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這幫鮮卑人屬王八的吧,老子都罵了一天,喉嚨都冒煙了,這幫孫子居然連屁都不放一個。慫成這樣,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打贏的匈奴人,沒勁,真他孃的沒勁。”罵罵咧咧的回到軍營,曹性拿了個特大號的陶碗,咕嘟咕嘟的往喉嚨裡灌着涼水。這傢伙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起初在馬邑的時候,可沒少被鮮卑人打得四竄逃命。
一同進帳的宋憲黑着臉瞅向曹性,如同看白癡一樣,悶聲說道:“還有臉說,全營上下就你罵得最起勁,又蹦又跳,跟潑婦罵街似的,真給咱們幷州人丟臉。”
聽到這話,曹性轉頭怒目圓睜,瞪着宋憲,直接將口中水液噴吐地上,“呸,宋蠻子,你懂個卵!戲策說這叫上將乏力,不戰而,而……”
‘而’了半天也沒‘而’出下一句的曹性索性將頭一偏,滿臉鄙棄的哼哼起來:“反正說了你也不懂,沒文化,真可怕。”
“是上將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帳簾掀開,青衫長袖的戲策從外邊走了進來,看向曹性笑意盈盈的說着:“曹性,我大老遠就聽到你這破嗓子聲音,是不是又在背後說我壞話呀?”
前些日子在有溪村的時候,曹性滿地打滾兒的求着戲策教他識字,可這廝哪裡是識字讀書的料子,就跟作者君一個德性,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字沒識得幾個,倒習了一些窮酸儒的臭毛病,沒事愛在宋憲侯成等人眼前晃晃顯擺,還吐槽他們‘沒事就要多讀書’。
帳內曹、宋二人鬥嘴,呂布也由着他們,這兩人上輩子可能是對歡喜冤家,才導致這一世見面就懟。他正爲攻城的事情所惱,今天一過,三天時日就僅剩一天了。
見到戲策進來,呂布面上一喜,以爲戲策已經有了破敵之策,連忙起身相迎,他正欲開口詢問,卻瞧見戲策身旁還跟着個年歲稍大的瘦弱文士,穿一身老舊的灰色長衫。
“這位是?”呂布開口問道。
戲策簡單的做了個介紹,而關於陳家後人的事情,卻隻字未提。
介紹完後,陳復主動上前朝呂布躬身行了一禮,“微末之士陳復,拜見主公。”
瞧見戲策丟來一記照單全收的眼神,原先還發愣的呂布趕忙扶起陳復雙臂,溫言以對:“公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起身。”
先前是崔緒,現在又來了個陳復,呂布知道這些讀書人的氣節是傲到了骨子裡的。他不過是一介武夫,且位卑言輕,想讓這些自命不凡的讀書人效命,簡直是癡心妄想。
但如今,兩人都向自己低頭,這肯定是戲策在其中牽線搭橋。念及此處,呂布不禁又多看了戲策兩眼,心懷感激。
呂布請戲、陳二人落座,然後才輕聲詢問起來:“先生你來找我,可是有要事相商?”
“嗯嗯,很大的事情。”戲策滿臉嚴肅,一個勁兒的點着腦袋。
聽聞此話,不僅是呂布,連曹性宋憲都豎起了耳朵,帳內一時間安靜得針落有聲。
氣氛漸漸變得壓抑起來,如此凝重的氛圍之下,卻見戲策拍了拍肚皮,滿臉惆悵道:“肚子很餓,來問問將軍,什麼時候可以開飯?”
呂布一瞬間幾乎都懷疑自己的耳朵產生了幻覺,他發懵的望向戲策,見後者臉色尤爲認真,不像是再玩笑。原以爲戲策是有了破敵之策來找自己,哪想竟是爲了這個,呂布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了幾分失望。
無奈之下,也只能讓曹性去催催後勤。
曹性接到這個任務,心頭窩火,他對戲策可就沒呂布那麼好的性子了,但他又不能違背呂布命令,只能應下,邊走邊罵着:“個殺千刀的鳥貨,吃吃吃,就知道吃,蹭吃蹭喝這麼久,也沒見把你撐死……”
…………
晚膳過後,戲策讓呂布將手下將士全都召集到營帳,並下令狼騎營全副武裝,隨時待命。
宋憲曹性等人最先抵達,接着就是衝騎營的雷虎和幾個百夫長,最後是戲策帶着陳復慢悠悠的走進帳內。
衆人到齊依次坐下後,呂布卻什麼也沒佈置,只說了一個字:等。
挨坐在戲策身邊的陳復心情雜陳,他之所以認呂布爲主,純粹是因爲受到了戲策的脅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就是陳復現在的處境,然而呂布能讓他進帳,就說明沒拿他當外人,這令陳復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動。可感動畢竟不能當飯吃,他今年已經三十有七,說句難聽的,半截身子都入了黃土,早已過了熱血莽撞的年紀。
陳復不會因戲策一句‘幫你重振陳家’,就豁出性命死而後已。相反,陳復壓根兒就沒信任和指望戲策,以呂布如今的實力,要想幫他重振陳家,無疑是天方夜譚。
不僅如此,陳復也知道,他與戲策虛與委蛇,戲策同樣也不放心於他,還特意給自己安插了一名叫‘李黑’的侍衛。說是保護自己安全,實際無非是監控的一種手段,只要自己稍有異動,恐怕就會被不留痕跡的滅口。
這層薄薄的窗戶紙,兩人都沒捅破,彼此心照不宣。
文士之間的鬥智鬥狠,有時比戰場更甚。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從酉時末刻到臨近丑時,帳內諸人已經坐了足足三個時辰。
諸將的臉色都不大好看,曹性第一個不能忍了,起身衝着呂布左下方的戲策嚷嚷起來:“喂!戲策,你這傢伙大晚上的不讓我們睡覺,把我們叫到這裡已經坐了好幾個時辰了,究竟想幹什麼,你給我個痛快話兒!”
戲策仿似沒有聽見,坐在那裡如老僧入定。
“呼~呼呼~”輕微的呼嚕聲從戲策鼻孔裡傳出。
“頭兒,你看看這傢伙,我們在這裡乾坐着,這廝倒好,竟然睡着了!”曹性指着戲策大聲說道,作勢要去弄醒。
呂布見狀,低斥了一聲:“曹性,不得無禮!”
吃晚飯的時候,戲策找到呂布,說讓他集合部下,呂布當時也沒多想,以爲戲策有了新的方案計劃,結果誰知一坐就是大半夜。
曹性捱了訓斥,憤憤不甘的坐回座位。
剛一坐下,帳外就火急火燎的跑進來一名斥探,跪地抱拳稟報呂布:“將軍,廣衍城走水了!”
衆人大驚。
方纔還在夢遇周公的戲策,這一刻,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