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外,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丘行恭帶着一千騎兵卷出平壤北門,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看見了正朝着平壤城趕來的劍舞。此時的劍舞一臉焦急,他生恐大王被擒,高句麗就此喪國。
一路疾奔,士兵們的體力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竭,而這個時候,丘行恭的一千騎兵無疑是傳說中的大殺器,瞬間就將高句麗士兵衝散。劍舞心中焦急,大聲的吶喊着,要士兵們鎮定下來,但最終還是無濟於事。
三千步卒就像一羣羔羊,任由鐵騎在其中縱橫馳騁,片刻之後,本來不成陣型的高句麗士兵就崩潰了,紛紛朝着浿水逃竄,但很顯然,奉命出擊的丘行恭不會將他們放走,他繼續追擊,鐵蹄所過之處,血濺五步,人頭落地。
高句麗士兵慌不擇路逃到浿水邊上,卻發現石橋已經被摧毀,而寬闊的浿水足有兩人深,只能游泳過河,他們紛紛脫掉了身上的戰甲,跳進河中,拼了老命地朝着南岸游去。隋軍殺來,扯開了弓箭,朝着河中射擊,很快浿水就被染紅,屍首順流而下,成爲魚類的吃食。
僥倖逃生的高句麗士兵爬上岸,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他們體力已經透支,若非是性命攸關,早就趴在地上不動了。衆人喘息間,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一擡手,道:“你們看!”
只見前方數裡處的平壤城,原本已經熄滅的大火再度沖天而起,而這一次的大火與剛纔不同,是在北方。
“裴行儼已經殺進王城!”王城外,杜如晦一擡手,指着前方。
楊侑面帶微笑,喝道:“侯愛卿,帶兵突擊!”
侯君集得到命令,原本還在拿着鐵皮大喇叭吼叫的隋軍紛紛停止了吶喊,從後方推出了雲梯。高句麗的王城雖然在浿水邊上,卻沒有引水,因此沒有護城河。隋軍士兵們很快將雲梯架在了城牆之上,然後向上攀爬。
這個時候,高建武壓根沒有反應過來。他雖然有雄心壯志,但畢竟經驗不足,沒有帶過兵,今日平壤城的異變已經足夠讓他震撼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楊侑也有些高估了高建武,其實若是派兵直接攻城,恐怕早就拿下了。高建武在看見王城突然火起的時候,心中便是大驚,他回頭看着王宮的大火還沒有反應過來呢,這廂邊,侯君集已經帶兵攻城了。
儘管王城的守將在拼命抵抗,但在士氣旺盛的隋軍面前,他們還是節節敗退,溫沙門一把抱住高建武,道:“大王,走,走!”說着,拉着高建武就逃。
高建武渾渾噩噩,不知道該逃向何處,半路遇見淵蓋蘇文正帶着隋軍來抓他,淵蓋蘇文一指高建武,道:“他就是高建武!”
裴行儼聞言,提着橫刀殺上,溫沙門頗爲忠心,正欲挺身而出,裴行儼一刀劈下,勢大力沉,頓時將溫沙門劈成兩半。溫熱的鮮血濺在高建武的身上,澆得他滿頭滿臉都是,高建武機械地伸出舌頭,將嘴邊的一滴血捲入口中,有些溫熱,有些鹹味。
淵蓋蘇文雖然被綁着,但還是一步衝上,他一腳揣在高建武的身上,高建武措不及防,倒在地上,裴行儼一步跨上,一把拎起高建武,喝道:“高建武已經被我擒住,爾等還不投降!”
往城裡逃走的士兵逐漸安靜了下來,大王都被捉住了,他們還能做什麼呢?接到消息的楊侑率兵入城,程知節在前面開道,一路上,王城的情況基本穩定,高句麗士兵已經放棄了抵抗,被隋軍捆綁了起來,大局,已定!
楊侑在王宮停下,跳下戰馬,他仔細打量了一番高句麗的王宮,雖然與中原不同,但很明顯,他們的建築帶着中原的特徵,一名士兵從王宮裡奔出來,稟告道:“陛下,在王宮內,發現金銀珠寶無數!”
楊侑一揮手,道:“侯愛卿,你帶領兄弟們,將所有的金銀珠寶取出來,統計之後全部分給三軍將士!”
左右士兵聽了,歡聲如雷,陛下如此慷慨,讓他們更加忠心。而楊侑明白,平壤雖然是高句麗的首都,但卻遠遠不及國內城,甚至還比不上丸都城。老狐狸淵太祚爲何鎮守國內城?他是爲了防止作爲高句麗舊都的國內城,有其他王室崛起罷了。
侯君集得令,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了出去。楊侑在王宮等待了片刻,裴行儼帶着高建武來了,稍後,高建武的幼子高啓也被抓了回來。此時高啓不過五歲,他受到驚嚇,大聲地哭着。高建武心中恐懼,也抱着兒子大哭。
楊侑瞟了高建武父子一眼,冷笑一聲,道:“再哭,朕就送你們進海里餵魚!”
高建武身子一震,急忙停止了哭泣,他可不想死。見兒子還在哭,他用手捂住了兒子的嘴巴。高啓的哭聲含糊不清,高建武一橫心,將手背塞進了兒子的嘴裡,任由他咬着。
“高建武,你知道朕是誰嗎?”楊侑淡淡的問道。
高建武身子一顫,爲了活命,他認了,他低下頭,聲音很低,道:“陛下是大隋天子。”
“你在說什麼?朕聽不見,你若是沒有吃飯,外面有很多人肉,朕可以讓人燒給你吃!”楊侑笑道。
高建武臉上露出一絲難受的表情,一想到吃人肉,他就要吐了,急忙道:“我,我是說,陛下是大隋的天子!”
“大隋天子?在你高句麗的眼中,大隋天子是什麼?”楊侑再問。
“大、大隋天子是天下之主!大隋天子四夷鹹服,威震八方!”高建武慌不擇言。
楊侑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問道:“既然是如此,當年先祖讓高元入大隋覲見,高元爲何不來?難道是他瞧不起大隋?”
“絕無此事,絕無此事呀!”高建武急忙道,他放下了兒子,爬到了楊侑跟前,道:“陛下明鑑,兄長當年抗拒天師,是他的不對。罪臣一直勸慰過他,卻一直沒有效果呀!”
“這麼說,高建武是高建武,和高元沒有關係?”楊侑問道。
“絕對沒有關係,沒有任何的關係!陛下明鑑,我的一顆心是向着大隋的啊!”高建武連勝說着,不斷磕頭,就差自刎表明對大隋的忠心了。
“可是,自從你爲高句麗王,也沒有派人前來覲見吶!”楊侑再問。
“這……”高建武只覺得滿頭大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俗話說急中生智,他還是找到了理由:“啓稟陛下,如今天下板蕩,道路阻隔,罪臣不是不願,而是不能成行呀!”
“若是不能成行,朕怎麼會在這裡出現?”楊侑又道。
“這個……”高建武無法回答,他想了半響,又以頭撞地,哭喊着道:“陛下,罪臣之言,句句都是實話呀!”
楊侑沉默半響,終於點點頭,道:“高建武,朕見你一片忠心,便饒你一命,你依然爲高句麗王,替朕治理高句麗!”
高建武心中一喜,他不過是想要求的一命罷了,想不到這個年輕的陛下竟然還讓他統領高句麗,這實在是可喜可賀的喜事呀!他再度磕頭,口中喊道:“多謝義父,多謝義父!”
杜如晦在一旁,不由皺起了眉頭,但卻沒有說話。
這時侯君集剛好走了回來,看見高建武一邊磕頭一邊稱呼陛下爲“義父”,不由心頭火起,他跳上去就是一腳,踹在高建武的屁股上。高建武那裡想得到有人從背後偷襲?頓時身子前傾,趴倒在地上,嘴裡全是泥。
高建武回頭一看,卻是虯髯大漢侯君集,他不敢多言,將嘴裡的泥土拼命嚥下,這才道:“義父所過之處,泥土竟然如此芬芳,真是解飢!”
侯君集想不到高建武這廝竟然如此卑鄙,他正要說話,楊侑擺擺手,笑道:“高建武,既然你與高元、高陽成沒有關係,那麼朕決定取了他們的骸骨,拜祭先帝!”
高陽成便是平原王,也就是嬰陽王高元和高建武的父親,楊侑此言,等於要挖了高建武的祖墳。這可是奇恥大辱!但高建武只是微微一愣,便低下頭,道:“義父所言極是,高元此賊不服王化,今陛下王師前來,正當如此!”
楊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旦高建武,也笑了笑起來,道:“既然你也認爲朕的做法沒有錯,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侯愛卿,傳朕的命令,兩日內,將高陽成、高元的骸骨取來,朕要帶回江都,祭奠祖父!”
“喏!”侯君集不以爲意,相反,他反而覺得十分興奮。高陽成、高元是前兩任的高句麗王,在他們的墓葬之中,必然有不少陪葬品,這下,發財了!
“高建武,瞧你滿身是泥,先下去洗一洗,再來見朕!”楊侑吩咐。
高建武低頭應了一聲,在擡頭的一瞬間,眼中帶着一絲陰毒,眼前的這個少年要掘他的祖墳,這口氣,他日一定要還回來!但這個時候,還不行。高建武再三施禮,彎着腰慢慢退了下去,消失在楊侑的眼中。
這時,丘行恭大步了走了過來,一手捧着頭盔,一手抓着劍舞的人頭,走到楊侑跟前,半跪下:“陛下,微臣幸不辱命,擊潰高句麗援軍,斬殺平壤城守將劍舞。”
“幹得好!丘愛卿辛苦了,你且下去洗一洗,朕要擺宴慶功!”楊侑笑道,只是一日就攻下平壤,活捉高建武、淵蓋蘇文,足以讓人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