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洪承疇搖頭道,“此事是你方求助於我,這就是我唯一的條件,你方若不答應,免開尊口。”
錢謙益急道:“萬事好商量……要不,我朝撤鎮江部分守軍迴應天府?先生知道,丹徒守軍是吳爭麾下,還有就是部分建陽衛,就算朝廷下詔,恐怕也難以調動。”
“不行。怎麼調,那是你方的事!”
錢謙益突然正色道:“既然先生不想合作,錢某無法強求。只是先生要明白,若吳爭在應天府一天,這和談就一天無法達成,這恐怕……同樣不是先生所期望的吧?”
洪承疇緊緊地盯着錢謙益,突然笑道:“虞山先生說的不無道理,也罷,這事既然是你我都得益,自然就有了合作的基礎。不過你能保證吳爭離京,和談就能成功?”
錢謙益笑道:“和談是你我兩朝都願意的,爲何不能成功?只要先生不提無理的要求,臥子先生自然不會節外生枝。”
“何爲無理?”洪承疇道,“如果慶泰朝不想要回儀真數百明軍,洪某自然不會多提別的要求。”
錢謙益一愣,隨後笑道:“不過數百殘部,先生想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就是。”
洪承疇很意外,“這是臥子先生的意思?”
怪不得洪承疇意外,那可是數百條人命,而且是爲朝廷浴血奮戰的數百條人命,說不要就不要了?
錢謙益嘆息道:“大鵬展翅高飛,是不會留意到地上些許螻蟻的。想必亨九先生能理解此中意思。”
饒是洪承疇,也不禁有些唏噓起來。
“好!那就如虞山先生所願。”
“不,應當是如你我所願。”
二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
“不行!老夫不同意。這太冒險了,稍有不慎,老夫水師就成了清軍的囊中之物。”王之仁一口拒絕道。
“興國公再想想,雖說此計確實有些冒險,但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朝廷財力窘迫,北岸數萬清軍虎視眈眈,洪承疇雖來和談,可那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不佔便宜他怎會鬆口?”
王之仁依舊搖頭道:“那是內閣的事,要頭痛他們頭痛去。吳爭啊……爲了數百殘兵,拿萬人水師去冒奇險,你……說你什麼好呢?值得嗎?”
“不值得。”吳爭輕嘆道,“這代價確實太大。可國公可曾想過,那數百人不應該是數百人,那可是二萬多明軍啊,沒有他們的犧牲,鎮江城如何光復,被清廷所佔鎮江諸縣,如何收復?悍然南下的清軍,豈會滯留在對岸,清廷又怎會派使團前來議和?凡事都有前因後果,真要是捨棄了這數百人,那可是寒了將士的心啊,你我如何面對麾下將士?”
王之仁有些動容,可依舊不同意,“就算要救,那也可想別的辦法……讓老夫的士兵去冒險,老夫絕不同意!他們的命是命,老夫麾下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吳爭有些急了,“正因爲國公麾下士兵的命也是命,所以必須救!脣亡齒寒的道理,還須吳爭多說嗎?今日你不救,他日誰來救你?你道我不想另想他法嗎,可如今何處還有能動的兵力?杭州、紹興兩府,除了新徵的三萬人,餘者皆無法調動,一旦多鐸率軍北返,誰來抵抗?”
王之仁無奈道:“要不,讓第三營去?”
吳爭怒道:“第三營才數千人,且剛剛歸附不久,讓他們單獨打這種絕戶仗,不譁變纔怪!”
“你也知道這是絕戶仗啊?”王之仁不甘示弱地大吼道。
吳爭瞪了王之仁數久,無奈軟下來道:“算我求你了,行嗎?第三營兵力太少,無法形成局部絕對優勢,反而真打成了絕戶仗。可如果讓三營水師齊出,速戰速決,至少有三、四成的勝算,國公也是久戰沙場的宿將,應該知道吳爭說的並非空話,如今兩朝都想和談,也都存有非份之想,洪承疇要的是回覆戰前原狀,而我想要那數百將士安然回來。談到最後,以戰促和,就成了雙方首選,國公不會想不到這點吧?”
王之仁點點頭道,“理是這麼個理。”
吳爭道:“既然這仗避免不了,何不先出手爲強?”
王之仁沉默。
“國公放心,水師但凡有損失,我願意拿杭州新軍,率先補充水師。”
王之仁皺眉道:“你知道老夫訓練新水師耗費多少心血嗎?”
吳爭只能陪笑道:“辛苦國公了。”
王之仁慍怒道:“說得好聽,你就一張嘴巧。這樣,這仗要打的話,你得答應,救下的數百將士,得補充進老夫水師。”
吳爭一愣,大爺的,這姜還真是老的辣,數百老兵,就算一帶十,那就是一營精銳啊。
沒奈何,吳爭此時顧及不得了,只能同意,“行,我答應!”
王之仁這才緩下臉色道:“你啊……行事太過急躁。老夫聽聞,陳子龍與你較上勁了?”
“國公消息靈通啊!”
王之仁沒好氣地懟道:“要是連這些都不知道,老夫這國公豈不是白瞎了?”
吳爭苦笑道:“較上勁倒不至於,只是有些意見不合罷了。”
“僅是意見不合?笑話!”王之仁嗤聲道,“你呀……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笨到了極處?陳子龍不久前在公然倡議擁立你登基,你……你就不能等到登基、立穩之後,再作打算?非要在此時與他較勁?這下好了,一個是首輔,一個是權臣……得,徒惹洪承疇譏笑!”
吳爭搖搖頭道:“就算陳子龍依舊擁立吳爭,吳爭也不會應允。”
“呃……這是爲何?”王之仁着實吃了一驚。
吳爭苦笑道:“這事一言難盡,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日後國公會明白的。”
王之仁蹩眉道:“你不想說,老夫也不勉強。只是你得防着陳子龍,不是老夫看不慣這些文人,而是這些人太陰,耍手段還真玩不過人家。應天府裡,陳子龍的根基太深,搞不好,就被他算計了。你呀……當初就不該讓他入閣。”
吳爭笑道:“怎麼?國公也忌憚陳子龍?”
“胡說!老夫能忌憚他……老夫只是不想與他們糾纏,眼不見心不煩罷了。”
聽着王之仁言不由衷的話,吳爭呵呵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