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你……你倒是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麼?”王之仁今日從來沒有這麼急躁過,這次的急躁是因爲吳爭這個決定,同樣切入了王之仁的利益。
現在,王之仁事實上已經將利益與吳爭綁在了一起。
而照王之仁原來的想法,自己佔一席,吳爭佔兩席,這樣,二人的利益就能最大化的展現出來,同時,因自己這一席的重要性,可能左右朝堂中任何的矛盾,那麼不僅可以制約文人,而且可以制約吳爭。
按這個想法,王之仁感到非常滿意,事實上他的一席重要性勝過吳爭兩席。
但現在,這小子居然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力,更影響到武人在朝中的話語權,怎能不讓王之仁沮喪,甚至憤怒?
王之仁悶聲道:“你的意思,是想讓三個武人中一席,讓於文人所掌控的武臣?”
吳爭微笑着點點頭,“不如此,何以服天下,何以服文臣,何以展示你、我今日密談,大公無私?”
“你……!”王之仁直想罵粗,屁的大公無私,要真大公無私,你不去進見殿下,跑我這來做什麼?
何況,王之仁哪要這屁美名?
吳爭寬慰道:“興國公別急,將一席武臣位讓出,並非吳爭輕狂,而是吳爭有意。”
王之仁聞言平靜下來,他心中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武中有文……自然文中有武?”
吳爭撫掌笑讚道:“興國公高明!”
王之仁笑罵道:“狗屁高明,本公生生被你驚來嚇去。”
說到這,王之仁問道:“那你心裡可有了合適人選?”
吳爭停了停,沒有說話。
王之仁輕“噢”一聲,掩飾道:“不問,我不問就是。”
吳爭突然展顏道:“無須對國公隱瞞,我確實有了人選,只是……。”
“只是什麼?”
“我心中人選肯不肯答應,還不一定。”
王之仁暴粗道:“屁……給他閣臣之位,他還不肯答應?這等好事攤到他頭上,他該慶幸祖墳冒青煙了。你說,何人,本公替你勸服他。”
吳爭嘿嘿一聲,“時任右都御史張玄著張蒼水。”
王之仁“嘿”地一聲,再不發出一絲聲音。
大明設都察院,設左右都御史二人;左右副都御史二人,左右僉都御史四人。
左右都御史與六部尚書同階,皆爲二品。
雖說同爲二品,可權力甚至超越六部主官。
可以想象,糾察官員之官,豈不就是見官大一級嗎?
而王之仁雖有國公爵,但畢竟是個帶兵的武人,況且這爵位來自魯王朱以海監國時,而非崇禎朝時,含金量自然低了一些。
說簡單點,如果不是現處亂世,國難當頭,如果在崇禎朝時,王之仁在順天府遇見張玄著,那得先見禮、陪笑。
所以,一聽吳爭說出名字,王之仁雖然心中震動,但閉口不言了,讓他去說服張蒼水,他寧可去說服錢肅樂,張蒼水在紹興府,那可是一直擔任言官,彈劾起人來,絲毫不顧及顏面,官員就不說了,就連監國朱以海,他都敢硬頂強抗,而當時,他纔是個七品官。
吳爭呵呵笑了起來。
王之仁老臉一紅,笑罵道:“傳言還真沒錯,張蒼水果然是你的人。不過聽說張蒼水在淳安已經棄官而去……。”
“他還在淳安,只要應天府平定,我派人前去知會他,他就會趕來。”
王之仁這才恍然,拿手指點點吳爭道:“你小子……粘上毛,那比猴子都精。”
吳爭笑懟道:“與興國公裝病避禍相比,吳爭還有不及啊。”
王之仁擡手道:“第二點,我同意。說第三點吧,這一點……我可吃大虧了。你小子是出了糧餉,可我出得是定海水師的精銳老兵啊。這下好,你一句話,就端了我老底,這事,沒你這麼幹的。”
吳爭嘿嘿一笑,連連搖頭。
王之仁蹩眉喝斥道:“你還笑?!”
吳爭道:“這支水師,其實還是興國公的。”
王之仁一愕,“這話從何說起?”
“韃子不識水性,短期之內,無法訓練出一支能與我軍相抗衡的水師來,長江流域,我軍已經全無敵手,所以,兩支水師同時擠在長江,怕是浪費了。而錢塘江以南,大部分被多鐸侵佔,正需要一支訓練有素的水師震懾,這也是我讓興國公代爲組建新水師的用意。”
王之仁不耐煩地打斷道:“這與你說的,水師還是我的有何關連?”
吳爭道:“別急。兩支水師雖說分爲兩處,部署在長江和錢塘江,但從吳淞口相連,距離並不遙遠,準確的說,依舊首尾相連、互爲屏障。”
王之仁點點頭。
吳爭道:“我並非要剝奪興國公手中軍力,事實上水師在興國公手中,遠比在吳爭手中更能發揮戰力,況且,興國公也說了,新水師之中,中下層軍官都是定海水師精銳,想來這些驕兵悍將,未必肯聽從我的命令吧?”
王之仁“嘿嘿”一聲之後,卻連連搖頭否認,“你誤會了,斷不至於此。”
吳爭沒有糾結此事,“所以,新水師設防錢塘江,乃戰略震懾紹興府及紹興府以南清軍之用,並在戰時,對瀝海進行物資、兵員支援,這也等於增援了平崗山。”
王之仁問道,“你的意思,是這支水師依舊在我的麾下?”
吳爭搖搖頭道:“不,是內閣統轄之下,我朝所有軍隊,都應該在內閣的統一轄制、調度之下,無一例外。”
王之仁明顯一愣,而後恍然,衝着吳爭直戳手指,“你小子……哎,後生可畏啊!”
二人相視一會,終於哈哈大笑。
這笑聲代表着最重要的利益矛盾已經妥協,接下來,就是一些具體事務和利益的安置、分配了。
譬如吳爭與莫執念關於錢莊匯兌九府方案的實施,杭州賦稅徵收之後,能一稅行九府之地,與王之仁利益分配的比例等等。
還有對於君權、相權相互的制衡,各地官員的增減、賦稅的劃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