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珺若的出現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尤其是東林黨的這些人,一見十幾歲的小姑娘出來,頓時這幫人就感到了不快。
當然自詡爲正人君子的一幫人,也不好對一個女子說三道四,易應昌對着顧振華拱了拱手。
“薊國公,國家大事,自有我們這些文武百官處理,外人插手恐怕有些不妥啊!”
“外人,小女子可不是什麼外人!”梅珺若輕笑着說道:“而且這位大人說這是國家大事也不對。”
“怎麼不對?一個潑婦冒認官親,辱及聖上,難道還不是國家大事嗎?”
梅珺若輕輕一笑:“這位大人,要是你真心認爲這個潑婦是在污衊,爲何不直接殺了她,還要審問。”
易應昌一下子被戳中了痛處,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本官自然相信是污衊,可是爲了水落石出,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纔不得不慎重審理,女流之輩還是迴避的好。”
“小女子倒是想回避,可是此事牽扯到了小女子。”梅珺若微微冷笑道:“諸位大人,小女子剛剛和薊國公心意相許,正要去見長輩,也算是半個顧家的人了。這如今又突然冒出一個女人,攀上了我的未婚夫。諸位都是深明大義之人,未婚夫被當街搶走,小女子難道沒有說話的權力嗎,難道就不該問問嗎?不論真假,這也算是顧家的家事吧,我這個未來的女主人沒有資格過問。你們誰更有資格?”
別看梅珺若小丫頭外表柔弱,可是骨子裡頭極有主見,也有冰雪聰明。男女之間的事情。絕對是永恆的八卦主題,只要鬧開了,不論真假,是怎麼也撇不清了。
因此不論兩方誰去審問,哪管是馬士英派人,也免不了嚼舌根子的。這時候唯有一個人說話大家最容易相信,那就是她梅珺若!
畢竟在這個羅生門之中。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好好的未婚丈夫,驟然多了一個妻子。還有了孩子,這不是當世的陳世美嗎!女人受傷最大,站出來也最名正言順!
馬士英何等的精明,一下子看出了其中的問題。也急忙說道:“這話是正理啊。此婦人雖然也有牽扯聖上,但是直指的還是薊國公。由未來的國公夫人問話,是最合適不過了,大家還想搶嗎?”
馬士英也夠損的,在場的文官都是兩榜進士出身,有誰有臉和一個小姑娘搶,大家只能眼睜睜看着。
梅珺若蓮步輕移,顧振華這時候也疾步到了那個婦人的面前。對着康大力等人說道:“你們看好了,要是這個瘋婆子傷了夫人。小心你們的狗頭!”
“爵爺放心,絕對沒有差錯!”
顧振華和梅珺若擦身而過,他低聲笑道:“夫人厲害啊!”
“回去準備好搓衣板!”
顧振華一聽,頓時摸了摸鼻子,我都比竇娥還冤,這女人怎麼還不知道心疼啊!
梅珺若到了童氏的面前,微微一笑:“這位姐姐,剛剛的話你聽到了吧,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知道,你,你是顧振華的未婚妻。”
“那顧振華又是何人呢?”
“自然是我的丈夫!”
梅珺若一雙清澈的眼眸,一直盯着童氏的雙眼,看得她不免有些心虛,閃閃躲躲的,不大敢和她對視。
梅珺若在童氏面前轉了兩圈,突然笑道:“聽說當今聖上就是你們的孩子,怕是已經有十幾歲了吧,你們結婚可真夠早的。”
“鄉下人命賤,結婚都早,那年顧振華還不到十三,奴家也才十五。”
“也有可能,只是你們既然同牀共枕十多年,怕是你對丈夫也是一清二楚吧。”梅珺若笑道:“他身高多少、腳大幾許、平時喜歡穿什麼衣服、吃飯用左手還是右手、和什麼人讀書、又和什麼人習武、家中有什麼親人、現住在哪裡、有無來往、你們什麼時候有的孩子、孩子身上有什麼特徵沒有……”
梅珺若不緊不慢,一連問了幾十個問題,悅耳的聲音傳出去老遠,周圍早就圍滿了成千上萬的百姓,大家都在認真聽着。不少人更是頻頻點頭,這位天仙一般的女子問得在理,十幾年的夫妻,的確應該瞭如指掌。
人都有一種偏見,官和民鬥,一定官沒理,男人和女人鬥,一定男人吃虧,可是漂亮女人和醜女人鬥,漂亮女人就會佔優勢。
誰心裡沒有一杆秤,顧振華何等人物,不說保着太子南下的事情,就說剛剛斬殺的三千韃子,人口都堆在了城外,這可不是作假的事情。
這樣的人物比起當年的嶽元帥都差不多,怎麼可能看上一個平庸的童氏,也只有梅珺若這樣的美人,才能配得上英雄!
“對,沒錯,快說,知不知道,能不能說得出來?”
周圍老百姓鼓譟起來,聲音越來越大,頓時童氏變顏變色,支支吾吾。在後面看着的東林黨人頓時感到了不妙。他們雖然編了一個故事,可是倉促之間,哪裡有時間編那麼多的細節。
他們本想着把事情引到皇上身上,把天捅出一個窟窿,到那個時候,他們就算是贏了。可是哪知道偏偏遇上了梅珺若這麼一個主審官,不問別的,專門盯着小事情。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童氏即便偶爾答上來,也是前言不搭後語,周圍的老百姓都撇了撇嘴,這童氏肯定是假的啦!
東林黨的這幫人也受不了了,刑部尚書解學龍急忙站了出來。
“薊國公,我看情況已經很明顯了,這個婦人是假冒的,必須嚴刑拷問!”解學龍大叫了一聲:“來人,大刑伺候。”
手下人聽到了命令。急忙去取刑具。梅珺若則是盯着童氏笑道:“你如果說的是真的,顧振華可有萬剮凌遲之罪,皇帝真是你的孩子。那也不是天家血脈,也會被凌遲處死的!”
“死就死,他們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們!”
梅珺若突然笑了起來:“好,夠硬氣,巾幗不讓鬚眉啊。你聽到沒有,要給你用大刑了。多少漢子都死在了刑具之下,你一個婦人能受得了嗎?”
“什麼都沒有了,打死我算了!”
“哎。死得不光是你一個啊。”梅珺若嘆口氣說道:“我爹本是浙江布政使,也算是官宦人家,結果爹孃相繼去世,不得不北上投親。住到了英國公府。闖賊城破之時。幸被薊國公救出了京城。所以你說什麼薊國公暗害了太子,然後用自己的孩子替換,這種鬼話我是不會相信的。薊國公當時出生入死,力戰多少闖營大將,身上的刀傷無數,任何人都不能抹黑!”
梅珺若聲音堅定中透着寒意,童氏渾身一陣陣的哆嗦。
“我說這話只是想告訴你,污衊這樣一個國家的忠臣。要承擔什麼樣的代價,你以爲不要了自己的性命就能了結嗎。依我的想法。你背後的人不光要殺了你,還要殺了你的親人滅口,說不定這時候你真正的丈夫已經授首,孩子屍體飄在河上,父母屠戮,兄妹死亡。我是個孤苦伶仃的人,失去親人的痛苦一清二楚,將心比心,你能承受住嗎?”
“不!”童氏可以不在乎皇帝,因爲那本來就是假的,可是他不能不在乎真的,頃刻之間臉色狂變,拼命的掙扎,大聲的嘶吼着:
“你在說謊,他們會沒事的,他們後半輩子都會安安穩穩的!”
童氏像是發瘋了一樣,又哭又鬧,拼命的掙扎。這時候解學龍已經讓人把刑具搬過來了。
“好一個潑婦,竟敢污衊薊國公,簡直是找死!給我狠狠的打,讓她知道國法的厲害!”
頓時刑部的人就要涌上去,可是這時候顧振華卻已經站在了梅珺若的身邊,大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頭,然後轉回頭,滿臉都是玩味的笑容。
“解部堂,彆着急啊,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挺不住嚴刑毒打的。”
“沒錯,堂堂部堂高官,和一個女人撒什麼威風!”馬士英也抓住了機會,笑着走了過來。
衝着顧振華和梅珺若拱了拱手:“老弟,這天大的冤屈,全靠着弟妹幫你洗刷了啊,等到成親那天,老夫可要討一杯喜酒,恭祝你們夫妻白頭到老啊!”
“多謝元輔大人,不過眼下還是處理奸佞要緊,本爵不會和一個婦道人家過不去。”顧振華冷冷的說道:“方纔梅姑娘的話,想必你也聽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攙和的。本爵可以向你保證,只要如實交代幕後的指使者,本爵保你的性命,而且還會立即派人去救你的家人。要是還執迷不悟,只怕就死到臨頭了!”
馬士英也急忙說道:“沒錯,薊國公大人大量,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就算你不說,南北鎮撫司,東廠的公公,要想找出一個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童氏到了這時候,精神防線已經崩潰了,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在了地上,只是撲簌簌的落淚。
“啓稟大人,都是奴家一時鬼迷心竅,本來和丈夫還有兒子從北方逃難過來,結果丈夫害了癆病,沒錢醫治。結果有幾位讀書人找到了奴家,和奴家說,只要去冒認薊國公的夫人,就能榮華富貴,當時還給了奴家一百兩銀子,幫着奴家的丈夫治病。”
“說,找你的人是誰?在沒在現場之中?”
禮部尚書顧錫疇一聽馬士英的話,頓時眉頭緊皺,急忙說道“元輔大人,這麼一個瘋婆子,又知道什麼,難道能憑着她的話,就胡亂指認當朝的大臣嗎,簡直有失體統。”
“對,沒錯,有失體統,這是對我們讀書人的侮辱!”
馬士英突然仰天大笑:“體統!你們還知道體統,薊國公是何等的功勳,剛剛得勝還朝,手下的將士血還沒有幹。就有人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往薊國公身上潑髒水,朝廷的體統早就被你們給敗光了!”
一直壓抑許久的馬士英終於爆發了,三角眼血灌瞳仁,看起來格外的嚇人。東林黨的這些君子也不由得心虛倒退。
阮大鋮親自帶着童氏指認,看了一圈,童氏搖了搖頭。
“大人,這裡面沒有,奴家只記得有人喊侯公子!”
馬士英和阮大鋮互相看了一眼,頓時從嘴裡吐出了一個名字:“侯方域!”
“來人,馬上封鎖城門,嚴禁任何人出城,立刻派兵,給我擒拿侯方域!”
馬士英吩咐下去之後,急忙對顧振華說道:“薊國公,你受委屈了!”
顧振華笑着擺了擺手:“元輔,小事一樁!不過這一次還要多虧了梅姑娘。”
說着顧振華拉住了梅珺若的玉手,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大路中央,笑着看了一圈周圍的百姓。
“顧某被一個冒牌貨給鬧了,眼前這位梅姑娘,才貌雙全,是顧某真正中意的妻子。本來婚事應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顧某想打破這個慣例,就在在場的所有人給顧某當這個媒人!”
顧振華說着,緊緊握着梅珺若的手,深情地望着她:“嫁給我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