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銑冷冷地話讓楊道生眼前一黑,他知道他的仕途算是完了,等待着他的,將會是無盡的黑暗,或者被蕭銑一刀砍死在牢房裡。楊道生被幾名庭殿武士像小‘雞’一樣抓下去之後,蕭銑凝視着他,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他彷彿從炎炎夏日落入了冰窖之中,不僅身子寒冷,就連心都寒冷了,這個巨大的打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這就是從天堂到地獄的區別嗎?
“直娘賊!”一向很有修養而沉穩的蕭銑心中罵了一聲,擡起頭,心情沉重地掃視了一眼衆人,只見衆人也都是一臉震驚之‘色’,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衆人半響無語,片刻之後,董景珍艱難開口,道:“陛下,如今之計,只有速速讓東平王守好枝江,防備隋軍沿江東下,然後再調集人馬,防禦來犯之敵。”
董景珍的話非常有理,一向沉穩的雷世猛點頭道:“陛下,晉王說的有理,需要速速做出決斷啊!”
蕭銑目光掃過衆人,看到衆人均是點頭,他再也不猶豫,點着頭,道:“劉愛卿,你速速帶着朕的手諭,讓東平王加強長江沿岸的防備。務必要守住枝江,擊退來犯之敵。”
劉洎應聲道:“臣遵旨!”
萬瓚默默思考着,他隱隱感到了不妙,但又說不上什麼,只是覺得不安,非常不安,他目光凝視着西方,緊緊皺起了眉頭。
“陛下,臣建議立刻派人趕往關中,請求李淵支持!”雷世猛這時說道。
“可是,李淵如今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有什麼餘力幫助我們?”許玄徹問道。
“陛下,諸位,從如今的情況看來,隋軍的目標是樑國,是陛下!”雷世猛的反應很快,他目光炯炯,眼中帶着寒意,隋軍大張旗鼓,說是要攻打關中,實際卻是要攻打江陵,而且從各方面來看,隱瞞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實在是讓人心驚。
雷世猛的話讓蕭銑猛然醒悟,他頓時想起了族叔蕭瑀的話,一想到這,蕭銑的身子就忍不住顫抖起來,原來蕭瑀說的是真的,沒有欺騙自己!隋軍真的殺來了!
此時給蕭銑的感覺,就是他像一隻綿羊,而隋軍是一隻老虎,不,或許是一羣狼,因爲狼更殘忍、更隱忍!隋帝一直假裝攻打關中,不就是爲了這一天嗎?
“諸位,宋王足有三萬軍隊,多是荊襄的‘精’良水師,何以能一敗塗地?這足以證明了隋軍正在全力東下,他們在漢中的兵力必然空虛,只要聯絡李淵,讓他出兵攻打漢中,那個時候,隋軍就不得不撤退!”雷世猛說道。
雷世猛有理有據的分析讓衆人的心中稍安,蕭銑也‘露’出了笑意,道:“秦王果然腹中有良策,既然如此,當速速派人趕往關中才是。”
“陛下,文士弘上次成功說服洛陽朝廷,功不可沒,臣舉薦他出使關中!”雷世猛又獻出良策。
萬瓚點點頭,道:“臣附議!”
董景珍眯起了眼睛,儘管他對蕭銑有些不滿,但此時有着共同的利益,他走出來,道:“陛下,臣願意帶兵協助東平王,擊退隋軍!”
蕭銑看着他,片刻之後終於點頭,道:“准奏!”
此時,隋軍戰艦劈風破‘浪’,離江陵已經不足三十里。陸忠站在甲板上,對隋軍戰艦驚歎不已。隋軍的戰艦不僅高大,而且有十幾艘鐵甲戰艦,此時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他不時地‘摸’着戰艦上的鐵皮,不斷的詢問着,侯君集在一旁爲他解釋,當他聽說鐵甲戰艦出自於陛下的主意時,更是對楊侑十分佩服。陸忠在戰艦上四處看着,良久,他皺起了眉頭。
“陛下,戰艦雖然高大堅固,但小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說。”陸忠壯着膽子,走到楊侑身邊說道。
“但說無妨!”楊侑笑着點頭。
陸忠點點頭,道:“陛下,剛纔戰艦航行,小民便一直在觀察,這戰艦雖然很大,但由於江水暴漲,航行有些不穩,會向兩側偏移。”
楊侑示意他說着,一邊走到了船舷邊上,極目看去,果然,由於兩岸江水的地形不同,衝擊力也就有不同,此時的戰艦都朝着南岸傾斜。侯君集也看出來了,他稟告着,道:“陛下,所有戰艦都經過再三試驗,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呀。”
“這不怪你,朕心中有數。”楊侑說道,回頭又看着陸忠,道:“你有什麼好建議?”
陸忠皺起了眉頭,似乎在組織語言,半響,他回答道:“陛下,小民認爲在戰艦兩側,加上浮板,可以讓戰艦更加穩定。”在江中打撈魚類之時,小船也會如此,他曾經將幾塊木板擋在兩側,以減輕江水的衝擊力,想來戰艦也是一樣,應該可以讓戰艦更加穩定。
楊侑卻是眼睛一亮,這個辦法不賴,而且可以運用在海船之上。他看着陸忠,笑道:“這個辦法不錯,陸忠,朕說話算數,必定會你有所賞賜。”
一揮手,一名士兵匆匆離開,片刻之後回來,手中捧着一個盤子回來,楊侑親手揭開一塊紅布,‘露’出了兩塊金餅,一塊金餅是五兩,兩塊便是十兩。
金燦燦的金餅映紅了陸忠的臉,他臉上帶着驚喜,想不到陛下如此大方,他跪在地上,道:“多謝陛下賞賜!”
士兵將盤子‘交’給陸忠,他喜滋滋接過,楊侑示意他平身,又問道:“朕看你頗有想法,是個可造之材,你可願意來軍中當兵?”
陸忠有些猶豫,他的表情沒有逃過楊侑的眼睛。楊侑心中有些疑‘惑’,問道:“怎麼,你不願意嗎?”
陸忠遲疑了一下,道:“陛下,小民沒有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哪有什麼才能當官,小民是怕辜負了陛下。”
“這個不妨,朕要的,是有一技之長的能人,你在戰艦隻待了一個時辰,就能看出戰艦傾斜,足以證明你對船隻瞭解甚深。朕以爲,你絕對不是一個平凡的漁民!”楊侑淡淡的說着。
陸忠臉‘色’一變,“噗通”一聲跪下,道:“陛下,小民絕非有意隱瞞!”
“說吧,你是什麼人?”楊侑笑了。
“小民的確叫陸忠,不過小民父親,乃是西樑的諸津令,善於造船。”陸忠說道,他想不到陛下是怎麼看穿他的身份的。
楊侑笑了,諸津令屬於軍器監的官員,專‘門’掌管天下津濟舟樑事宜,與都水監有些類似,但又稍稍不同,此人的父親如果是西樑國的諸津令,那麼陸忠對戰艦熟悉,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而他剛纔的話,也不不過是託詞而已。
“陛下,小民並非有意隱瞞,而是先父出身於西樑,小民深怕陛下……”陸忠說着,低下頭,不敢再說。
楊侑明白他的意思,因爲西樑國是蕭詧所建,而蕭銑是他的曾孫,陸忠有這個顧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楊侑擺擺手,道:“朕用人一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不必擔心!”
當初楊侑在明白李靖乃是臥底的情況下,都敢大膽使用,大膽用計,不得不說楊侑的膽子非常之大,當然,也是他對自己有着信心,認爲能控制住李靖,錦衣衛雖然還有不足,但朝中的情況,基本被掌握,那時候的李靖已經被楊侑嚴密監視。
侯君集這時笑道:“陸忠,這點你大可當心,當初我老侯不過是禁衛軍的一個伍長,‘蒙’陛下賞識,這才明珠不再‘蒙’塵,發出耀眼的光芒。”
楊侑看着他,發現侯君集讀了書之後,時常掉書袋了,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樣,楊侑咳嗽一聲,問道:“侯愛卿,‘春’秋背的怎樣了?”
侯君集‘摸’着頭,道:“臣已經背到昭公了。”
《‘春’秋》是‘春’秋時期魯國的編年史,記載了魯隱公元年到魯哀公十四年兩百四十年的點點滴滴,楊侑本來調侃他,沒有想到他真的背了,這昭公篇已經是‘春’秋後幾篇了,他不由笑道:“背背文公篇。”
侯君集略略思索之後,搖頭晃腦背道:“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二月癸亥,日有食之。天王使叔服來會葬……”
楊侑默默地聽着,臉上不時‘露’出微笑,陸忠也在一旁,看着侯君集的模樣,暗暗覺得好笑,此人的確有趣。
“十有八年‘春’王二月丁丑,公薨於臺下。秦伯犖卒。夏五月戊戌,齊人弒其君商人。六月癸酉,葬我君文公。秋,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冬十月,子卒。夫人姜氏歸於齊。季孫行父如齊。莒弒其君庶其。”
侯君集‘花’費了半柱香的時間,將《‘春’秋》裡一千六百多字的文公篇給背誦出來,倒也一個字沒有錯。楊侑微笑着看着他,想不到侯君集竟然還真的背下來了,證明他所言非虛,的確下了一番功夫。
“陛下,臣背的沒有錯吧?”侯君集一背完,立刻邀功。
楊侑承襲了原本身軀之人的記憶,對《‘春’秋》非常熟悉,他點點頭,道:“沒有錯。”
楊侑這話一說出來,侯君集立刻帶着得意之‘色’,楊侑笑道:“既然已經背到了昭公,《‘春’秋》也快沒了,朕再給你一個任務,背誦《呂氏‘春’秋》。”
原本得意洋洋的侯君集登時張大了嘴,心中叫苦不迭,他本來是想要表現一番,沒有想到陛下讓他繼續背書,心中着實後悔。
楊侑忍住笑,轉過頭看着陸忠,道:“朕就任命你爲諸津丞,即刻着手製作浮板,若是缺人,可找侯愛卿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