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長門宮的時候,雲琅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天空晴朗朗的,太陽也紅豔豔的掛在天上,是一個好天氣。
用最壞的預測去地獄接受命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竟然上了天堂,就是雲琅目前的感覺。
劉徹並沒有按照預想的那樣拿走造紙作坊,也沒有卑鄙的限制雲琅來控制造紙作坊,這非常的難得。
從未想過政府採購這樣的大餡餅會落在自己頭上,再看看手裡的那一幅字,雲琅不得不承認,劉徹在造紙作坊這件事情上表現了極大的剋制。
想要剋制貪婪之心是很難的,就像雲琅摟着宋喬睡覺的時候還在幻想蘇稚在另一邊的場景,當然,如果他的腦袋還能枕着卓姬的大腿那就更好了。
阿嬌的女兒剛剛會走路,被阿嬌拖着在鋪了地毯的平地上蹣跚學步,母女二人不時地用外星人的語言互動一下,頓時就給這個燦爛的晴日增添了一抹亮色。
見雲琅跟曹襄過來了,阿嬌就把公主交給了宮女,自己在陽光裡伸了一個懶腰道:“不錯,還真的把合用的紙張給造出來了,先給我這裡送來一萬斤。”
曹襄吧嗒一下嘴巴道:“好叫舅母得知,一萬斤紙小作坊要幹兩年,一百斤紙張就足夠您用好多年的了。”
阿嬌想了一下又道:“一百斤?我什麼時候要過這麼少的東西?就一萬斤,放在庫房裡存着,天知道你們那一天就會被砍頭,害得我沒有紙張用。”
曹襄很想跟阿嬌解釋一下他有大概率的機會不會被砍頭,雲琅卻拱手道:“您要多少都成,只要把成本給支付了就成,我們兩個沒打算用大漢國文教重寶來賺錢,只想造紙,多造紙,造多多的紙張,越多越好。”
阿嬌斜着眼睛看了雲琅一眼忽然笑了,拍着自己高聳的胸膛笑道:“我忘記了你們兩個本身就是富翁,早就看不上造紙得來的那點錢糧。”
雲琅連連擺手道:“好我的貴人喲,我們兄弟可以不拿利潤,可是,話一定要說明白。
造紙的利潤有多大我們兄弟心知肚明,那可不是一點點,如果我們只拿一分利,不出一年,雲氏,曹氏的家財增加一倍是沒有半點問題的。
您一定要了解,是我們兄弟捨棄了這份利潤,可不是我們看不上或者有別的什麼心思。”
阿嬌大笑了起來,伸出食指挑起雲琅的面龐仔細看了一下道:“越看越順眼啊。”
曹襄嘿嘿笑着也把臉揚起來希望也獲得舅母的讚歎,阿嬌卻瞪了他一眼道:“長了這麼多年,跟你母親一樣,越長越像猴子!”
曹襄委屈的道:“哪有我這麼漂亮的猴子!”
長平畢竟是長公主,該有的尊敬還是要有的,阿嬌就換了一種語氣道:“反正能從你的臉上看到你母親的影子,我就是不高興。
不過呢,這一次能想到不取造紙作坊的利潤這件事,辦得好極了,我們都是富貴人家,家財再多不過是堆在庫房裡的一些死物,再多不但無用,還會招來嫉恨。
身爲勳貴,自己吃飽了,喝足了,嬌妻美妾都有了,就該考慮一下吃不上飯的那些百姓。
他們要是總是吃不飽肚子,漁陽舊事就會發生,大亂之下,有多少昔日高高在上的人物都被踩進了塵埃,呼號奔走,哭天抹淚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恓惶。
那時候再說自己家裡有多少錢糧就成了一個笑話,最終只會成了賊人的軍資。
你曹氏,雲氏如果再能像製造那些富貴寡婦一般再製造出一萬戶富貴人家,以後不用我再照顧你們,他們就會自發的保護你,讓你們心安理得的享受萬年榮耀,到了那時候,活該你們代代公侯,鐘鳴鼎食!”
雲琅曹襄齊齊躬身施禮道:“瑾受教!”
阿嬌笑道:“這個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悟出來的,雲氏的富貴寡婦給了我很大的啓發,昔日被人踩在爛泥裡的人,如今出行不但有頭有臉,還能讓人忘記了她們原本帶着的什麼災星,禍害一類的名頭。
這世上的人啊,你有錢了他就能高看你一眼,對百姓來說是最好不過的獎賞了。
長門宮最近也在學你雲氏,即便是奴僕也有工錢發,沒道理你雲氏能做到的事情,我長門宮做不到。
你說是不是呢,襄兒?”
阿嬌那一聲襄兒說的曹襄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連忙道:“回去就辦,回去就給家裡的僕役們發錢,一點錢而已,算不得什麼。”
阿嬌點點頭道:“孺子可教!好了該說的話說完了,就去辦事,整日裡總是懶懶散散的像個什麼樣子。”
見阿嬌重新去找自家閨女去了,雲琅曹襄就連忙走出了長門宮這個該死的龍潭。
“你剛纔答應的很快啊,以前我這麼說的時候你好像說過什麼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屁話。”
曹襄苦笑道:“剛纔陛下就站在平臺上看呢,你說我能怎麼辦?”
“胡說,隔着幾十丈呢,他應該聽不見我們說話。”
“就因爲聽不見我才難受呢,這讓我搞不清楚這到底是陛下的意思,還是阿嬌的意思。”
“一點錢而……”
不等雲琅把話說完曹襄就掐着雲琅的脖子怒吼道:“不要拿你破爛的雲氏跟我家比,你家的僕人打死也就一千個,我家僅僅在長安的僕役就有兩千三,還不算上林苑,武功,陽陵邑的僕役,我說我家有三五萬僕役你信不信?
就這,還是我曹氏人丁不旺,如果我有百十個兄弟,你信不信我曹氏一門就能佔據一個縣?
我其實很怕陛下下令全部勳貴們給僕役們發工錢了,按道理來說,僕役都是我們買來的,他們進家門的時候就已經付過錢了,或者是自動上門來投效抵債的,再給他們發錢會亂了章法。”
“雲氏的章法亂了嗎?”
“我再說一遍,不要拿你破爛的雲氏跟我四代關內侯的曹氏比,將近一百年下來,曹氏早就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家族了,剛纔就是胡亂搪塞一下阿嬌,再等等看,曹家不能成爲第一個給僕役發錢的人家。”
看得出來,曹襄真的很煩惱,在他的領導之下,曹氏這幾年也算是興旺發達,他家的主業是賣陶器跟青銅器,一個面對平民,一個面對勳貴,上下其手的佔盡了好處。
尤其是在雲琅用雲錢換來了海量的青銅錢之後,把多餘的錢又通過黃金置換給了曹襄,聰明的曹襄又用大量的雲錢置換了更多的青銅錢,讓他家一下子就成了青銅器出產最豐富的人家。
雲家很富裕,可是要跟曹家百年的積累比起來,還非常的單薄。
這是曹襄唯一能在雲琅面前顯擺的事情,因此,破爛雲氏就成了他的口頭禪。
二月一過,雲氏的僕婦們就忙碌起來了,桑葉馬上就要萌發,在這個時候,曬蠶種也就提到了議事日程上來了。
被放在地窖裡的蠶種馬上就要出窖了,這是劉婆一年中最擔心的時刻。
什麼時候曬蠶種是一門需要極強經驗跟魄力的事情,一旦決定錯誤了,遇到一場強勁的倒春寒,把桑葉全部凍死在樹上,那麼,剛剛孵化出來的蠶就會被活活餓死,即便是不死,由於第一齡的桑蠶長不好,今年想要收穫好蠶絲,也就是一個泡影。
溫泉邊上一般都是寸草不生的,溫泉水並不適合給植物灌溉,劉婆一直想在溫泉邊上種植桑苗,一連實驗了三年,今年剛剛有了一點盼頭。
雲琅路過那片桑苗田的時候,見劉婆正在一株株的觀察桑苗,就站在地埂子上道:“桑苗發芽了麼?”
劉婆直起身子笑道:“已經透綠了,侯爺這是去了長門宮?”
“是啊,剛回來。”
“您就沒有看看長門宮的桑蠶?聽說她們家三天前就開始曬蠶種了。”
雲琅笑了,指着地裡的桑苗道:“永遠不要相信任何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情,我們家不論在桑蠶養殖,還是桑苗種植絕對都是大漢第一流的,長門宮的桑蠶管事憋着一口氣要跟你較量一下,這時候,可是什麼計策都會使用的。”
劉婆笑道:“老婆子纔不在乎什麼虛名呢,即便長門宮裡的人比我們早十天育出桑蠶那又如何,老婆子寧願等桑樹的葉子全部長出來再育蠶苗,這麼大的產業,不是普通人家幾笸籮的桑蠶能比的,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故。
咱家不爭那個彩頭,早幾天,晚幾天的有什麼打緊的。”
雲琅翹起大拇指誇讚道:“好法子,咱家的桑蠶勝在產量,用不着跟小門小戶去爭什麼春日裡的第一束絲線這個彩頭,長門宮的管事是想升官想的腦子壞掉了,纔會這麼幹。
還是你明事理,桑蠶這一塊交給你我最放心。”
說着話還從腰上解下一方玉佩丟給劉婆道:“該有的賞賜萬萬不能少!”
劉婆喜滋滋的接住玉佩,一張胖臉笑的如同一朵盛開的菊花,如今她很有錢,已經不是很在乎賞賜了,卻對家主的誇讚更加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