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聲依舊,宇文化及卓立在岸邊,聽着久久不絕的濤聲,心中情緒複雜。
陳志略和張童兒雖然在第一時間擊敗了追兵侯君集,可是並沒有捉住隋將,而且隋兵之中,沒有人選擇投降,大部分的士兵戰死,少部分無法逃走的選擇了自殺。
隋軍意外的頑強出乎了宇文化及的意料,而更讓宇文化及無奈的是,根據斥候打聽回來的消息,隋軍大營燈火通明,並且巡邏的士兵加倍。這表明隋軍守將非常警惕,即使是宇文化及選擇了撤退,守將也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在這樣的情況下,宇文化及覺得很難達成自己的目的,可是他精心設計了一番,如今無功而返,讓他心中非常不甘。下一步,該怎麼走?宇文化及皺起了眉頭,宇文承基在一旁看見父親憂慮的模樣,眼中閃動着神色,他也在思考,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的情形對宇文化及十分不利,他如果拿不下隋軍大營,就不能在這裡停留,理由很簡單,他的士兵只是帶了一日的乾糧,如今最多隻能撐到明日響午,一旦沒有糧食,士兵餓着肚子,怎麼打仗?
而且在這個地方,沒有營寨,更沒有拒馬、鹿角、鐵蒺藜等障礙物,如果被隋軍發現,很容易被偷襲。還有,雖然是夏日,可是由於靠近河邊,晚風還是帶着涼意,士兵們肯定休息不好,休息不好,哪有足夠的體力?
“川”字在宇文化及的額頭出現,他緊緊皺眉,思考着,該怎麼辦?就在這時,宇文承基一聲驚呼,他用手指着東南方,道:“爹,你看!”
宇文化及愕然回頭,只見東南方向,隱隱有火光,而且這個火光,似乎越來越大,將天際都給映紅了。
眉頭皺的更深,宇文化及一雙鷹目死死盯着那串火光,呼吸由緩慢變得急促,該死,這串火光的地方如果沒有錯的話,應該是大營,該死的楊士覽,怎麼會讓隋軍攻破了大營?
這麼一來,顯然他的計劃就會被大亂,而且是被嚴重的打亂。不管隋軍有沒有拿下大營,只憑如此熊熊的火光,整個大營的大火想必十分壯觀。
宇文化及變了臉色的時候,陳志略和張童兒、裴虔通、薛世良、牛方裕、許弘仁等人匆匆而來,他們齊齊抱拳,道:“大丞相!”
其實不用多說,宇文化及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他擺擺手,道:“諸位,稍安勿躁!”
宇文化及表面上雖然頗爲冷靜,可是實際上,內心焦急萬分,可是他知道,他是一軍的主帥,如果說他都沉不住氣,表現的毛毛躁躁,一臉焦急,怎麼能讓部下定心?
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一軍的主帥更是作用巨大,有着表率的作用。沉住氣,千萬沉住氣!宇文化及故作鎮定,臉上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陳志略和張童兒看見宇文化及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也逐漸穩定了下來,但是衆人還是眼巴巴地看着宇文化及,希望大丞相能夠扭轉局勢。
“拿地圖來!”宇文化及說道。
薛世良急忙從懷中取出一份地圖,遞給宇文化及,牛方裕、許弘仁兩人舉着火把,照亮了四周。地圖上已經用木炭畫了許多直線和曲線等等,宇文化及用手一抹,將所有的線路都給抹的淡了一些。
隋軍大營,自己所在的位置,江都軍大營的位置以及浮橋,形成了一個扁扁的三角形,宇文化及細長的手指快速在地圖上划動着。大營已經燃起了大火,二十多裡的路程雖然不算是很遠,平時一個時辰肯定夠了。但如今士兵們累了一天,此時又是天黑,行走並不方便,至少需要兩個時辰才能趕到大營,那時候,天色恐怕已經亮了。
經過兩個時辰的燃燒,宇文化及覺得就算軍糧再難燒,恐怕已經所剩無幾了,也就是說,匆匆忙忙的回去並不能挽回頹勢,更不能挽救十萬石救命的糧食。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大軍匆匆忙忙趕去,體力消耗的七七八八,如果隋軍早有準備,以逸待勞,趁着江都軍體力消耗的差不多的時候突然襲擊,那麼江都軍就會吃了大虧。
宇文化及不露聲色的想着,細長的手指落在了一處,凝目思考了半響,他輕輕的敲了敲地圖上的那一點,道:“迅速召集士兵,立刻出發!”
江都軍大營。
大火燃燒的更加猛烈,空氣中的米香味越來越濃烈,楊侑目光炯炯,盯着百步外的大火,若有所思。隋軍大營已經燃燒了半個時辰,照這個火勢發展下去,是很難撲滅的了。
這些糧食無奈燒掉,讓楊侑有些心疼,這麼多的糧食,可是漢中糧食產量的一半,如果用來賑災,至少能救活十幾萬人。選擇燒掉,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此時,楊侑已經得到了宇文化及的消息,也知道元禮已經出兵,正朝着大營趕來。既然已經達成了目標,楊侑覺得不需要在此逗留了。
丘行恭匆匆而來,頭上包紮着繃帶,他如此的情況讓楊侑吃了一驚:“丘愛卿,你怎麼受傷了,可有大礙?”
楊侑關心的語氣讓丘行恭心中一暖,他抱拳,道:“陛下,只是被一個無恥之徒射中了眼珠,並沒有大礙!”
“回營之後,朕讓御醫爲你給你瞅瞅!”楊侑說道。
“多謝陛下關心,臣的身體很棒,臣還想要爲陛下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丘行恭說着,豪邁的一笑。
楊侑點點頭,道:“朕已經得到消息,宇文化及在馬尾坡駐守。”
高甑生奇怪地道:“陛下,宇文化及狗賊在馬尾坡做什麼?”
“朕想可能是宇文化及缺水,就去馬尾坡取水去了!”楊侑呵呵一笑,開着玩笑,氣氛頓時一鬆,丘行恭和高甑生臉上都露出了笑意,正在大戰中,陛下的心情如此放鬆,也讓他們格外放鬆。
楊侑呵呵笑了幾聲,道:“駐守在渡口的元禮也已經出兵,據悉,他已經派人通知了元敏和江夏城的宇文智及,這兩個地,想必應該有所準備。”
“元禮的人馬足有萬餘人,他們養精蓄銳,戰鬥力不低,朕不打算與他們力拼。”楊侑說着。
高甑生皺眉,道:“陛下要撤退了嗎?”
“撤退?”楊侑笑了笑,他伸手指着北方,道:“宇文化及在馬尾坡停留,如果朕沒有猜錯的話,他也想要攻打我軍大營,此地離馬尾坡不過二十來裡的路程,此地起火,他應該能看到,而且朕想,元禮又或者楊士覽肯定已經派兵通知他。”
“兩位愛卿覺得如果你是宇文化及,會怎麼辦?”楊侑笑着問道。
丘行恭和高甑生急忙一抱拳,道:“臣對大隋忠心耿耿,絕不敢作他想!”
楊侑愣了一下,笑道:“兩位愛卿不必多慮,朕自然知道兩位對大隋的忠君愛國之心。朕只是讓你二人思考,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宇文化及會怎樣做,纔是最好的?”
丘行恭和高甑生對視一眼,低着頭思考,半響之後,高甑生道:“陛下,臣想他一定會速速帶兵回來援救。”
楊侑笑而不語,將目光看向了丘行恭,丘行恭道:“陛下,微臣認爲他會率兵攻打我軍大營,以達到圍魏救趙之效。”
楊侑凝目看向遠方,道:“兩位愛卿,我們打個賭,如果你們猜對了,朕獎勵你二人諸葛孔明的《出師表》一份,你二人覺得如何?”
丘行恭大喜,楊侑的意思是他親手抄寫的《出師表》,陛下的手書,何其珍貴,據說只有李靖和杜如晦得到一份,只不過兩人的不是《出師表》罷了。
高甑生道:“陛下,臣想要李密的《陳情表》。”此李密非瓦崗李密,這個李密是三國末期西晉初年的人,是蜀漢犍爲人,師從譙周,爲人至孝。
楊侑知道高甑生和李密差不多,都是父親先死,母親被迫改嫁,被祖母養大,因此這《陳情表》代表着非凡的意義,於是點點頭,道:“只要兩位愛卿贏了,儘可選擇喜歡的辭賦。”
高甑生大喜,他一抱拳,道:“多謝陛下!”
楊侑話鋒一轉,道:“不過,兩位愛卿要是輸了,可要答應朕一件事情。”
丘行恭和高甑生默默點頭,楊侑笑道:“以後受了傷,可要及時治療,朕不想愛將有所閃失!”兩人聽了,心中無比感動,楊侑說完,身子一正,道:“諸位愛卿,聽令!”
“獨孤武師,宇文化及和元禮、宇文智及等部的動向要密切注視,一旦有消息,立刻將消息傳遞給朕,不容有失!”
獨孤武師一抱拳,道:“遵命!”
“丘將軍,你速速率領大軍,跟着朕一起行動,至於高將軍,朕另有委派,你可以依計行事,切記,一旦任務達成,立刻脫身而出,不可戀戰,須知你若按照計劃完成,那就是大功一件!”丘行恭和高甑生齊齊抱拳,道:“喏!”軍令傳達下去,隋軍迅速集結,月色下,楊侑吩咐受傷不能再戰的士兵,迅速南下,投奔李靖大營,自己則帶着大軍緩緩北上,此時,楊侑的部隊有僅僅有七千多人,其中有三千騎兵,餘者皆是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