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名山賊在男人的帶領下,一路小跑,直到趕至山嶺半道,才放輕腳步,悄然摸至張青牛的蹲伏之處。
在此之前,張青牛左顧右盼,前望後瞧,等得焦急冒火,心裡催了不下千遍。此時見到大當家帶着弟兄們到來,纔算舒了口氣,嘴裡埋怨着:“兔老弟,你要再來晚點,這羣肥羊就溜掉了。”
整個山寨,除了那幫孩童,也就只有張青牛敢喚他別名。
“什麼來路?”闊首男人詢問起來。
張青牛搖了搖頭,“不曉得什麼路子,也沒打旗號,估摸着是外鄉的豪紳,或者是發了跡的商人。”
“這些護衛看上去似乎有些扎手啊。”闊首男人打量着下方行進的車駕,面色沉吟,盤算起能有多大把握。
他耐得住性子,張青牛卻躁得不行,不斷催促起來:“老弟,別猶豫了,再等下去,他們就出這通天嶺了,那時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咱們五百號弟兄,難道還慫了這幾十個人?”
“你要不放心,我去給你打頭陣,如果風頭不對,我往叢林裡跑總行了吧。”
他們在這通天嶺安寨小半年,見過的人和事多得去了。其中也不乏一些豪商大戶,專門弄些護衛來充當門面,其實都是些草包枕頭,一打就散。
闊首男人還在猶豫,張青牛等不下去了,比劃個手勢,霎時間數百名山賊從高坡上直衝而下,攔住車駕去路。
嚯~嚯~嚯~~~
環圍道旁以及道路中央的山賊們呼喊聲連成一片,張青牛將八尺大刀往地上一跺,嘍囉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突然殺出這麼幾百號山賊,陳衛瞥了一眼,擡起左手,示意暫停行進。
“噢~噢~噢~~~”
車駕裡的小鈴鐺聽着外邊的響動,也隨着有模有樣的呼吼起來,搖晃着腰間的鈴鐺叮叮響個不停。
嚴薇第一時間將小傢伙抱在了懷裡,摟護着她,
呂布則伸出大手,輕輕的搭在妻子手背,在嚴薇看過來的時候,溫和的笑着,示意她無須緊張。
呂布的笑容讓嚴薇放下心來,心中也有了股莫名升起的信心和勇氣,彷彿只要有夫君在的地方,便是全天下最安全的港灣。
呂布溫柔的摟過妻子香肩,讓她靠在自己胸膛,正欲偷偷啄上一下,然則懷中的小傢伙卻很不安分起來,因爲她發現馬車不動了,這讓好動成性的她如何能忍?
聳動起糯米糰似得小身板,小鈴鐺嘟起粉嫩小嘴,比劃着拳頭,得勁兒的喊着:嘿嘿哈哈!
她想通過自己的力氣,來催動馬車。
見女兒並未嚇哭,還頗爲起勁的在那撲騰打拳,呂布也就懶得下車,如果這些個山野蟊賊都要他親自動手的話,那陳衛這個近衛統領也該下崗離職了。
道路中央,張青牛見車駕停下,臉上的神色愈發得意起來,手指着前方,大聲喝道:“車駕裡的人給我聽着,想要從這通天嶺安全過去,可以,留下百萬錢,我張青牛保證不傷你們分毫,如果不給,嘿嘿,那就別怪我……”
聒噪。
陳衛根本沒心情聽張青牛在這裡羅裡吧嗦,直接催動胯下戰馬急衝而前,手中長槍如銀蛇般探來取命。
包括張青牛在內的所有山賊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酷酷的冷峻青年竟敢獨騎衝來。等到他們反應過來,陳衛已經衝至近前,那一杆刺來的銀槍在張青牛的瞳孔裡急速擴張,宛如一道電芒。
剎那間,近在咫尺。
完了!
張青牛的腦海中嗡的一聲,僅僅給出的只有這兩個字眼,隨後便陷入了無盡的死寂。
他眼睜睜的看着槍尖逼近,卻只能愣愣的站在那裡,握刀的右手想要努力的揮動兵器,卻發現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安靜得可怕。
鏘!
電光火石間,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鳴響而起。從斜角刺來的槍尖恰好抵在刺來的槍頭,其所攜帶的力道,將原本刺入張青牛咽喉的軌跡打偏,兩杆泛着寒光的槍刃,幾乎同時從張青牛的脖間劃過。
那股猶如死神臨世的涼寒,使得張青牛連口水都不敢下嚥,雙腳發軟,若非手裡拄着長刀,恐怕得當場癱瘓在地。
方纔那短短剎那,竟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陳衛一擊未果,目光中微有詫色,槍尖一擺,朝着半道殺來的闊首男人橫掃而去。
能夠當上山寨的大當家,男人自然有幾分實力,躲過陳衛的兩波橫掃,他連退五六步後,趕忙伸手喊道:“壯士,請高擡貴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陳衛的實力在軍中穩穩排進前五,闊首男人雖有幾分勇力,卻也明白,自個兒根本不是眼前青年的對手。
再鬥下去,不出二十合,他必敗無疑。
聽得這位大當家叫停,陳衛這才注意到男人的衣着打扮,他身上所穿的,明顯是大漢軍營裡高級將領才獨有的獸面吞身甲,莫非此人之前也是個將軍?
陳衛勒馬收槍,詢問起來。
“在下眭固,不知壯士如何稱呼?”陳衛停手,闊首男人也隨之抱拳見禮。
陳衛對男人的姓名沒有興趣,更沒想過要報上自個兒的名號,冷冷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烏合之衆,最後將目光停在男人身上:“你還沒有回答,你身上這身甲衣是從何處得來?”
“這……”
眭固明顯有難言之隱,通過陳衛說話的口氣,他已經隱約猜到,眼前的青年極有可能是行伍中人。如果讓他知道自己這身甲衣,是同漢軍作戰時所獲的戰利品,不知會作何感想。
“大當家,跟他們費什麼話,咱們一起上吧!”覺得丟了臉面的張青牛又有了起初的精神,渾然像是忘記了剛剛那足以致命的一槍。
張青牛魯莽衝動,眭固卻不會同他一樣犯傻。倘若開道的青年真是軍營裡的士卒,那車駕中的人物,最起碼都是校尉級別的存在,甚至更高。
若真惹惱了此人,一個不高興,就帶着麾下士卒武裝而來。
到那時,踏平這通天嶺,和捏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