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第三團的弟兄們損失慘重,已經有三百餘位陣亡了!”
顧振華一聽這話,臉上看起來沒有什麼表情,但是拳頭攥得咯蹦蹦響,青筋全都暴露出來。
近衛第三團,可是顧振華的核心部隊主力之一,其中一半以上是老兵,還有一半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新兵,死一個都能讓他心疼不已,更何況是死了三百多。
自從開戰以來,安國軍累計陣亡的將士已經超過了一千三百名,還有大量的傷員。雖然殺死殺傷韃子超過了一萬六七千人,但是隨着戰爭的繼續,安國軍兵力有限,到時候疲憊不堪,傷亡還會繼續增加,能不能撐下去,真的成了一個大問題。
顧振華沉默了半晌,目光掃過了在場的所有人,“諸位,韃子之所以如此囂張,最大的依仗就是炮兵,只要解決了韃子的大炮,我們就能扭轉戰局,擺脫不利局面。”
李濟伯點點頭,說道:“沒錯,我已經聽說了,城牆已經出現了裂痕,要是再這麼轟擊下去,只怕會有崩塌的可能。只是想要消滅韃子的炮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那個韓永錄帶回來的消息,究竟可不可信,老夫心中也是存疑,萬一,萬一是一個陷阱,只怕會把安國軍的精銳都賠進去啊!”
老頭說完之後,在場的衆人全都沉默下來,其實顧振華的心裡何嘗不擔心。
他仔細的詢問過韓永錄,韓永錄也把過往的經過敘述了。原來當陸明貞給了他書信。讓他逃走之時,結果韓永錄的上線被抓了。而且多爾袞大肆搜捕,韓永錄就被困在了城中。
隨後韃子出征,又把他抓爲了民夫,韓永錄隨着韃子一起出兵,專門幹體力活,他幾次逃跑,都沒有成功,直到兩天前。他趁着韃子不注意,才逃到了新鄉城下,讓郭雲龍俘虜,又送到了顧振華的手上。
這番過程倒也合理,只是顧振華相當憂心,萬一是韃子精心設計的一個圈套,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吳凱傑眼珠亂轉。小心的說道:“國公爺,以卑職來看,不像是假的,要是韃子編謊話,他們沒必要把多鐸說進去,這等於是污名死人。再說了他們大可以編制別的謊話。以我之見,韓永錄的話是可信的,現在的問題在於怎麼幹掉那些夷人,他們在清軍的大營之中。想幹掉他們,就等於是擊敗數萬的清軍。這難度恐怕太大了!”
轟!嘩啦啦!
他們正在談話之時,又是一陣巨響。康大力滿頭灰塵,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國公爺,大事不好了,北城的菱形堡被打破了一面!”
“什麼?”
顧振華頓時豁然站起,“傷亡怎麼樣?”
“有三十幾個弟兄被炸死砸死,其他人已經退到了原來的城牆上,韃子正在猛烈攻擊,情況很不妙。”
顧振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傳令,讓第五團出動,給我死死守住,絕對不許有失!”
康大力急忙去傳令,顧振華一屁股又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上。
“諸位,事到如今,我們必須做出決定了。”
李濟伯微微一笑:“家有千口主事人,這時候就看國公爺的意思了。”
顧振華想了想,然後鄭重的說道:“第一,清軍的火炮必須解決,或是從夷人身上下手,或是出兵偷襲,毀掉這些火炮,總而言之一句話,不能留着這些禍害!”
顧振華說着,看向了嶽破虜,說道:“無論是怎麼辦,騎兵團是絕對的主力,你們要做好準備,只等方案制定妥當之後,立刻出擊!”
“國公爺放心,卑職一定好好準備!”
嶽破虜早就求戰心切,現在有了機會,哪裡願意錯過啊,因此格外的用心,立刻就下去安排了。
就在此時,又有一陣腳步聲,手下人再度跑了進來。
“有什麼壞消息,全都說了吧!”
“國公爺,不是壞消息,是好消息,沈大人來了!”
“沈大人,哪個沈大人?”
“自然是水師的沈廷揚沈大人,他帶來了不少的物資呢。”
聽到是沈廷揚,顧振華頓時大喜過望,急忙帶着人前去迎接。離着老遠,沈廷揚就躬身拜倒。
“卑職拜見國公爺,您爲國禦敵,血戰韃虜,若非安國軍將士浴血奮戰,哪有江南半壁偏安,您是萬民的恩人啊!”
沈廷揚說着,痛哭流涕,連連磕頭。
顧振華急忙攙扶住他,笑眯眯的說道:“沈大人,都是軍人的本分,沒什麼好說的。倒是你不好好的經營海軍,怎麼有空到前線了?”
“卑職,卑職是護送物資過來的。”
沈廷揚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顧振華頓時就感到了不妙,拉住了沈廷揚的胳膊,把他帶到了一旁的空房間之中。
“沈大人,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沈廷揚看着顧振華一身的暗紅的鮮血,臉上的硝煙,頓時悲從中來。
“國公爺,您,您在前敵浴血奮戰,可,可是這天下的宵小真是太多了!”
“到底怎麼回事?”
“啓稟國公爺,卑職奉命經營海軍,同時開闢通向日本的巷道,購買硫磺等物。就在一個多月之前,卑職運回了一批硫磺。本來是要運送到河南的,結果卻被劉澤清給扣押了。”
“哼!”顧振華眉頭頓時就立了起來:“好大的膽子,劉澤清竟敢動本爵的東西,他不想要腦袋了嗎?”
沈廷揚越發啊的悲憤:“國公爺,其實不只是一個劉澤清,卑職也向兵部和內閣上告。哪知道他們互踢皮球,根本無心管理。後來卑職多番打聽。才知道馬士英和阮大鋮他們故意在軍需糧餉上面做文章,看樣子是怕安國軍發展太快,影響了他們的權力。可,可是如今大敵當前,這幫人不思同心報國,卻暗中使絆子,扯後腿,簡直是拿國家大事當兒戲。實在是可惡透頂!”
“哎,可笑顧某無知啊!”顧振華自嘲的說道:“我還當馬士英和東林黨不同,現在看起來,半斤八兩,都是一丘之貉啊!”
“沒錯,他們怎麼就想不明白,要是讓韃子佔據了天下。所有人都成了亡國賤奴,人人頂着豬尾巴,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啊。”
顧振華苦笑一聲:“他們不是不明白,而是另有算計啊,亡在了韃子手裡,還能繼續高官厚祿。要是死在了自己人手裡,那就萬劫不復了!”
寧與友邦,不與家奴!
何其相似啊!
顧振華的心中,分外的悲傷。真正的滿清韃子,男女老少加起來。才幾十萬而已,竟然能奴役堂堂大明。要不是這幫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傢伙,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沈大人,等着眼前這一仗打完,本爵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你先說說,都帶來了什麼東西吧。”
“是,國公爺,卑職知道軍需緊張,因此帶着水師弟兄,運送十萬斤硫磺北上,到了徐州之後,又換成了馬車,一直運到了前線。”
顧振華一聽,頓時眼睛瞪得老大,要知道黑火藥之中,硫磺只要百分之十而已,沈廷揚一下子送來了十萬斤,豈不是說能配置處一百萬斤的火藥嗎!
應付這場戰鬥,絕對沒有問題了!
“沈大人,本爵可要代表全軍謝謝你了,想來運送這麼多硫磺,也不容易吧?”
“卑職略盡心意而已,當不得國公爺的謝字。在北上的時候,劉澤清和高傑都想要下手,不過被卑職攔住了。我告訴他們,敢動一根手指頭,水師兩萬人就和他們血拼到底。而且駐守徐州的薛團長也幫了大忙,總算是把東西運了過來。”
“哼!”顧振華冷笑了一聲:“有些人的忘性真大啊,竟然當本爵是面捏的,別看我要對付韃子,碾死他們還是像螞蟻一般!”
顧振華已經在心裡給劉澤清他們判了死刑!
“國公爺,對了,卑職還有一樣東西要送給您。”
“哦?還有什麼?”
“您見過就知道了!”
顧振華和沈廷揚一前一後,走了出去,這時候尚珮突然幾步跑到了顧振華的身旁,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哈哈哈,我的大國公爺,小女子還沒見過你這麼狼狽呢,實在是太有趣了!”
“尚姑娘,你這個癖好恐怕不好吧!”
“哼,都是你欠我的,只要你答應一個條件,我就不說這些話。”
“你愛說不說,反正本爵也少不了一塊肉!”
顧振華竟然甩開了尚珮,直接跟着沈廷揚走去。氣得尚珮撅着小嘴,狠狠的跺了跺腳。
“顧振華,你聽着,別管沈廷揚那個魂淡給你看什麼,都給本姑娘殺了,到時候本姑娘還能原諒你,不然,你等着!”
對於這個小姑娘的痛罵,顧振華是毫不在意,反倒是笑着揶揄沈廷揚。
“老沈,這個丫頭片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尚姑娘性子直爽,相處不難,只,只是有時候太……”
“太孩子氣了!”顧振華哈哈大笑。
“這是國公爺說的,我可沒說!”
他們一前一後,來到了一處小廣場,在廣場中間站着兩百多小矮個,普遍只能到顧振華的胸口,不過一個個十分粗壯,看着髮式和服裝,正是臭名昭著的小日本!
“沈大人,這,這不是倭寇嗎?”
“國公爺好眼力,只是他們和倭寇還有點不同。”
沈廷揚點手叫過了一個領頭的,笑着介紹道:“國公爺,他叫雨花小三郎,是一個武士!”
“小邦武士,拜見尊貴的上國國公!”
“拜見上國國公!”
這些日本人都咬着生硬的舌頭,單腿跪在了顧振華的面前。
看着這幫人的虔誠勁頭,顧振華頓時有點荒謬的感覺,目光落在了沈廷揚的身上。
“啓稟國公爺,這些人是卑職去日本貿易之時,偶然經過一座荒島遇到的,據他們所說,是反叛德川的武士,被德川幕府封鎖,吃穿用度都沒有了。卑職就善做主張,讓他們跟着船,回到了國內。正是因爲他們,尚姑娘才和卑職有了矛盾,按照尚姑娘的意思,應該把他們都扔到了海里喂鯊魚!”
雨花小三郎又轉了一下頭,向着沈廷揚垂首說道:“上官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小人唯有以死相報!”
“漢語說得不錯,不知道你會什麼啊?”顧振華問道。
“啓稟國公,雨花氏是日本的武士世家,每一個雨花家的男人從三歲開始,就要學習劍道柔術,十歲學習天朝語言文字,從十五歲開始,要參加戰鬥,磨礪戰技。小人至今殺過兩百三十七個人,未嘗一敗!”
雨花小三郎說着,臉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沈廷揚笑道:“國公爺,我驗證了,他們的身手的確不錯,尤其是單打獨鬥,更是好勇鬥狠的行家!”
光是好勇鬥狠可不行啊!顧振華突然眼前一亮,頓時哈哈一笑:“不錯,他們來的正好,本爵有大用!”
……
天色漸漸的黯淡下來,嶽破虜帶領着所有的騎兵,整裝待發,在夜色之中作戰,他們早就卸下去了礙事的翅膀,每個人一條騎槍,一把馬刀,另外每個人配置了三杆火銃,還有人帶着手榴彈和神火飛鴉等等之物。
就在他們的後面,雨花小三郎這些人也都騎着戰馬,一個個抱着武士刀,得意非常。
這時候顧振華催動戰馬,到了他們的面前,威嚴的目光掃過了每一個人。
“諸位弟兄們,今天戰鬥中,有近五百位弟兄喪命,城牆出現了四處漏洞,這些都是韃子的火炮造成的。而你們的任務就是幹掉韃子的火炮,解除對我們的最大威脅。這場作戰危險性非常大,你們隨時都可能犧牲,大家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好,拿酒來!”
早有人捧來了一罈罈的烈酒,每個人都到了滿滿的一碗,就連雨花小三郎他們也不例外。這些酒都是城中存了十幾年的女兒紅,又特別燙過了,溫熱暖心,酒香撲鼻。
嶽破虜捧着酒碗,一口喝乾了水酒,熊熊火焰從食道中躥了出來。
“好酒,真是好酒!”
顧振華也拿起了一碗,鄭重的敬了這些勇士!
所有人都喝完了之後,嶽破虜猛地將酒碗摔在了地上,大聲的喊道:“騎兵,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