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縣城外十餘里處,是一片密林,樹木高達數十丈,顯得十分幽深。
在密林裡,一羣人正圍成一圈,彷彿在商量着什麼。
一個身形最爲高大的漢子,身上揹着一壺箭,還揹着一張弓,顯得十分‘精’神。此人正是李密的心腹王伯當,是瓦崗最爲出‘色’的‘射’手,能在百步之外,取上將首級。李密常常誇耀他,說王伯當是天下第一神‘射’手,無人能及。
王伯當頭上戴着一塊白布,眼睛裡閃着一絲‘精’光,顯得無比的‘陰’冷。而在他的身邊,是八名同樣在額頭上包着一塊白布的男子,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個個都是能以一敵十的勇士,王伯當從數千人裡將他們挑選出來,就是爲了今日的大事。
“諸位,今夜是最後一夜,如果崔正恆還沒有找到兇手,竇建德十之八九會被憤怒的百姓殺死。”王伯當的聲音低低的響起。
只見白‘色’的布上下搖晃,卻是衆人在點頭。
王伯當忽然冷笑了一聲,道:“可是,事情都有萬一,如果張德忠有着足夠的理智,或者說他的威望太高,保住了竇建德‘性’命。如此一來,讓百姓和逆隋反目的計劃,就會失敗。”
“今夜,我等就要殺死竇建德,如此一來,不管竇建德究竟是如何死的。逆隋都會認爲,這是百姓所爲。要知道,夏王的‘女’兒,將會是楊侑的嬪妃。如果夏王身死,無疑讓暴君丟了大大的臉面。以暴君的個‘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必然會對百姓動手,如此一來,我等的計劃纔算完全成功!”王伯當繼續低聲說道。
一個心腹點點頭,道:“將軍,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王伯當嘿嘿一笑,朝着密林外瞧了一眼,在密林外,還有十餘名瓦崗戰士,此刻正在外面巡邏監視。見外面沒有動靜,王伯當這才小心翼翼地打着了火石,點亮了一根蠟燭,然後將蠟燭遞給了身邊的親兵。
“這裡,是囚禁竇建德的地方,我已經得到了消息,今夜他們會對竇建德嚴加看管,而我們,就要想辦法靠近這裡,然後將竇建德這條老狗殺死!殺死之後,我等就趁着‘混’‘亂’逃走。”王伯當眯起了眼睛,語氣顯得十分堅定,此外還帶着一絲得意:“只要殺死了他,逆隋就會發生內‘亂’,而瓦崗,就有了機會!”
衆人眼睛都是一亮,如今的局勢大夥兒都十分清楚,瓦崗的局勢十分困難,若要挽回頹勢,只能如此說。而正如王伯當所言,這是最好的機會。
“讓我們爲瓦崗而戰,爲魏公而戰!”王伯當低呼。
“爲瓦崗而戰,爲魏公而戰!”心腹們都低聲說着,顯得十分‘激’動。
王伯當滿意地一笑,手中拿着一根樹枝,在鬆軟的泥土上划動,做着詳細的部署,衆人隨着他的講解,不時地點着頭,看來是聽懂了他的部署
。王伯當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時間,這纔將整個計劃說清楚。末了,王伯當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問道:“諸位,還有不明白的嗎?”
衆人搖搖頭,相視一眼,其中一人回答:“將軍,我們都明白了!”
“如此,甚好。現在天‘色’還算早,抓緊時間休息,積極恢復體力。等時間一到,就立刻動手,宰了竇建德這條老狗!”王伯當吩咐,他用力將手中的樹枝折斷,然後一口吹滅了蠟燭。
“遵命!”衆人回答,在夜‘色’下行動着,尋了大樹靠着休息。
災民營內,張德忠在高低不平的泥巴路上行走着,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不過,他的內心,卻沒有表情那般輕鬆,實際上,說要放走夏王竇建德只是他的主意。白天,他曾經召集了族內的長老,商議放走夏王一事。
張德忠自信已經將此事的利弊說的十分透徹,可是卻有不少長老反對。他們聲稱要抓到兇手,還張老三一家一個公道。
公道?張德忠何嘗不想,可是,就算他將口水說幹,還是有一部分的長老十分反對。
張德忠不明白,爲什麼這些族人在這個時候,居然會犯糊塗,夏王何等的身份,若是在災民營內死去,這個漏子可就捅大了。難道他們不明白這個道理嗎?張德忠思前想後,覺得未必不是不懂,而是想要藉着這個機會,勒索大隋天子,要一些好處。甚至,他們的目的,是想要將他這個族長拉下馬,以博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若是夏王出了事情,整個張氏一‘門’都會被滅‘門’,族長有什麼用處?這些愚昧而糊塗的人吶,總是盯着眼前的蠅頭小利不放,卻忽視了未來的利益。
張德忠一邊走着,張家大郎卻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幾人一前一後,走了半響,張家大郎終於忍不住了:“父親,難道張老三的死,就這樣算了嗎?”
張德忠回過神來,看着兒子一副不甘心的模樣,頓時心中無比失望,他嘆息了一聲,道:“老大,你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魯莽行事。張老三一家死的的確是不明不白。可是,此事已經鑄成,除了抓住兇手,爲張老三一家報仇之外,他們是活不過來了。”
“而且,此事和夏王毫無關係,繼續囚禁夏王,能有什麼好處?”張德忠眯起眼睛問着兒子。
張家大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得跺跺腳,恨聲道:“總之此事絕不能就此罷休!”
“哼,不能就此罷休?”張德忠冷笑了一聲,道:“殺一個和此事毫無關係的夏王,能解決事情嗎?你可知道,夏王是代表着大隋天子,如果夏王有所不測,天子必然震怒,你想將張氏一‘門’全部推向死亡的深淵嗎?”
張家大郎一時無言,胳膊怎能擰過大‘腿’?只是,張老三一家的死,讓他心中難以容忍罷了,“可是,父親此事若是這樣草草了結,張老三一家豈不是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又能如何?若是天子不放糧,這數以萬計的百姓,都將餓死在這場茫茫的大水之中,他們就能死的瞑目嗎?”張德忠停了下來,他一雙渾濁的眼睛突然變得格外有神,“大郎,爹告訴你,若你還在此事上糾纏不清,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
“孩兒不敢!”張家大郎是至孝之人,趕緊說道。
“你呀,如此大的年紀,還像一個不懂事的年輕人,如此衝動,不會思考!今夜是最後一夜,你可按照計劃行事!”張德忠再度吩咐。
“是,爹!”張家大郎說道。
張德忠繼續朝前走去,雖然兒子愚笨,還有一些道理不懂,但一向至孝的兒子定然不會違抗他的命令,所以張德忠對此還是十分放心的。
元城縣。楊侑依舊沒有睡着,他不安地在屋子裡踱步,此時竇紅線還沒有醒來,讓他十分擔心。而另一個方面,至今還沒有瓦崗殺手的消息,讓楊侑的思緒如‘潮’。時間一分一分過去,已經將近丑時,忽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獨孤千山出現在楊侑的面前。
自從獨孤武師趕回來之後,獨孤千山就將大權‘交’給了他,只是負責傳送消息。
“陛下!”獨孤千山低聲道。
楊侑看了一眼還在軟榻上躺着的竇紅線,“噓”了一聲,他快步走出了屋子,道:“千山,有消息了嗎?”
“陛下,錦衣衛發現一些端倪,目前正在緊密監視中。”獨孤千山說道。
楊侑點點頭,道:“此事關係重大,一定不可放鬆。”
“是父親出事了嗎?”一個聲音響起,楊侑回頭一看,竟然是竇紅線。想是兩人說話的時候,將她驚醒了。
楊侑搖搖頭,道:“夏王暫時沒有事情。”
“你沒有騙我?”竇紅線說道。
“自然是沒有,不信你問千山!”楊侑說道。
獨孤千山急忙點點頭,道:“微臣前來稟告事情,說的是王世充的事情,和夏王沒有關係。”
竇紅線的秀目看着他,足足有半響,這才點頭道:“好,我相信你。”說着,轉過頭,看着楊侑道:“父親被百姓關押,恐怕過的不好,不行。我要去看他。”竇紅線顯得十分焦急。
楊侑見她一副堅決的模樣,勸道:“此時天‘色’已晚,城外百姓人多,恐怕有李密的殺手,並不安全,還是等明天,再去探望。”
“真的?”竇紅線看着他。
楊侑堅定地點點頭,他將竇紅線耳邊的‘亂’發整理了一下,道:“我讓人準備了米粥,你一路奔‘波’,想必早就餓了吧!”
楊侑不說還好,一說竇紅線頓時覺得肚子有些餓了,她得到消息之後,偷偷騎了兩匹馬,一路疾奔,五百多裡的路,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趕到,不僅戰馬暴斃,人也耗盡了體力。而去爲了趕時間,她沒有吃飯。
楊侑見她確實餓了,忙吩咐獨孤千山去叫人,將米粥端上來
。此時楊侑也有些餓了,兩人在坐在方桌前,喝着米粥。
楊侑不時詢問,這才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楊侑心疼她對父親的感情,自然是好言安慰了一番,表示夏王一定會安然無恙。竇紅線聽了,心中自然是非常感動,兩人的感情也有了一些進展。
兩人喝過了米粥,丑時就要結束。夜‘色’越發的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