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召開的軍事會議,最終沒有拿出更好的辦法。利用冰雪,雖然可以防禦隋軍的投石器,但另一個問題就凸顯出來,隋軍若是使用水攻,又該怎麼辦?
廷會散了之後,羣臣無不憂慮萬分,王世充回到宮中,更是皺眉不展,想不到破敵之策,外援又已經退卻,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擊退隋軍,可是談何容易?
十一月,大雪紛紛揚揚,幾乎是在一日之間,就填滿了中原大地,洛陽城內外,大雪足有兩尺深,這樣的天氣,更不適合動兵。大隋在中原、幷州與僞鄭、僞唐的戰場,都暫時偃旗息鼓,沒有太大的動作,就連斥候,都躲在哨樓或是大營裡,摟着兩手烤火。
“天氣越來越冷了。”楊侑望着天空,鵝毛般的大雪依舊落個不停。或許,擊敗突厥,是可以提前的。歷史上的突厥之所以滅亡,天氣有着很大的原因。
“陛下,城中來人了!”楊侑正在想着的時候,獨孤千山匆匆進來。
“城中來人?”楊侑一愣,又道:“宣!”
“喏!”獨孤千山說着,退了出去,片刻之後,帶着一人進來。
此人身着厚厚的衣裳,一副文士打扮,年約三十,見了楊侑,立刻跪拜在地,道:“罪臣洛陽步軍總管崔孝仁拜見陛下!”
楊侑仔細地大量了崔孝仁一番,忽然道:“你是清河人?”
崔孝仁略作遲疑,朗聲道:“陛下英明,罪臣正是清河人士。”
楊侑忽然冷哼了一聲,道:“清河崔家已經歸順大隋,而你,卻依舊爲王世充效力,你可知道,這是何等大罪?”
崔孝仁忙施禮,道:“陛下,非是罪臣不肯投靠,而是王世充心胸狹窄,鄙隘貪忍。自從羅將軍、裴將軍投靠大隋以來,便對羣臣暗中監視,若有意圖逃出洛陽者,必定殺無赦。”
“罪臣一家老小,均在洛陽,若是罪臣投奔大隋,恐怕家中老小都會被害。”崔孝仁忙道。
楊侑頷首,道:“自顧忠孝難兩全,你的擔心,朕懂。”
崔孝仁身子一抖,忙道:“陛下,罪臣知罪,願意將功補過,爲大隋效力!”
“將功補過,你有什麼好的建議?”楊侑問道。
“陛下,如今洛陽城內,糧食短缺。王世充爲了籌集糧食,不惜網羅罪名,奪取富商糧食。此等禽獸所爲,足以讓人心寒。洛陽軍民,願意爲陛下引路,擒獲王世充此賊。”崔孝仁說道。
楊侑“嗯”了一聲,問道:“你有何良策?”
“陛下,如今大雪紛飛,不利於攻城。等到春來雪化,罪臣等願意召集家丁,一舉發難,奪下洛陽,迎接陛下入城。”崔孝仁說道。
“春來,太晚了一些。”楊侑搖搖頭否定,“如今下着大雪,常人都認爲不會動兵。但若是忽然發難,必定能取得事半功倍之效。只要你等打開城門,朕的大軍,隨時可以進城。”楊侑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崔孝仁的眼睛。
崔孝仁卻不敢看楊侑,聞言回答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罪臣需要與人商量,才能確定計劃。”說着,崔孝仁從貼身內衣取出一塊布,上面血痕斑斑。
打開一看,卻是數十人的名字,崔孝仁的名字赫然在列。除此之外,還有劉孝元、李儉等人的名字,大多是洛陽軍方的將領。楊侑仔細看了看,道:“崔孝仁,你的意思朕已經明白。朕要你回去之後,立刻着手準備,朕要在洛陽過年!”
“陛下放心,罪臣回去之後,立刻拿出一個章程。”崔孝仁說道。
楊侑擺擺手,道:“此事你儘可放心,朕自有安排。”
崔孝仁又施禮,這才站起身來,在獨孤千山的帶領下,退出了大營。
半個時辰後,獨孤千山匆匆回來稟告,那崔孝仁在城外轉了一圈之後,從東門偷偷進入了洛陽。看他的樣子,倒是頗爲小心。
“想辦法告訴獨孤武師,讓他接觸崔孝仁。若有什麼異動,隨時來報。”楊侑吩咐。
“喏!”獨孤千山答應着。
崔孝仁混進城中,天色已經黑了,宵禁的時刻就要來臨,因此走的十分匆忙。
“這不是崔將軍嗎?”遠處,一個聲音響起。
崔孝仁擡頭一看,原來是單雄信,只見他全副武裝,手中拿着馬槊。崔孝仁不由吃了一驚,難道說,偷偷出城的事情泄露了?崔孝仁故作鎮定,笑道:“原來是單將軍。”
“崔將軍行色匆匆,是爲何故?”單雄信問道。
“單將軍,這天氣,實在是寒冷,可真讓人吃不消!”崔孝仁拍了拍身上的積雪,笑道。
“這倒是。”單雄信笑了笑,道:“如今強敵就在城外,崔將軍可要保重身體啊。”
“陛下英明,更有單將軍在,諒那楊侑小兒,踏不進洛陽半步!”崔孝仁呵呵一笑。
單雄信臉上帶着笑意,拱拱手,道:“崔將軍,宵禁就要到了,還是早些回去吧!”說着,單雄信策馬離開。
崔孝仁目送單雄信離開,這才發現,已經是汗流浹背。他急忙回到了府邸,用過了晚飯,便早早休息。次日讓人外出打探,見崔府外並沒有陌生人或是可疑之人。
響午時分,崔孝仁這才慢悠悠的走出的府邸,帶着兩名侍衛,朝着劉孝元家中走去。劉孝元住在洛陽城南,崔孝仁花了半個時辰,這才趕到了劉孝元家中。
門子認識崔孝仁,見他來了,急忙打開大門,道:“崔將軍,老爺已經久候多時了。”
崔孝仁點點頭,邁步朝着後院奔去,到了大廳門口,劉孝元迎了出來,道:“崔將軍,你可終於來了。”
崔孝仁擺擺手,道:“進去再說。”
進了大廳,劉孝元將門關緊,走到一幅畫前,揭開了畫卷,露出一個機關。伸手一擰,旁邊地面緩緩露出了臺階出來,崔孝仁也不說話,邁步走了下去。
劉孝元隨後也走了下去,密室裡,李儉、楊恭慎等人赫然在其中,幾人正在烤着火,一邊說着話。見崔孝仁進來,忙道:“崔將軍,請坐!”
崔孝仁朝着衆人施禮,道:“諸位都在,我也就放心了。”
“崔將軍,這一行究竟如何?”楊恭慎最先問道。如今洛陽被圍,早晚必破。王世充是必死,他卻不想爲王世充陪葬。
“是啊,崔將軍,大隋天子怎麼說?”劉孝元也忍耐不住,問道。
崔孝仁咳嗽一聲,將昨日的情況,緩緩說了。
李儉道:“大隋天子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我等投靠大隋,自當要立一些功勞,不然在新朝,如何能立足?”
楊恭慎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可是,王世充一向多疑,手中握有精銳。單雄信更是其部下驍將,威名赫赫。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楊恭慎是文臣,爲虞部郎,膽子要小一些。
劉孝元冷哼一聲,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投降肯定是死,而投降,有很大的機會活命。諸位,我覺得還是要搏一搏。”
“正當如此。”李儉也贊同。
楊恭慎忙道:“事情雖然是如此,總需要有一個章程,不可魯莽行事。”
“楊部郎說的有理。此事我看不如就如此……”崔孝仁想了一夜,有了一點主意。說出來之後,立時博得衆人的贊同。
崔孝仁也沒有什麼辦法,無非是暗中召集心腹部下,曉之以理,再武裝家丁,在城內起事,迎接隋軍入城。衆人想了又想,這是最好的辦法,立刻分散行動。
每個人行事都非常隱秘,七日後,有五百多人部下願意投奔大隋,此外家丁有三百多人。兵力雖然不足,但若是用好了,還是可以迎接大隋兵馬入城的。
略作一番準備之後,崔孝仁再度潛出了洛陽,拜見大隋天子楊侑。
此時,楊侑通過獨孤武師的關係,已經得知了城內的情況,他也判斷出,崔孝仁等人是真心投靠大隋。接見了崔孝仁之後,楊侑聽了他的計劃,也贊同這個意見。
此時大雪已停,護城河已經結冰,攻打洛陽,可謂有利有弊。經過一番商量之後,將日期定在了五日後。楊侑許諾,若是拿下了洛陽,崔孝仁等人,不僅不計較功過,還會論功行賞。若是殺死王世充,賞百斤,封縣侯,良田千傾。若是生擒,賞千金,封男爵,良田兩千傾。均是世代永享。
楊侑的慷慨讓崔孝仁大喜,他立刻表示,願爲大隋效死力。
崔孝仁滿意地匆匆離去,楊侑則立刻下令,三軍暗中準備,斥候對洛陽嚴密監視,隨時將消息傳回,五日後,城中若是有異動,立刻攻城,配合崔孝仁的行動。
羅士信、裴行儼,主攻北門,其中裴行儼在洛陽多年,主攻含嘉倉,第一時間搶佔皇城,避免王世充狗急跳牆,毀壞皇城。闞棱、王雄涎則率山東兵馬,攻打東門,沈光、麥孟才,主攻西門。李襲志、李襲譽兄弟主攻南門。餘下諸將,則在楊侑的率領下,等待機會。
楊侑的打算,便是要四面同時進攻,斷絕王世充的希望,也是給崔孝仁等人創造機會,一舉拿下洛陽。五日後,是成是敗,便在此一舉。對此,楊侑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