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微微小雨,不知爲何,老天這幾天似乎都在哭泣,帳外一直霧濛濛滴哩哩下個不停。握也迷撩起帳門打了打身上的雨珠進入帳內,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馮姝,道:“這幾天聽她們說你不吃不喝,爲什麼?”他問話的方式有些冷淡。馮姝並不願意看他,只稍微擡了擡頭便又低下頭去不理他。
帳外穎兒顫微微端了一些米飯蔬菜肉食之類的,瞟了馮姝一眼,並未說話只是放下飯菜就趕緊離開了。握也迷看了看馮姝又看了看桌上的蔬菜米飯,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吃匈奴的食物,不習慣,沒關係,我特地叫人去準備了一些漢朝食物,你吃吃看是否適合你的胃口。”
馮姝擡頭看了一眼桌上飯菜,轉頭並未看握也迷,一言不發。握也迷輕輕端了米飯,加了點熱乎乎的蔬菜,走到馮姝面前,夾起一筷子蔬菜送到馮姝嘴邊。馮姝稍微轉了轉頭,沒有吃飯的yuwang,只是淡淡道:“我幾次觸怒你,爲何不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的,也不會讓你死。”握也迷深情的看着馮姝道,而後更加溫柔的道:“來,吃點。”他的語氣像是乞求似的,他從來沒有如此卑微過,也只有在她面前纔會如此。可馮姝依舊不爲所動,只是冷冷的,側着頭,一言不發。
看着她如此冷淡的表情,完全無視握也迷一片心意,握也迷內心向刀割一般,好似那一刻馮姝的短刀再次刺入他的心窩似的,握也迷猛地將飯碗摔到地面,憤怒的站了起來,朝馮姝怒吼道:“你知道我弄到這些東西有多不容易嗎?”
馮姝不知道的是,握也迷爲了給馮姝一個驚喜,親自叫人花了一個多月跑到漢朝邊境花了重金替馮姝購得一些漢朝食物。又專門叫人從漢朝請了一名廚子過來。
原本以爲即便馮姝不會爲他動容但飯菜和口味至少也會吃兩口,卻沒想到馮姝竟是看都不願看,握也迷怒了,更是痛了。他走到桌旁揚手將桌上的飯菜全部掃倒在地。
轉身,握也迷怒氣匆匆對身後的馮姝道:“今生今世你都別想離開這,即便是你死了也要埋葬在這塊土地上。”他說的咬牙切齒,又冷又狠,馮姝不禁打了個寒顫。握也迷說完轉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帳篷內瞬間只剩下馮姝一人,和那撒的滿地都是的飯菜。
穎兒走了進來,躡手躡腳,輕輕瞟了一眼馮姝,而後蹲在地上將地面上的殘渣剩菜打掃乾淨。一邊打掃穎兒一邊道:“閼氏這是何苦呢?這是與自己爲難還是與單于爲難。誰都知道王庭裡單于現在最在乎的就是閼氏,即便閼氏三番五次與單于爲難,他都不在乎。”
掃完地面的東西,穎兒擡頭看了看馮姝又道:“閼氏即便不領單于的心意,也不要與自己過不去啊,畢竟身體是自己,身體壞了,閼氏縱使想要逃出去,或者說想要做任何事情不都是徒勞嗎?”
她說的並非沒有道理,馮姝忽然擡頭看了看她,而後嘴角動了動,道:“你下去吧,我實在沒有胃口,好好照顧嘟嘟格,跟着我委屈你們了。”
聽到此言,穎兒哭了,淚珠在眼中盤桓幾圈,穎兒帶着哭腔道:“閼氏說的哪裡話,這一生能夠有幸認識閼氏,跟隨閼氏是我們的福氣。要是沒有閼氏,恐怕我跟嘟嘟格早就死了。”
馮姝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穎兒道:“好了,別哭了,出去吧。”穎兒似乎還不願離開,滿眼含淚,跪在地面對馮姝道:“閼氏,您可千萬不能出事,沒有您我和嘟嘟格肯定都是活不成的。”
馮姝無奈的看了看她,道:“放心吧,我是習武之人,幾頓飯不吃也餓不死。我只是沒胃口,並不是想找死。我還有那麼多事情未做,怎麼能死。”
“那閼氏就更要吃飯了,不管爲了誰,爲了什麼,閼氏的身體都是第一位的,只有身體強健了,您纔可能去幹自己想幹的事情,去救自己想救的人,不是嗎?”穎兒跪在地上道,她說話說的及其認真,馮姝竟被她逗笑了。
“好了,你快起來吧。”說完馮姝起身親自將穎兒扶了起來,道:“我答應你,我不會有事的。我身體好的很。”穎兒被馮姝扶了起來,癡癡望着馮姝,帶着一盤子地上的剩飯剩菜默默走了出去。走到帳門口還不忘回頭看了馮姝一眼。
寶兒站在帳外朝帳內看着,並未進來,等穎兒出去了,向寶兒微微行禮這才走進帳內,臉上掛着笑容,道:“好一齣主僕情深啊。”
馮姝見寶兒進來,想來定是不懷好意,也沒心情理會她,便道:“寶閼氏來這不知所爲何事?”忽而又轉頭看着寶兒道:“單于不是禁止外界與我聯繫嗎?寶閼氏竟然能進入帳中?”她說話的語氣有些揶揄。
寶兒一愣,而後朝帳外看了看,道:“單于確實明令禁止閼氏出門,可是卻沒有說我不可以進來。”笑着看了看馮姝道:“怎麼,閼氏不歡迎我?”馮姝懶得理會她,轉過頭去,道:“請便。”那意思是本閼氏沒有心情理會你,你該幹嘛幹嘛去。
寶兒卻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朝身後的侍女看了看,微微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擡眼瞟見馮姝掛在牀邊的一把古銅色的寶劍,饒有興趣,走過去便想取下來看看。馮姝見狀橫手阻止了她,冷冷道:“寶劍鋒利,不要動它。”
寶兒看了看馮姝,而後微笑道:“之前見閼氏一直帶着它,想必一定是個寶物,我這人啊,就是眼賤,想要看看寶物。”馮姝聽她一說,又見她準備動手,索性將寶劍取下,握在手裡。
“你說這麼好的寶劍,放在這一直不用,豈不可惜了。”穎兒說着瞧瞧馮姝,馮姝轉臉看了看她,不太明白她話中何意,微微詫異的看了寶兒一眼。
“以姐姐的能力想要逃出去恐怕困難,但若是挾持個單于重視的人,你說他會不會就沒辦法了。”寶兒道,她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一絲邪惡的笑容,馮姝彷彿瞧見了她話中的用意。
我說這人怎麼會突然到我這獻殷勤呢,原來是給我挖坑來的,馮姝心裡嘀咕着。可她這話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馮姝順勢就問了句:“寶閼氏說的是誰?”
寶兒見馮姝似乎中招,道:“單于最重視的當然是他的繼承人,他的子嗣了。你家嘟嘟格不經常跟郅支和稽侯珊他們玩到一塊嗎?”她說這話的事後有意無意瞥了馮姝一眼。
馮姝冷冷看了眼前女子一眼,心中盤算着:“這丫頭什麼時候有如此心機了。這招夠高,既能無動聲色除掉我,又有可能除掉單于的繼承人,一石二鳥。只是爲什麼這丫頭忽然變聰明瞭。”
馮姝實在想不通,以往以她跟寶兒接觸的經驗來看,她段不是這等聰慧之人,此刻,馮姝有點迷茫。
其實馮姝不知道的是,前日顓渠閼氏與寶閼氏曾經有過交流。那天在寶閼氏在薩仁的帳中坐了一會兒,兩人雖然各懷鬼胎,但聊到馮姝的事情卻是很有興趣。只聽薩仁道:“你說要是曲歌閼氏挾持了單于的長子,你說單于會不會放她走?”
寶兒一聽,愣怔片刻,道:“不可能吧,她應該不可能是單于的對手。”薩仁微笑道:“她也許不是單于的對手,但是挾持個孩子逃出去應該是沒問題的吧。”帳中此刻只有寶兒和薩仁兩個人,寶兒聽了薩仁一眼,不做聲了,她正仔細思考薩仁話中的意思,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她應該做不到吧,她現在都被軟禁了,還怎麼挾持人。”寶兒疑惑的問道。薩仁微微一笑,道:“單于只是不准她出來,又沒說不準別人進去。”說完斜眼看了看寶兒。寶兒仔細體味着她話中意思,帳中又是一陣沉默。
寶兒想起前日她與薩仁一番對話,心中一笑,看着馮姝也不說話,滿臉笑意,因爲此刻馮姝還在體會她話中的意思。馮姝忽然擡頭,似乎想通了什麼,道:“既然如此,那閼氏可否幫我一個忙。”寶兒一愣,而後微笑道:“不知姐姐要我幫什麼忙?”
馮姝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迅速抽出手中寶劍,將冰涼的寶劍架到寶兒脖子上。眼角餘光掃了掃寶兒微微凸起的小腹,冷冷道:“寶閼氏,委屈一下。”寶兒大驚,身後的侍女更是震驚。只聽寶兒顫顫巍巍道:“你...你想....想幹什麼?”身後侍女一口尖叫,帳門外迅速涌進三五個士兵。
“沒什麼,只想請寶閼氏幫個忙而已。你們都退後。”馮姝冷冷一笑,道。寶兒瞬間慌了神,她原本是想馮姝挾持單于的兒子的,這下可好變成她自己了,寶劍架在脖子上,寶兒深怕什麼時候馮姝一個不小心劃傷自己,腿腳早已嚇軟。
薩仁站在遠處觀望着這裡的一切,微微一笑,道:“甚好,沒想到寶閼氏還是去了。”她原本是想此計可以除掉馮姝或者單于的長子,一石二鳥。自己不出面,有意無意請寶閼氏去當這個出頭鳥,這樣就算是單于怪罪下來也不會連累的自己。
她更清楚只要她按得住,寶閼氏總有一天按耐不住的時候,卻沒想到寶兒竟是比她還急着想除掉這個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