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折返

“什麼?邯鄲已經駐紮有萬餘名唐軍?”祭酒韋挺大吃一驚。

可達志神色凝重也點點頭,他雖然是一名莽夫,但也十分清楚,邯鄲有萬餘人,僅僅是李秀寧的三千多士兵是無法拿下邯鄲的,而且邯鄲城是程知節把守。

李建成在出徵前做了一番功課,知道逆隋有那些名將、悍將。對於李建成來說,李靖不在河北,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楊侑雖然狡猾,但李建成覺得他還年輕,或許會沉不住氣,只要自己穩紮穩打,未必沒有勝機。

程知節在隋軍之中,看似名聲不顯,卻十分危險。論勇武,此人不及羅士信、裴行儼,論行軍打仗,此人不及屈突通、韓世諤,但此人做事不按常規,有點耍小聰明。而且李建成十分清楚楊侑的性格,他似乎每次用人,都能恰到好處。

從牢房中放出李靖,于山賊中找到韓世諤,原本搖擺不定的屈突通更是死命爲楊侑效力,成爲隴西的中流砥柱。所以,儘管程知節顯得不是很出衆,但李建成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諸位,如今楊侑攻打鮮虞甚急,秦王派人前來求援。而平陽公主那邊,也兵力不繼,如果無法拿下邯鄲,上黨那邊就無法支援河北。如今的局勢便是如此,究竟先去支援那方,諸位有沒有好的意見?”李建成略略總結了之後,出言說道。

唐憲沉默着,道:“太子,卑職的建議是先南下,再揮師北上。”

“哦?”李建成看着他,問道:“你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說。”

“太子,秦王一向用兵謹慎,而且他帶兵多年,打了幾次打仗,有着非常豐富的經驗。鮮虞城尚有五六萬之衆,隋軍短時間內不可能攻下鮮虞。至少,卑職覺得秦王能撐住十天左右。太子只需要利用好這十日,或許能改變戰局。”唐憲說道。

韋挺卻是皺了皺眉頭,道:“可是,正如唐長吏所說,秦王是謹慎之人,若非到了緊要關頭,秦王絕不會派人求援。”

李建成心中嘆息了一聲,這可真是左右爲難啊。他目光掃了一眼衆人,可達志卻是哼了一聲,道:“太子,那個什麼程知節乃是無名之輩,卑職只需三千人,就能拿下邯鄲。”

竇師乾冷笑了一聲,對於這個突厥人,他沒有多大的好感:“程知節當年是‘齊郡三傑’之一,怎麼可能是無名之輩。”

可達志一愣,道:“此人是齊郡三傑之一?”

唐憲捋着鬍鬚,道:“程知節便是程咬金,他入了瓦崗之後,覺得咬金不妥,便改成了程知節。”

“竟然是此人?”可達志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那人不是庸人。

李建成憂心忡忡地站起身來,在大帳裡踱步,平陽公主李秀寧及時地將這個情況送來,是在告訴他,需要儘快南下,佔領邯鄲,如此,才能打通幷州與河北的路線,成爲大唐爭奪河北的另一個有利據點。

可是,該要怎樣做?在接到李世民的消息後,李建成已經停留了一個時辰,在他還沒有做出決定的時候,又接到了李秀寧的消息,讓他原本想要繼續南下的計劃就此破滅。

邯鄲城有了防備,李建成不能一口吞下邯鄲,拖延的時間越長,對李世民來說,就更加危險。

李建成在猶豫的時候,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李建成苦思了半響,又與衆人商量了很久,終於決定繼續南下。邯鄲有一萬人,看似人數衆多,但正如記室參軍事庾抱所言,秦王畢竟還有數萬軍隊,一定能撐住數日,爲了堅定李世民抗拒隋軍的信心,李建成親手寫了一封書信,讓人快馬傳給李世民。

在信裡,李建成告訴李世民,他已經率兵趕來,要李世民務必堅守得更長久一些。

趁着夜色,使者跨上戰馬,匆匆朝着北方狂奔。而李建成則下達了繼續進兵的命令。如今的他需要抓緊時間。唐兵們聽見要連夜趕路,不得不收拾了行李,抱怨着上了路。

李建成一路疾奔,子時時分,剛剛踏入武安郡境內,一匹快馬狂奔而來,可達志在戰馬上稟告:“太子,秦王又派來了使者。”

“速速帶來見孤!”李建成立刻回答,秦王連續派人請求支援,這一定是出了大事。

李建成停下,焦急地等待着,片刻之後,一名喘着氣的騎兵匆匆而來,看見李建成,一抱拳,道:“太子,隋軍攻打鮮虞甚急,城牆多處破裂,隨時有可能被隋軍攻陷!還望太子速速救援,遲了,恐怕秦王就要被擒了。”

李建成皺着眉頭,道:“形勢果真如此危急嗎?”

傳令兵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道:“非常急,卑職臨行之前,秦王千叮萬囑。而且,卑職認爲,恐怕隋軍已經在攻打鮮虞了。”

李建成還想要再問,忽然,又有人奔來,道:“太子,秦王的加急快報!”

衆人都是愕然,秦王那邊,究竟是有多危險?李建成不敢怠慢,趕緊讓人將使者引來。

片刻之後,使者奔來,身上有着血跡,一看就經歷了一番惡戰,那人精神有些萎靡,但看見李建成,還是打足了精神,鼓足了力氣,道:“太子,今日白天隋軍再度發動攻擊,羅士信、裴行儼幾度登上城頭,若非將士用命,恐怕就會被隋軍攻下鮮虞了。”

李建成臉色鐵青,拳頭握緊,指尖深深陷入了肉裡,秦王那邊的局勢竟然如此危急,看來李建成不得不改變策略,他迅速召集了唐憲、庾抱、韋挺等人,簡單地商議了一番。

韋挺力勸李建成速速北上,而唐憲極力反對,他聲稱,隋軍在如此大的優勢之下,竟然還有唐軍殺出,這有些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這可能是楊侑的陰謀,不,應該說肯定是楊侑的陰謀,因此,唐憲堅決反對先去支援李世民。

唐憲的話遭到了使者的圍攻,後者更是指着身上的鮮血,對着唐憲破口大罵,說前方將士在拼死廝殺,而他這個儒生,則在這裡妖言惑衆,是要眼睜睜地看着秦王爲國捐軀,是要陷太子不義嗎?

這個大帽子扣下來,唐憲無話可說,他只得拱拱手,讓李建成自己做出決斷。

李建成猶豫了半響,最終無奈地選擇了北上。不過,他也十分清楚,楊侑在策劃着這一切。李建成明白了這一切還北上,原因無非是親情。還有一點,是他認爲他在一兩日內無法攻破邯鄲。而楊侑若是得到了消息,知道他依舊率兵南下,攻打邯鄲,必然會對鮮虞城下死手。所以綜合考慮,李建成無奈地放棄了南下。

他派出了幾名使者,分別告訴武安縣的李秀寧和鮮虞城的李世民,自己做出的決定。

大軍迅速扭轉頭,後軍成爲前軍,朝着北方前進,唐軍士兵紛紛怨聲載道,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跑來跑去,有意思?士兵們紛紛表達着不滿,但在諸將的嚴厲呵斥下,士兵們不滿的情緒還是逐漸消失了,他們邁動着步伐,轉而向北方前進。

李建成不敢大意,他派出了斥候,四處探查着,同時,他大聲激勵士兵儘快趕路,當天色逐漸轉明,唐軍回到了襄國郡內丘縣。李建成在內丘紮下大營,讓士兵們恢復體力。

許多士兵已經身困體乏,他們連飯都不想吃,倒下就睡,很快就鼾聲大作,整個軍營響徹着士兵們的呼嚕聲。李建成也有些熬不住了,連日來行軍,加上憂心國事,他付出的心血比別人更多,或許這就是上位者的無奈吧。

李建成只是眯了一會,便是響午了,他起來之後,立刻傳令下去,讓士兵們收拾收拾,再度出發。唐憲打着哈欠進來,向李建成提出了一個建議。

兩萬軍隊中,有一萬六千人是步卒,這部分士兵行軍速度自然會很慢,唐憲建議,讓一名大將率領騎兵先走,打亂隋軍的部署,然後,步卒趕到,再與隋軍決戰。

李建成略微思考,就同意了唐憲的建議。因爲按照步兵的速度,至少還需要一天半才能抵達鮮虞,而且這需要連日行軍,若是那樣,士兵的體力必然衰竭,就算是趕到了鮮虞,恐怕也沒有作戰能力。

而唐憲的辦法則兩者兼顧,李建成迅速召見了可達志,讓他率領三千騎兵星夜趕往鮮虞,並且要打着他大唐太子的旗號,多舉軍旗,一定要讓楊侑誤以爲唐軍的主力趕到,延緩隋軍對鮮虞城的攻勢。

可達志領命而去,一個時辰後,輕騎兵呼嘯而出,可達志帶着三千騎兵,帶着三日的乾糧,朝着北方狂奔。就在可達志出兵的時候,也有一名騎兵偷偷溜出了唐營,他與可達志的行軍路線不同,朝着東邊行進。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往北方,將這邊的軍情通報楊侑和羅士信,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李建成顯然並不知道,李世民派出請求援兵的使者中,第一人才是唐兵,而第二個人,則是楊侑派人化妝而成,目的就是在於哄騙李建成迴轉北方,落入楊侑的圈套之中。在可達志出兵後兩個時辰,李建成也準備妥當,大軍再度北上。李建成的打算是不再走恆山郡,而是斜斜插過趙郡,從趙郡的鼓城進入博陵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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