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對梁贊處理事情的方式還是讚賞的。
其中,梁贊毫無反抗的接受了夏侯靜的鞭笞懲罰,表示依舊認夏侯靜爲恩師,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兩者之間的仇恨程度。
在夏侯蘭帶着一部分族人離開夏侯氏之後,夏侯靜並沒有做出過激的反應,這說明,梁贊的做法夏侯靜是不贊同的,但是,他還是將梁贊的這一行爲認爲是一種諫言,堪稱兵諫的諫言。
至今,夏侯靜都沒有放出將梁贊開革出穀梁一脈的話,只是默默地將這一奇恥大辱隱忍了下來。
雖然說這一做法有常山王的因素在裡面,雲琅也不得不承認,夏侯靜忍耐的功夫實在是一流。
霍光不這樣看,爲此還譴責了梁贊,認爲他過於心慈手軟,沒有一口將夏侯氏吞掉,夏侯氏人口中最有價值的那一部分人並沒有收歸門下,是一個恥辱的失敗。
而且,梁贊發動的時間太早了,他至少應該繼續隱忍下去,直到夏侯氏自然崩潰的兆頭來臨之後,再接手夏侯氏,如此一來,就能拿到一個完整的勢力。
鵲巢鳩佔的計劃,纔開始實施,就被梁贊這個混蛋弄砸了一大半。
“夏侯蘭果真美麗到讓你忘乎所以的地步了?”
披着皮裘的霍光站在船頭,聽着木船撞開薄冰的聲音問坐在船艙裡烤火的梁贊。
“爲了她,我覺得我可以放棄一些原則。”
梁贊喝了一口酒,面對霍光的指責絲毫不退。
“師兄,做事情的時候,千萬不要刻板的爲了做事情而做事情,師傅說過,我們在做事情的時候一定要享受這個過程,如果這個過程讓你感到痛苦了,那就要放棄。
至於夏侯氏,師弟一定會給師兄一個交代,我保證,西北理工會得到一個完整的夏侯氏的。”
霍光轉過身子看着梁贊道:“懶散,這毛病師傅身上有,沒想到在你身上也體現出來了。”
梁贊大笑道:“我不知道孜孜不倦的做事會不會對事情有幫助,可是,偶爾懶散一下,的確很舒服!
師兄,有時候你就該停一停腳步,箭矢已經射出去了,你總要給箭矢飛行的時間吧?”
“不行,我如果也懶散,你們就會懶成豬,說說,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梁贊遞給霍光一杯酒道:“剩下的就是等啊,等我的夏侯師傅在東宮砰的滿鼻子血的時候,我會再去迎接師傅回來,他還是夏侯氏的主人,只不過他只會成爲夏侯氏學問的主人。
師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道理你不會明白的,這樣的一老,有麻煩的時候可以推出去擋刀,被人用弩箭攢射的時候可以當肉盾,我如今,正殷切的盼望着夏侯師傅倒黴呢,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的留在夏侯氏做學問。
不是我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面對董仲舒的時候,沒人能代替我的夏侯師傅!”
“所以,你就把事情做了一半,不惜丟掉最重要的一些人?”
梁贊哈哈大笑道:“我說過,讓羽箭飛一會!”
聽梁贊這樣說,霍光冷峻的面容漸漸緩和了下來,坐在梁贊對面道:“婚事確定了麼?你兒子什麼時候出生?”
梁贊苦笑道:“夏侯蘭在懷疑我的生殖能力,她還說春風一度不足以讓她受孕。”
“嘶……”霍光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你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啊,你不是告訴我說,這女人溫婉可人嗎?”
梁贊帶着緬懷的神色道:“以前沒這事之前,她確實是一個善良,溫婉,可人,的女子,跟她在一起,滿肚子陰謀詭計的我都有些自慚形穢。
這下好了,師傅的那句話真的應驗了。”
霍光喝了一口熱酒道:“什麼話?”
“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此言簡直就是金玉良言。
知道不,夏侯蘭最崇拜的人居然是卓姬,這實在是讓我太頭疼了,師兄,你說夏侯蘭會不會有一天也跟人跑了?”
“咦,你這麼對自己沒信心?”
“不是我沒有信心,而是那個婆娘太狂熱,纔回到糕餅店,就從我手裡奪走了大權,自己親自打理糕餅店,廚房裡的活計一樣不落的在幹,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女子,要知道,夏侯靜爲了提升她的價值,可是把她當大女養的。”
霍光笑道:“不錯,不錯,這個女人可靠嗎?”
梁贊道:“生上兩個孩子就可靠了。”
霍光拍拍梁贊的肩膀道:“那就努力,別等人家赤手空拳弄出偌大的一份家業來,那時候,你的話估計就全是放屁了。”
“那就想辦法把我的官職再升升,要不然總是底氣不足。”
“一年三遷,你還要怎樣?”
梁贊正色道:“我覺得我可以勝任更加重要的職位,一介督郵也太寒酸了,好歹我也算是天子門生是不是?”
霍光冷笑道:“你就任督郵還是師傅動用了曹氏力量強行壓下去的,跟你一起考試的人,好多人還在丞相府觀政呢。
別不滿足。“
“我不是要官職,我就是覺得當督郵可惜了。”
這明顯就是不願交談下去的徵兆。
霍光揮揮手道:“不願意跟我說話就明說,我走了。”
梁贊一把拉住霍光的袖子道:“我十天後成親,你先把賀禮給我送過來,要知道,我現在身無分文,另外,你跟張安世他們說一聲,該給的禮物不能輕了。”
霍光煩躁的甩開梁贊,眼看船頭距離岸邊還有一丈多寬,也不借助竹篙更沒有讓狗子靠岸,急不可耐一個縱躍就上了河岸,騎上拴在岸邊的駿馬,就狂奔而去。
狗子將小船靠了岸,鑽進船艙對梁贊道:“家主要我告訴你,這次做的很好,不溫不火,不招人矚目,輕描淡寫的就把事情辦了,很好。
家主還說,如果你真的與夏侯蘭情投意合,就莫要辜負,天大的事情也不如你終身幸福重要。”
梁贊起身施禮道:“多謝師傅愛護,請轉告師傅,夏侯蘭是弟子的,夏侯氏也將是弟子的,而且,不會有什麼意外。”
狗子笑了一下,朝梁贊拱拱手,也就上了岸,騎上馬去追霍光了。
沒了船伕,小船就隨渭水順流而下,此時的河道並不算安全,河岸邊上的冰凌已經很厚實了,渭水中間的河水依舊奔騰不休。
梁贊將身子靠在船櫓上,讓船保持直行,手上戴着鹿皮手套,很暖和,一手抓着酒杯,一手抓着酒壺,一邊行船一邊飲酒,覺得暢快至極。
霍光騎着馬停在岸邊,眼看着梁贊的船順流而下,而那個傢伙居然得意洋洋的,就對身邊的狗子道:“師傅又獎賞他了是不是?”
狗子笑道:“獎賞,懲處,是你的事情,家主不會一竿子通到底的,弟子把事情辦得不錯,勉勵幾句還是必須的。”
霍光冷哼一聲道:“慈父敗兒!”
狗子笑道:“有本事當着你師傅的面親口說,在我這裡說算怎麼回事?”
“不行啊,師傅最近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善,似乎很想抓我的把柄,所以要小心從事!”
霍光有些憂愁,別的地方來的壓力,他總能找到辦法消解,唯有師傅給的壓力,他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狗子瞅着遠去的梁贊悠悠的道:“我都在替家主發愁,你們幾個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整天有擔不完的心。
你們幾個又沒有一個好相與的,看看梁贊在夏侯氏乾的事情就知道了。
不但在謀算人家的家族,連人家的閨女都不放過,就不知道接下來的那幾位耶耶,會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來。”
霍光大笑道:“這世間有了人才變得精彩,如果沒有我們,你難道不覺得這個世界也太無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