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道銀蛇在烏雲密佈的夜空中閃現,彷彿撕裂了蒼穹。
轟隆隆,沉雷炸響,令天地爲之震動。瓢潑大雨傾瀉而下,令整個世界被一片雨幕所籠罩。
“該死的!”
麋澤雖然披着蓑衣,可全身上下依舊溼透。
他跳下馬,惡狠狠一腳踹在車轅上,旋即露出一臉的苦笑。
大雨瓢潑,道路難行。
趕夜路本就不是一樁好差事,偏偏還遇到這種惡劣的天氣,讓麋澤也是無可奈何。馬車忽然翻到,讓麋澤不得不暫時停下來。車上都是貴重物品,更是麋竺準備獻於劉備的禮物。
所以,一件都不能捨棄,必須小心翼翼收拾。
“趕快把車拉出來!”
“麋管事,那車上的貨物……”
“全部都收拾起來,分別裝載其他車上。
告訴大家,接下來不要走太快。這麼大的雨,估計也不會在遇到什麼麻煩,咱們只要在天亮前幹到羽山,就算是大功告成。對了,那幾個盒子給我拿過來,不要被雨水給淋壞了。”
麋澤說着,手指地上十幾個做工精美的木匣子,大聲招呼。
兩個家丁連忙跑過去,把木匣子從泥水中拾起來,遞到了麋澤手裡。
麋澤讓人找來一塊油布,把木匣子放在一起,包裹妥當,而後快步走向一輛停在樹下的馬車。
“小姐可還安靜?”
“倒是沒有什麼動靜……麋管事,咱們這麼做真的好嗎?這可是三娘子!如果她將來真的嫁給了劉使君,可就是主母。咱們今天所爲,恐怕會令三娘子嫉恨,到時候報復咱們,該如何是好?”
麋澤苦笑一聲,擺手示意車伕走開。
誰知道該如何是好……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就算是大老爺也是迫不得已。
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先趕到郯縣,把三娘子交給二老爺照顧。大不了以後找個由頭出去,不再在三娘子面前出現就是!
“小姐,麋澤也知道今天得罪了小姐,可是大老爺有命,麋澤怎敢不從?
等到了郯縣,見到二老爺,小姐要殺要刮,麋澤絕無怨言。現在外面雨勢太大,有些東西暫寄放在車中,請恕麋澤得罪。”
麋澤在車外恭聲請罪,而後掀開車簾,就進了車廂。
車廂一隅,麋繯被繩捆索綁,嘴裡還塞着一塊手帕。除此之外,麋繯倒是沒有受別的委屈。身下墊着一塊虎皮墊子,並且還安排了一個婢女在旁邊伺候,不敢對麋繯有半點怠慢。
只是麋繯的眼中,卻是充滿了憤怒。
看到麋澤上車,她哼了一聲,一扭頭便不再看他。
“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
麋澤如何看不出麋繯的恨意,可他又有什麼辦法?食君俸祿,爲君分憂。他是麋家的家臣,而麋家做主的人是麋竺,也註定了麋澤不可能去太過在意麋繯的想法。雖然內心裡有些愧意,但麋澤最終還是選擇了支持麋竺。他嘆了口氣,又叮囑了婢女兩句,便轉身退出車廂。
咔嚓!
又是一道閃電,把曠野籠罩在一片慘白中,旋即又變得漆黑如墨。
看這樣子,恐怕這場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
麋澤有心找地方躲雨,但又想到麋竺的吩咐,這念頭旋即不見。
這時候,馬車已經整理完畢,麋澤翻身上馬,下令繼續前進。
“麋管事,這種天氣趕夜路,可不太容易啊。
咱們已經損失了三匹馬,一輛車……如果繼續趕路,弄不好還會出意外,何不找地方休息一下。”
“休息,休息!”
麋澤怒道:“若耽擱了大老爺的事情,誰能吃罪的起?”
“左右也就是劉勇叔侄那幾個人,大老爺佈下天羅地網,難不成還能跑了他們?”
話是這麼說,可麋澤卻不能不小心。
剛開始,讓麋沅帶着百十人圍殺劉闖,結果被劉闖殺出重圍……麋澤不知道劉闖如今有多厲害,可是如今的劉闖,已經和他印象裡的那個膽小鬼大不一樣。這傢伙敢和三將軍叫板,且到現在還活的逍遙快活。本身就說明,劉闖非同一般。雖然麋澤也認爲,劉闖在朐縣難逃一死,但麋竺既然吩咐,他就必須遵從。於是嘆了口氣,“讓大家放慢速度,小心行進。”
避雨?
那肯定不成!
不過我可以慢慢趕路,也不算違抗命令。
車隊,在麋澤的指揮下,再次啓程。
但是和之前的緊趕慢趕相比,速度顯然放慢許多。
雨,越下越大。
羽山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出現在麋澤的視線中。
“傳令下去,大家多小心……前面就是羽山小徑,道路可不太好走,小心慢行,莫再出事。”
隨着麋澤一聲令下,車隊速度再次放緩。
當車隊緩緩駛入羽山小徑之後,麋澤突然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受。
他騎在馬上,左顧右盼,卻沒有看出什麼問題。
想來是被這雷雨鬧騰的吧……他在心裡安慰了自己一句,但下意識的,還是多了幾分小心。
車隊行至羽山小徑中三分之二的距離時,小徑的出口,已經依稀可見。
麋澤鬆了口氣,大聲喊道:“加快速度,迅速通過小徑……只要咱們過了這條路,就可以找地方休息。”
“麋管事英明!”
麋家僮客大聲歡呼。
說實話,這冒着雷雨一路奔行,早已是人困馬乏。
大家都感到疲憊,更被這惱人的雨水澆的心火旺盛。如今可以找地方休息,大家的心情自然一下子鬆懈下來。幾名僮客連忙快馬加鞭,朝着小徑出口的方向,急速奔行而去。
嘣,嘣!
兩聲輕弱的弓弦顫響,卻被雷雨聲掩蓋。
兩支利箭彷彿憑空幻現,突然從雨幕中竄出。衝在最前面的兩個僮客猝不及防,被利箭射落馬下。
只聽兩人慘叫一聲,便再無半點聲息。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弓弦顫鳴再次響起。
從小徑兩邊的山坡上飛出兩支利矢,兩個僮客立刻翻身落馬。
“敵襲!”
麋澤驀地清醒過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與此同時,從山坡上傳來一聲巨雷咆哮,“三娘子莫慌,笨熊來救你了!”
一個魁梧壯碩的身影,從山坡上的荊棘灌木叢中竄出。巨大的身軀,卻靈巧一場,腳下速度奇怪,眨眼間就衝到小徑上。兩個僮客立刻催馬上前阻攔,就見那如同暴熊一樣的男子,揮舞一個碗口粗細的大棍,一聲怒吼,橫掃而出。就聽咔嚓,希聿聿戰馬慘叫,兩匹馬被生生打折了腿,馬上的兩個僮客撲通就從馬上摔下來,跌在泥水之中,半天也未能爬起。
那巨漢呼嘯而至,大棍翻轉,蓬的就戳在一個僮客的頭上。
這一棍下去,有千斤之力。
僮客的腦袋好像被砸碎的西瓜一樣,腦漿四溢,鮮血飛濺。
“三娘子,我來了!”
伴隨着巨漢一聲怒吼,山坡上突然間響起一連串喊殺聲。
從小徑兩邊的山坡上,出現了兩個大漢,一個手持鐵矛,一個拖刀而行。兩人身後,各帶着十幾個人,恰如一陣風一樣,就衝進了人羣中。大雨滂沱,令人視線模糊。麋家車隊遭遇突襲,雖說人數衆多,卻頓時亂了陣腳。加之從山坡上不時飛出冷箭,箭箭追魂,已有近十人被射殺在小徑之上。敵情不明,敵人兇狠……麋家護衛大驚失色,立刻四散奔逃。
“不要跑,不要跑!”
麋澤在馬上大聲呼喊,同時擰槍躍馬,向那持棍巨漢撲去。
“劉闖,拿命來……”
麋澤和劉闖不算是特別熟悉,但是卻不妨礙他認出那巨漢的身份。他比劉闖大了十幾歲,兩人自然不可能會出現太多交集。可是,麋老太公生前對劉勇的看重,讓他對劉闖不可能太過陌生。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大老爺動用那麼多人手,居然被他逃出來了?
只是,眼前的局勢,容不得麋涉考慮太多。他必須要擋住劉闖,才能穩住軍心……聽說這頭笨熊而今變得很厲害。可就算他再厲害,我也必須把他攔住。否則這些個混蛋必然不戰自潰。
麋澤知道劉闖厲害,但究竟有多厲害?麋涉心裡也不是很清楚。
手中鐵矛掛着風聲狠狠刺向劉闖,劉闖卻輕巧的一個錯步閃身,讓過鐵矛後猛然騰空而起。
手中盤龍棍高舉過頭頂,朝天一柱香一個力劈華山,嗡的一聲,便劈落下來。
快,太快了!
從他錯步閃身,到騰空而起反擊,只在眨眼之間。
麋澤被劉闖這快如閃電般的動作嚇了一跳,忙舉矛封擋。
就聽蓬,一聲巨響。
麋澤胯下戰馬,似乎無法承受住盤龍棍上的千鈞神力,希聿聿一聲慘叫,前蹄一軟,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麋澤被摔下馬,整個人都懵了!
鐵矛變成了一根弓形的廢鐵,丟在地上。而他雙手虎口更是鮮血淋淋,身體幾乎失去了知覺。
他咬着牙,翻身爬起來。
可沒等他開口說話,卻見一支利矢從山坡上射來,噗的一聲,正中面門。
麋澤大叫一聲,翻身倒在血泊中。與此同時,劉闖已經捨棄了麋澤,健步如飛衝向馬車。
車隊一共十輛大車,其中一輛是廂車,一目瞭然。
車伕嚇得已經躲在車底下不敢露頭,而那些想要上前阻攔劉闖的家丁僮客,更被劉闖一根盤龍棍打得落花流水。他來到車前,墊步衝上馬車,挑簾就鑽進車廂。耳邊傳來一聲幾欲震破耳膜的尖叫聲,把劉闖嚇了一跳。他定睛看去,一眼就看到被捆綁成糉子一樣的麋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