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也迷朝先賢撣看了一眼,心裡打算着該如何處理先賢撣和薩仁等人的問題,顯然這些問題是不能不處理的。先賢撣張了張嘴似乎有話想跟握也迷說,然而兩人目光相接的瞬間,先賢撣確忽然有一種不祥之感。
“還得趕快回去與格日等人匯合纔是,時間不多了。”先賢撣心裡嘀咕着,停頓片刻,似乎終於提起勇氣,朝握也迷道:“即然王庭之事已了,單于您也安全了,那先賢撣就先辭別單于回自己屬地了。”他說的極爲小心也沒有底氣,畢竟從車師撤回這麼大的罪責,雖說救了先賢撣一命,確不知他是否會放過自己?
“不急,這馬上就要過冬了,匈奴也要商討下這個冬季怎麼過的問題,加上這次王庭事件,總要給大家一個交代,所以,本單于準備幾天後在王庭集會,召集各部王、將領、骨都侯,齊聚王庭,共議國事,同時也宣佈對兇手的處理辦法。”握也迷面容僵硬的抽動了一下,大概是一抹笑意,朝先賢撣道。
先賢撣聽握也迷一言,心裡暗暗感覺有哪裡不對,難道他是想借故把自己留在王庭也好監控,這不就形同軟禁了嗎?雖然也沒有軟禁那麼嚴重,但先賢撣此刻覺得不讓他回到自己的屬地操練兵馬,管理百姓,對自己來說幾乎就等於軟禁,畢竟無職無權的日子不好過。
然而握也迷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先賢撣一時也無話可說,只好同意,擡起頭來朝握也迷問道:“單于所指的處置兇手是指薩仁還是曲歌閼氏呢?”
“大概是本單于誤會曲歌閼氏了。”握也迷嘆了口氣一臉歉意道。
“那單于打算公開處理薩仁?”先賢撣試探着問了問,又道:“漢人有句話叫家醜不可外揚,會不會不太好?”
握也迷朝帳外看着並未直面先賢撣的問題,先賢撣見他不做聲也不好多問低下頭閉嘴不言。從握也迷王帳出來的那一刻,先賢撣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畢竟還是精通醫術的,對握也迷的身體情況也該瞭解,雖然握也迷暫時壓制了毒素,但是毒素一旦進入體內便不可能完全給根除。
握也迷的身體雖然強壯,就像馮姝的身體一樣,雖然越練越強但終究根基遭毀,遲早都會出事的,除非有什麼奇蹟發生。如果一直沒有奇蹟發生,而自己又被困在這裡,有朝一日王庭有變,自己豈不成了待宰羔羊。
“放開我,放開我。”馮姝等了大半天終於等到先賢撣出來,一步跨出衝到侍衛面前,門口的侍衛立即將其阻擋在帳內,馮姝於是在門口與之廝打爭吵着,其實不過是想看看出來的先賢撣,想了解下他有沒有替自己求情,或者想辦法脫罪。
先賢撣聽見了馮姝吵鬧的聲音,朝她淡淡看了一眼,也就是一眼,便立即轉頭一言不發的任身後人推着離開了。先賢撣那暗淡的眼神投來之時,馮姝愣了愣,也不知他到底何意?眼光投向先賢撣遠去的背影,馮姝一臉的落寞。
清晨,第一縷陽光射進帳內的那一刻,馮姝已經甦醒,或者,可以說她一晚都沒能入睡。“閼氏,閼氏,門口的守衛都撤了。”穎兒出外面打了一盆水一進門放下水盆便朝牀上睜着眼的馮姝激動的道。
馮姝一聽此言,整個人彈了起來,朝穎兒問道:“真的嗎?”穎兒欣喜地道:“當然了。”馮姝一下子從牀上衝了下來跑到門外,左右看了看,未見守衛阻攔,擡頭猛的呼吸一口天空中的新鮮空氣,道:“這些人怎麼撤了呢?難道單于相信我了?還是.....”她想着是不是因爲先賢撣昨天幫了什麼忙?所以今天才撤兵了?
不管是也不是,自己總算自由了,馮姝長長舒了口氣,張開雙臂享受着晨起的清新。“閼氏,來洗把臉吧,聽說待會兒單于要召集大家議事,還是要梳洗一番纔好。”穎兒一臉笑意,朝門外的馮姝道。
“議事?什麼事?”馮姝不解的轉頭朝穎兒問道。“不知道呢?待會兒去了不就知道了嗎?”穎兒在水盆裡拎了一塊溼毛巾拿過來遞給馮姝道。馮姝接過穎兒遞過來的溼毛巾擦了擦臉,心裡卻在嘀咕着:“會是什麼事?難道是查出了兇手,要審判嗎?還我清白?”
陽光越來越刺眼,大概快是到了正午時分,所有的人都齊聚在王庭一處五米高臺下,馮姝還曾記得,這裡是壺衍堤當年審判誣陷自己的地方,那一刻馮姝記得她差點與死神相見,如果不是握也迷當時救了自己,恐怕自己早就被燒死了吧。只是,可憐了我的孩兒。想到此處,馮姝不禁心中一酸,眼淚差點沒滴出來。
聚集到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了,似乎整個王庭的人都來了,當然其他各地的將領首領也有到場的。先賢撣在侍衛的推動下坐在輪椅上輕輕向這邊走來,並沒看一旁的馮姝等人,只在稍微空點的地方停留下來。
小閼氏現在變成了大閼氏,在侍女得陪同下也朝這邊走過來,稍晚的時候薩仁也在侍衛和侍女的陪同下過來了。其他人還有衛律屠暨堂等遠一點的也在晚點的時候趕到了。馮姝心想他們大概是星夜兼程趕到的吧。
握也迷是最後一個登場的,大概是做足了準備,一個人在居日等人的跟隨下慢慢朝臺子上走去。馮姝迎着強烈的日光看的清楚,此刻的握也迷身着一襲淡藍色長袍,華麗的長袍因陽光的照射而顯得耀眼,粗曠的容顏大概是因爲幾天幾夜的不眠不休,鬍子拉渣的也不及處理,雖如此仍舊難以掩飾那挺拔健碩的身材那雄傑般矍鑠明亮的雙眸。
“再過一個月就要入冬了,今日,將大家聚集在這裡商量幾件事,一是入冬之前王庭要準備一場大規模圍獵,以補充冬季食物之用。”握也迷幾個大跨步站上高臺面朝大家道。
“單于,什麼時候開始圍獵?”衛律朝臺上的握也迷喊道。握也迷循着聲音目光掃向底下衛律的位置,回答道:“三天之後,所以大家早做準備吧。”底下的人相互看了看,低頭私語着。
“另外,此次王庭危機,本單于就不想深究了,也避免牽連太廣,聽說這些天很多將軍王們都活的人心慌慌的,聽說有不少人閉門謝客焚燒私信,本單于不想見到大家如此,所以,此次事件本單于就不準備再深究了,大家也都可以放心了。”握也迷說完,底下私語之聲更甚,不一會兒便聽底下一句句:“單于萬歲,單于萬歲”蹦了出來。
“不過本單于還要跟大家宣佈一件事”目光朝小閼氏的方向望去,小閼氏順着握也迷的目光輕輕走上臺子站在握也迷身邊,眼角眉梢難以掩飾一點羞澀的喜悅,一臉嬌羞的朝握也迷看了一眼,握也迷牽着她的手眼含柔情,朝底下衆人道:“從今日起單于只有一個正妻那便是大閼氏。”
握也迷此言一出底下一片譁然。大家都紛紛議論着:怎麼會這樣?
那這樣是不是說顓渠閼氏被廢了,以後王庭就是大閼氏做主了?
哎呀,即然單于都說正妻只有一個那其他的自然都不是正妻了,薩仁被廢了。
你小點聲,小心別人聽見。
這都名正言順宣佈了,有什麼好怕的。
底下一些人七嘴八舌的,馮姝看在眼裡,心裡確只感覺一股酸楚,這是好事,可是爲何自己心裡確那麼不是滋味呢?想到自己十幾歲青春年華來到匈奴,如今已過十餘載芳華逝去,心愛的人已經成了別人的夫婿,而自己身不由己的在這虎狼之地與一羣野蠻之人爭鬥着,何其辛苦,何其悲哀......
“單于,您這樣做是否不太妥當,顓渠閼氏並無大錯,您這樣是等於廢了顓渠閼氏。”衛律似乎終於忍不住了站出來說了句話。薩仁冷冷站在一旁,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目光瞪着握也迷又狠狠剜了一眼他旁邊的大閼氏。
“本單于說了,以右大將之女爲大閼氏,罷黜顓渠閼氏。顓渠閼氏薩仁專擅弄權,壺衍堤單于在時由於寵愛她,使得顓渠閼氏經常干政,今本單于執政不喜女子干政,於是決定廢除顓渠閼氏。”握也迷此言一出底下譁然之聲瞬間熄滅,大家一下子變安靜了。都靜靜立在原地望着一眼嚴肅的握也迷不敢發一言。
薩仁腦子裡像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嗡嗡作響,片刻間便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似乎沒有了,只聽見身後不知是誰的叫聲,到底在叫誰也聽不清楚了。
馮姝看着昏倒在地的薩仁,心裡卻絲毫沒有贏家的喜悅,她贏了嗎?好像也沒有。小閼氏贏了嗎?畢竟她成了大閼氏,這可相當於漢朝的皇后,其尊貴自是不可言語的,可是她畢竟失去了自己的父親,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如今空有一個大閼氏的名號真的划算嗎?
低頭酸楚一笑,這場風波也許就這樣結束了,可結局卻似乎並不那麼讓人欣喜,到底誰在這場危機中得到了好處,誰又在這場危機中失去了什麼?箇中幸酸只有各人自己去體味了。
握也迷一邊牽着大閼氏,一邊擡頭朝馮姝的方向望去,確只看見一襲落寞的背影,邁着孤寂的步伐輕輕向遠方走去........
“哈哈哈......”薩仁腦子終於清醒了,在侍女扶持下站起身來,朝握也迷狠狠瞪去,卻發現握也迷的目光落在馮姝身上,大笑幾聲道:“握也迷,右大將擅自回匈奴丟了車師,你卻立他女兒爲大閼氏是何道理?”她的語氣中有拼死一搏的歇斯底里,怒睜雙眸,紅血絲都突了出來。
“右大將已經以死謝罪。況且大閼氏是大閼氏,右大將是右大將,豈能混爲一談,何況大閼氏還爲本單于生了多位王子,理應被立。”握也迷再向底下解釋的時候,眼光確瞟向馮姝的方向,此刻馮姝聽到薩仁說話,驚的回頭站在原地,正好迎着握也迷投來的目光。
“對不起,你畢竟是漢人,我不可能立一個漢人爲大閼氏,只能以此對小閼氏略作補償了。”握也迷深深望着馮姝,心中暗道。
“那她呢?十幾年前,她殺了狐鹿姑單于,你爲了她不顧衆人反對,甚至不惜得罪壺衍堤單于娶她爲閼氏,這麼多年了大家所有怨言確礙於單于之威不敢出聲,難道今日在這血祭高臺下,也就是當年血祭她的高臺下,你身爲單于,身爲匈奴的王,難道不該給大家一個解釋嗎?”當看到握也迷深深望向馮姝的那一刻,當看見握也迷眼中久含的深情與歉意之時,薩仁的心徹底爆發了。
先賢撣沒想到薩仁會最終來這一招,她是不想活了嗎?爲什麼?仔細想想,一個被廢的閼氏往後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會這樣做倒也像她薩仁的脾氣。
屠暨堂深深隱藏在人羣之後,暗自觀察着場上衆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不發,此時此刻屠暨堂知道他還是隱藏好自己積蓄實力爲好。
馮姝站在原地,看了看朝自己歇斯底里的薩仁,一臉了愣怔。就連握也迷身邊的大閼氏也似乎有點慌了神,這薩仁大概知道自己人之將死所以也絕不想放過單于和單于身邊的兩位閼氏了。
握也迷整張臉都是黑的,瞪着薩仁,又朝底下一衆譁然而又不敢大聲的人羣掃視一眼。李陵站在暗處,好像跟自己無關似的,一言不發。衛律臉上卻顯得有些焦慮,朝薩仁看了一眼,那眼光似乎在怪她甚是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