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氏莊園的時候,這裡已經恢復了平靜,熙熙攘攘的商賈們在董仲舒分豬肉的大會完畢之後,他們也就離開了。
除了給雲氏留下大片的垃圾之外,就剩下這些天賺取的錢糧了。
結算過之後,張安世對這次的商業聚會產生的效益還是非常滿意的。
不算雲氏直接銷售給那些大客商的貨物,僅僅是雲氏錢莊,就利用此次大會開闢了七八個商道。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其實是可以跟有錢人掛鉤的,即便是有寒門子弟,他們的家境一般也是極爲殷實的。
否則,一般人家可供不起一個讀書人的讀書費用,更不要給他們準備的遊學費用了。
像朱買臣,主父偃那樣的窮學生,最後還能出將入相,那是少數中的少數,更多的則是公孫弘這種出身富人家庭的子弟。
農家一般不會富裕到哪裡去,所以,士子的家裡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生意。
很多士子游歷天下的過程,其實也是給家族開拓錢路的一個過程,一旦發現錢路,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投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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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能被稱呼爲士子的人,哪裡有傻瓜啊,張安世剛剛透漏出一點雲氏錢莊準備擴張的事情,立刻就有無數士子蜂擁而來。
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人再說商賈卑賤的話了。
張安世從中挑選了八個身家豐厚身份高貴的士子,有了這八個人,雲氏錢莊明年準備擴張的地域就有了保證。
雲琅看都沒看張安世遞上來的八份章程,直接道:“去查一下蘇煥去了哪裡。”
張安世還想多問,見先生開始看章程了,就閉上嘴巴,立刻離開雲氏莊園去了長安。
褚狼的行囊已經準備好了,跟雲琅告別一聲,就帶着八個家將離開了雲氏,他們的目標是秦嶺,按照蘇稚所描繪的地域,準備細細的搜索一番。
宋喬,蘇稚匆匆的過來了,剛纔張安世跟褚狼的離開,讓她們立刻明白,是蘇家出了事情。
“我耶耶很貪財,可是,他不會害我們的。”蘇稚咬着嘴脣低聲道。
雲琅嘆口氣道:“公孫敖說的話聽見了吧,這世上除過阿喬,還有醫術堪比你的女子,刨心,挖肺,開膛破肚技藝嫺熟,還知道給公孫敖換心換肺。
我不覺得除過璇璣城的人之外,還有誰會通過解剖屍體來積攢第一手的醫學資料。
這人不但要模仿你模仿的惟妙惟肖,還要有一手不輸於你的醫術,你覺得還有誰呢?”
“可是,他們去了秦嶺隱居。”
雲琅苦笑道:“丈人好不容易從荒山野嶺來到了長安,過上了富貴的日子,他如何肯再次進入荒山野嶺過苦日子呢?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就算丈人能過,追隨丈人離開的那一批人裡面,一定有不願意的。
除非丈人能給他們開出比留在雲氏更好的價碼。
說句不客氣的話,比雲氏好的家族能有幾個,能讓丈人不管你跟小喬也要投奔的人有幾個?
一個是長門宮,另外一個就是陛下。
雲氏醫館的資源是與長門宮共享的,而我們的實力遠超丈人他們,阿嬌沒必要招攬丈人他們這羣人。
開始我以爲是阿嬌背叛了我們,自從你說起丈人的事情,我就立刻刨除了長門宮。
除了長門宮,也只有陛下才有讓丈人不顧一切投靠的能力,也只有陛下才會閒的沒事幹,在武侯聚集的時候搞事情,也只有他有這個動力。
就是還有一點,我到現在都沒有想通陛下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分化臣子可以,把臣子玩弄到這個地步,他就不怕適得其反?“
宋喬淚如雨下,蘇稚失魂落魄,手顫抖的厲害,抓着雲琅的衣袖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雲琅把蘇稚抱在懷裡,哄孩子一般的拍着她的後背,好讓她哭出來,這樣憋着對身體傷害很大。
“告訴你們啊,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結局了,丈人他們想要升官發財,振興你們蘇家,這是好事情。
雲家小門小戶的沒法子跟陛下相比,良禽擇木而棲這是正常的,我一點都不恨他們,最多以後以官場的禮儀對待他們就好,別哭,別哭,好好地。”
宋喬抹着眼淚道:“您對他們那麼好,給蘇煥弄官職,給他們錢財,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啊,就琢磨着害我們。
他們怎麼這麼狠心啊。”
蘇稚抱着雲琅的脖子終於哭出聲來了,這讓雲琅放心不少,這孩子才認爲自己過上了滿意的美滿生活,這下子又被父親的背叛扯得七零八落。
“他們給我下藥了。”蘇稚哭泣聲稍微一停,就厲聲尖叫。
雲琅想起公孫敖受苦的那天,蘇稚無緣無故睏倦的很厲害的事情,也就是當時沒想到下藥的事情,以爲是有了身孕的緣故,蘇稚自己就是高明的醫者,如今稍微一回憶,就明白自己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孩子無恙吧?”雲琅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宋喬連忙把蘇稚安置在牀榻上,開始把脈,過了良久才道:“孩子坐的很結實,就是小稚的心脈不穩,這幾日需要安靜,莫要再受刺激。”
蘇稚坐起身子嘴巴不斷地張合,卻不發聲。
雲琅苦笑一聲道:“如果丈人真的已經被陛下招攬了,大家同殿爲臣,我拿什麼去對付他們?”
蘇稚哽咽道:“他們怎麼這麼心狠?”
雲琅無奈的道:“一旦被陛下控制,生死都不由人,那裡還顧得了這麼多事情。
既然丈人選擇了用這種法子入仕,那就該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應該能在拿我們練手……”
雲琅說的有趣,蘇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是一想到現實,馬上又哭泣起來了。
安慰蘇稚,雲琅安慰了好久,宋喬倒是不用,上一次丈人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宋喬就是雲琅買來的,自從宋喬知道這件事之後,也就對她的師傅蘇子良死心了。
心甘情願的被師傅賣一次,幫師傅弄了很多錢糧,算是報答了師傅的養育之恩。
師傅不是一個好人,這是宋喬後來得出的一個結論,師傅不但不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
宋喬每次只要想到自己被師傅賣掉了,自己還心甘情願,心頭就一陣陣的發痛。
好在丈夫總是拿這事開玩笑,每次都說他賺大了,這樣的調侃不但沒有再次傷害宋喬,聽得多了,反而把這件事慢慢的淡忘了。
閨房中說這些事情,很多時候算是一種難得的情趣。
事情絕對沒有丈夫哄蘇稚的那樣簡單,這件事對丈夫的傷害其實很大,尤其是名譽上的傷害更是不容小覷。
一個連老丈人都籠絡不了的君侯,可見他爲人是何等的刻薄。
即便這件事沒有後續傷害,雲氏爲了向公孫敖證明沒有用卑鄙的法子對付同僚,不得不燒燬了雲氏醫館。
這是雲氏第一次面對公孫敖的時候,做出了極大的讓步。
其餘的事情,也沒有這麼簡單,按照夫君說的話來分析,皇帝爲什麼要在雲氏醫館做這樣的事情?
事後又欲蓋彌彰的強行把事情壓下去了,完全不給任何人說話的餘地。
公孫敖當時雖然發誓賭咒,但是,在那一刻,不管是公孫敖,還是公孫賀,蘇建,以及別的君侯,已經把雲氏打入了不可交往的另類。
勳貴間的關係一旦疏遠了,想要彌合,就非常的艱難,甚至永世成爲敵人。
如果不是雲琅當機立斷燒燬了雲氏醫館以示清白,恐怕從今往後這些列侯都會與雲氏斷絕往來。
以前的時候,雲琅跟公孫敖即便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每逢年節,或者公孫敖家中有喜事,雲琅雖然不會去,卻會有禮物送到,公孫氏也會有禮物送回來。
如果遇到公孫氏的老封君過壽,宋喬必須換上宮裝,親自帶着禮物登門拜壽,與其餘君侯家的少君,一起爲老封君起舞祝壽。
這是在維繫基本的情義,兩人有私仇,卻有公義。
也唯有如此,雲琅將來在戰場上,纔有可能與公孫敖併力作戰的時候,不摻雜私人情緒,做到共同禦敵。
別看雲氏別的地方對大漢國貢獻了很大的力量,實際上,雲氏真正的根基依舊是軍功。
這樣做的目的其實就是在刨雲氏的立身根本,手段極其的惡毒。
宋喬知曉雲琅不會善罷甘休的,哄蘇稚是一回事,家族在實施報復的時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這樣的傷害雲琅都能漠然視之,他就不可能是一個好的家主,好的勳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