趕車侍衛當即就開口問出了聲,“君夫人,你要拔這雜草作何?如今離着營地不遠了,且皇上有令,可是必須得十天趕到呢,耽誤不得!”
李空竹又連着拔了幾棵,“不是再二天就到了麼?一會拔完,在到下個目地的後,你留出一半人來,替我拔着,其餘的我們繼續趕路,不會耽誤的!”
侍衛聽她如此說了,倒是不好再辯駁了去,想了想,回頭衝後面的衆侍衛揮了揮手。
衆人領會,當即就快速的跟了過來,照着女人拿給他們看的雜草拔了起來。
一邊拔女人一邊囑咐道:“都看仔細了拔,這葉子是兩面都是青色的,萬不能拔錯了,像這種葉底泛白的是陳艾,兩者很相似,卻又明顯不同,明白嗎?”
衆人見她一臉凝重肅嚴,當即也跟着認了真來。點了點頭,齊齊回道:“知道了!”
李空竹嗯了一聲。
待跟着將她發現的那片地帶的青蒿扯完後,衆人又用草編了繩的將其打捆好,扔馬上的扔馬上,塞車上的塞車上。
李空竹吩咐走了車,坐在車裡,將那捆着的青蒿打散開一點,隨又掀了車簾通着風。這樣一來,倒是能防止捆得過久,發燒,燒爛草葉了。
按着李空竹所說,在經過下一個有青蒿之地時,當即就留了一半人來,而她與着另一半的人則用着馬、並馬車,駝着先前採的繼續北上。
在又經過了一天一夜的趕路,在第三天的早上,也就是李空竹離環城鎮第九天的早上。他們終是到了趙君逸所安營紮寨的地方。
彼時他們馬車纔將一靠近營地半里處時,就被巡邏的士兵給攔了下來。
待到那趕車侍衛亮了令牌,說明來意後,那巡邏士兵當即就令着同伴快速奔回營地去通報。
而他則親自過來牽馬,領了他們向營地所在之地走去。
車裡的李空竹偷偷的掀起了一角車簾,看着外面廣闊無邊的沙礫地帶,想着,這便是男人所安營的地方?
聽着馬蹄聲聲,慢慢地離着那如開着白色小花的營帳之地越來越近之時,李空竹的心頭,卻猛的就是一緊來。
想着一會要見了面的男人,也不知了他究竟會以了怎樣的形象站在她的面前。是瘦了,還是黑了?還是被風霜戰火洗禮的又多了幾分沉着與老練?
李空竹心下越跳越快,想着華老走在她的前面,也知了她會來,那他是不是告訴了男人她會來?
可若是告訴的話,憑着男人身邊的人手,他怎就不安排着早幾步來接了她呢?
還是說,華老根本就沒有告訴他?
女人胡思亂想着的時侯,車行已經進了營地。
彼時聽到了來報的華老,當即就從軍醫棚快步的步了過來。
待車停在營門口,侍衛掀簾,李空竹從車裡出來時。
老者當即面上就是一喜,“丫頭,你還真來了?”
此時的李空竹正站在車椽上,高高在上的她,眼睛朝着衆多圍攏過來朝這看的將士羣中一一掃過!
預期中的人影沒有看到,李空竹眼中不由得失落了幾分。
聽到華老如此問,她又輕笑了一嘴,“對啊!我不放心,帶了點東西過來!”
老者搖頭,回頭衝一羣眼發綠,嘻笑滿滿的衆士兵喝道:“去去去,都一邊去,一個個眼珠子都瞪得這般大的作啥?再看,當心眼珠子給你們挖了下來。”
衆將士們聽罷,也不害怕,有那臉皮厚的當即就嘻笑的高聲喝問,“那個華軍醫,這位漂亮的小姐姐,當真是咱將軍的夫人麼?”
“是啊!小姐姐看着可比將軍小不少呢,看着不像呢!”
李空竹聽着衆人的鬨鬧,倒是頗爽朗一笑,“倒是謝謝各位壯士的誇讚了,我雖看着面像極小,可年歲卻不小了。在鄉下像我這般大年歲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呢!”
“當真?”
“當真!”
李空竹點頭,那邊華老過來接了她下車,看着她笑意滿滿,倒是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見一幫子壯漢圍攏過來還爭相看着的,就對着極近的一小年輕小將士,當即就是一個暴慄敲去,“你小子擠這般近幹啥,他孃的要想媳婦,就趕緊好好練身子骨去,待這事兒過後,拿下靖都,立了功,你想討幾房都可以!”
“還有你們,都別擠了。要嚇着了丫頭,當心你們將軍回來,一個個的拔下你們一層皮來!”
衆人在聽他說立功這事兒時,就有些低了心情。再一聽他說將軍後,又都嘻笑的鬨鬧着,“將軍纔不會亂用了刑罰!”
“對!將軍雖看着極冷極嚴,卻實實在在的是位了不得的好將軍!”
“是啊是啊!俺們只是想看看將軍夫人長啥樣罷了!可沒有得罪之心哩!”
“對哩!漂亮小姐姐,你可別計恨了我們啊!”
“對啊,對啊!可別計恨了我們!”
衆人附合後,當即就鬨笑了起來。
那哈哈大笑的聲音,震得人耳膜嗡嗡直響。
這般肆無忌憚的調侃,要是換着一般臉皮薄的大家閨秀的話,怕早有些挨不住的要跺了腳,羞愧至死了。
可李空竹卻聽得親和的笑了笑,“不怪哩!若行的話,大家往後可不可以不要叫了我小姐姐?或是將軍夫人?”
“那要叫啥?”
“叫我嫂子吧!”女人爽快一笑,“夫君與衆位征戰沙場,皆是生死兄弟,他爲領頭大哥,我是了他的婆娘,噹一聲嫂子該是當得的吧!”
這羣軍人,大多都是農家出身,平日裡訓練本就是大嗓門子,再加上糙老爺們一個,若說話文唧唧的,倒是會令了他們多有不喜,倒不如隨了他們的喜性,與他們打成一片來。
李空竹這樣想着的如此一說,果然就令了在場衆將聽得當即就愣了一下,下一秒,既是響起雷鳴般的歡呼聲,“這話老子愛聽,小嫂子若不嫌棄的話,那從今後,咱們就叫你嫂子了?你可不許嫌了我們是大老粗才行!”
“當然!”李空竹點頭。
在衆將鬨鬧聲中一步步的向着將軍營帳而去。
待來到位於將軍的營棚,衆將便開始停了腳步。
李空竹立在門帳那裡也不急着進去,只微笑道:“我這有一小小請求,便是一會你們將軍回來,可否暫時隱了我到來的消息?”
衆人聽她這般說,頓時一陣心領神會來。
有那大老粗當即就拍着胸口,大嗓門的叫道:“小嫂子放心,俺們保證將這事兒捂得密密實實的,你就瞧好了吧!”
“哎,謝謝這位大兄弟了!”
李空竹笑,在衆人的鬨鬧聲中,開始掀簾與華老步了進去。
一進去,放眼的案桌與沙盤不期然的就撞進了女人的眼底。
李空竹四下環視了一圈,見營帳雖大,卻極其簡陋。
整個營帳除了那張桌案與演練沙盤外。再就是個營布掛的屏風,上面掛着的是一副行軍地圖。
李空竹對地圖沒多大興趣,轉了步子,繞過屏風,就見到了後面一張簡易的單人行軍牀。
上面放着一牀薄薄的棉被,一個頭大的小枕頭。
牀被女人用手摸一下,既還能感覺到上面有不少的沙礫。
外面的勤務兵端了茶水進來。
李空竹與華老又繞到了前面去。
這會兒外面鬨鬧的將士們,早已各自散開了去,整個營帳裡,能時不時聽到巡邏士兵的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華老見她看得差不多了,就請她坐到案桌後的惟一一張椅子上。
這個時侯,李空竹也不想矯情讓坐,實在是這一路的顛簸疲憊已令她累得不行。
道了聲謝後,就坐了下去。
“我已經派人去稟他了。那小子如今爲着讓衆將士們人心康健,大河的水源,他是每天親自上陣的監督着,生怕再一個走眼,被人再尋機的放了死屍!”
這條大河,還有靖國的百姓飲用。這得時疫一事,除他們變國軍隊外,這靖國連着這條河源邊上的十幾個農莊也都相繼的皆染上了時疫。
可以說靖國的皇帝,爲着滅他們,連着自已的本國百姓都不管不顧了來,當真是狠絕如斯。
李空竹點着頭,再喝了口茶水後,不經意的吐出了口濁氣。
華老見狀,笑道:“你既是比着我晚到不過兩天,想來一路上也是疾行而來吧!”馬車的苦他也受過,便是墊再厚的墊子,那身子骨照樣能給顛散了架來。
想來這,老者放了杯盞,“你且到後面去歇將一會吧!”
李空竹早有此意,笑了笑,起身衝他有禮一福。
華老點頭,轉身便向着營外走去。
行到門口,他似想到什麼般,“對了!家中之事,我並未告知那小子!”
李空竹挑眉,是想等她親自說?
“我知了!”女人點頭,張口想說另外一事,可見其在說完就掀簾大步出了營帳,便收了口。
“想來他也不會信了纔是!”無奈一笑,女人捶着痠痛到了極致的肩膀,轉身向後面的行軍牀而去。
待爬上那牀,女人打開被子,立時一股熟悉的味道加雜着熏天的汗臭沖鼻而來。
皺了眉,雖覺不好聞,但累極的女人還是勉強的蓋好,一個仰倒就躺了下去。
不過兩個彈指間,女人便再沒了知覺的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的女人覺着有些不大舒服的輕嗯了一聲,模模糊糊中,只覺有什麼東西在盯着她似的,令她極度不爽的翻了個身。
不想,卻在她翻身瞬間,一雙用力的大掌,鐵嵌般的又將她給搬了回去。那討人眼的東西,又開始盯得她不舒服了來。
嚶嚀着睜了眼,見剛剛還大亮的營帳,這會兒既是黑黑麻麻了起來。
伸直手的伸了下懶腰,正要打呵欠之際,那迫人的視線又傳了過來。
女人皺眉,轉頭看去,只一瞬就愣在了當場。
這會兒雖說視野有些暗,可男人那雙極亮的鳳眼與那清俊無雙的輪廓,早已烙在了她的腦中,清晰無比着。
驚了一下,當即就起了身。
一起身,正好與坐在牀頭的他面對面的距離不到了十公分。
女人愣愣的與他對視着,男人亦是一臉面無表情,雙眼晶亮一錯不錯的看着她。
半響,當兩人同時說出,“你……”時,不覺又同時住了聲。
女人伸手去摸他的俊臉,男人亦是用着大掌爲她順着睡亂的鬢髮。
“你瘦了!”入手的俊顏棱角越發突出了來,由於暗着的天色,女人看不出他底黑沒黑,伸了手,將他正在給她勾發的手握住了來。
入手的粗礫與虎口割人的溝壑,令着女人鼻子一酸,“連手都不細刷了!”去年的時侯,他的手還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着,這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既是粗成了這般模樣。
男人聽得輕嗯了聲。
想着自已被華老派的人找回的時侯,雖並不知了她的到來,卻莫名的心下慌亂了一陣。再加上回營,一些將士更是對他擠眉弄眼的,害得他以爲是出了啥大事呢。
無聲的勾動了下嘴角,他本來打算親去華老那問問的,卻被一衆將士給硬推着進了營帳。
還記得剛一進營帳的那一刻,他立時就感覺到了營帳裡還有了另一個人的呼吸。
這一發現,令他當即就眯了眼來,手握配刀,悄無聲息的向着那處發聲極輕的呼吸尋去。
卻在繞過那布屏風的一瞬間,當場傻了眼來。
彼時的他,在不可思議的看到行軍牀上的女人時,心下的驚亥加思念就如了那洪水一般,不停的衝擊着他一慣沉着的心臟。
慢步向前走動,看着那壓在心間某處,曾回想了多遍的熟悉小臉。
雖依然白皙漂亮着,可那已經起皮的紅潤雙脣,與女人眉宇間的疲憊不難看出,這一路的舟車勞動,定是讓她吃了不少的苦頭。
心疼的漫步到了牀邊,坐將下去,不堪重量的牀發出了一聲極響的嘎吱聲。便是這般響亮的聲音,也未令女人清醒一分。
可見,是累得很了!
擡了手,男人輕輕的撫去她額間的一縷亂髮,鳳眼極深的發現,近一年不見的時間裡,女人似乎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可究竟是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心頓時沉了下去,眉宇間緊皺的不滿與懊惱,令他十分的不爽了來。
坐在那裡,一錯不錯的盯着那看似熟悉卻又有些變化了的臉蛋,男人開始極執拗的想從那上面看出點什麼來。
這一看,便一直看到天將黑,直盯得女人不爽的睜了眼,才作了罷。
自回憶裡回神,男人盯着女人還交握的大掌,一個反手將她的纖手給包裹在了大掌裡,聲音低沉淡然好聽,“如何想着來這的?”
如今這裡正危險着,她爲何就這般不顧了自身安全?
男人想着的同時,看她的眼裡有了幾分不贊同。
女人卻聽得耍懶般的向着他的身上靠去,感覺他瞬間僵了一下的身子,就滿意的掙脫他握着的纖手,張開手臂抱住了他精壯腰身,“想你!”
三百多個的日子,她雖一直逼着自已忙碌着,即使懷孕生子也未表露半分嬌弱的,可心底某處,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侯,她還是會情不自禁的想了他,雖很討厭他的不聞不問,可相思這種事,誰能壓得住呢?
男人反手將她摟進懷裡,下巴抵着她軟軟的發頂,心下沉沉,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便是想,也不該這個時侯來,你該是知了……”
“我當然知了,我來與你生同衾死同穴啊!”
“胡鬧!”對於她的調侃,男人沉臉。對於這話,他極爲不願聽了去,將她拉出懷抱,眼下深着,“明日我便着了馬車,將你送將回去!你且安心回去等我便可!”
“我若說不呢?”
“不可胡鬧!”
“若我要呢?”女人似跟他槓上般,擡眼極認真的看着他。
卻見男人亦是不容置疑的看着她,出聲的聲音極冷,“不行!”
女人聳肩,“不行也得行!”
男人眯眼,女人則快速過去摟着了他的脖子,撒嬌道:“好容易重縫回,你捨得我走?”
男人喉結滾動了一下。
女人見有效,就趕緊繼續軟聲攻擊,“你可知了,你走這般久裡,沒有寫上半封平安信不說,既是連着當初應允了我的事情都忘了。你明知了我是怎樣的一人,你怎就這般狠心的不聞不問?還是說,我在你心裡,永遠也排不上號?”
男人被問得無言以對,哽着喉頭想說些什麼,可終究覺着再說亦是錯,半響,只聽他道:“對不住!”
女人搖頭,“你沒有對不住我!”對不住她的是崔九與了他兩個人。
她會讓男人去收拾崔九的,那小子只要還有點良心,她就不信憑着她如今的立功,再加以後男人的立功,不能好好的搬回一城的挫挫他的傲氣?
至於男人懲罰,也混合在了崔九的懲罰裡!
女人咬牙想着,摟着男人的脖子又開始擠出眼淚,“讓我留這吧,我,我帶了個偏方來,我想幫你!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