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以爲你知道,我舅舅什麼都沒查出來啊,還說論到做事嚴謹,還要數你雲氏!
你家的歲入,繳納的賦稅,盈餘,虧損,產業大小,事無鉅細都在賬本上寫的清清楚楚。
只要拿你家的賬本去對產業,就能瞭解整個產業的好賴,以及銀錢去向,少府監的賬目跟你家比起來簡直就是一本糊塗賬。“
“哦,家裡的賬目我一般是不管的,以前是宋喬在弄,現在是霍光在弄。
小孩子弄得賬目能清楚到那裡去,陛下這是過獎了。”
曹襄站起來居高臨下瞅着雲琅道:“就因爲是小孩子弄得賬本,才能取信於人。
阿琅,說實話,你當初是怎麼一眼看出霍光是個好苗子的?難道他腦門上刻着字?”
“孩子嘛,都是一樣的,沒有好壞之分,是我教的好。”
“一個人面對三個御史侃侃而談,最後把三個御史繞暈了的孩子你覺得是普通孩子?”
“對啊,昨天不好好吃飯還被我揍了一頓。”
曹襄點點頭道:“有你這話就好,我兒子你是不是也該帶走教訓一下了?
曹氏偌大的家產還等着這孩子來料理呢。”
“對了,你說的這些事情爲什麼我不知道?”
“你知道纔有鬼了,人家就是等你不在家的時候才悄悄去你家查賬的。
你在春風樓跟春風樓主人春風一度的時候,正是你徒弟跟三個御史交鋒的時候。
總之都是交鋒,你徒弟可比你有用的多。”
“這兔崽子都沒說!”
“說什麼呀?你不是把大權都給了霍光嗎?人家把事情處理好了,你屁事沒有,還告訴你幹什麼?
只能說明那孩子沒把這事當成什麼大事!”
“爲什麼我有一種被架空的感覺?”
曹襄大笑道:“我舅舅也經常有這種感覺,臣子太能幹了不好,太蠢了他又不滿意。
你們的這種心態讓手下人很難辦啊。”
雲琅對曹襄的解釋非常滿意,點點頭道:“我今年要對雲氏的土地精耕細作了,你準備跟進不?”
“怎麼個精耕細作法?”
“將田地分成條田,五丈爲一壟,施肥入土,中間走水渠,水渠兩邊種植隔離樹,方便蜘蛛結網,鳥雀築巢,如此一來可減少蟲害,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防止蝗蟲亂飛。”
“你被河間諸郡的蝗災嚇到了?”
雲琅隨手一抓就從草叢裡捉到一隻不大的螞蚱,捏着大腿給曹襄看:“今年的時候這東西奇多,不過呢,還不至於成災,不過啊,如果今年冬日不冷,且沒有大雪,來年就危險了。”
曹襄瞅着雲琅手上努力蹦躂的螞蚱點頭道:“我這就上奏摺,好歹是司農寺卿,不能尸位其上,給陛下提個醒還是必須的,至於聽不聽的,就不關我事了。
只要到時候災難發作了,別找我的麻煩就好。”
雲琅笑道:“做官最重要的不是勇猛精進,而是求穩,只要穩當的當了幾十年的官,再加上你的家世,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會莫名其妙的成了宰相。”
曹襄搖頭道:“不妥,我的能力我知道,如果長期坐在宰相的位置上,大漢國會非常的不妥當。”
雲琅搖頭道:“你錯了,你是當宰相的最好人選。”
“理由何在?”
“其一,因爲你胸無大志,所以你不會被你舅舅隨便殺掉。”
曹襄點頭道:“這是必然。”
“其二,你曹氏與皇族爲一體,任何對大漢國有好處的事情,你不會因爲私怨而壞事!”
“這是必然,只有大漢國江山永固了,我曹氏才能繼續作威作福,我爲何要損害大漢國的利益呢?”
“其三,沒人能撼動你的位置,所以,官場上的蠅營狗苟對你毫無影響,在這種情況下,有才之士會被你提拔,庸才會被你趕走,而這個,纔是宰相最重要的職責。”
“其四,你還能利用你的職位跟親情來保護很多有才之士,比如我!”
曹襄抓抓腦袋道:“我怎麼覺得你說的第四點纔是你真正要說的話?”
“廢話,對我沒有好處的事情我幹嘛要努力慫恿你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有多麼的怕死。”
曹襄拍着老虎的腦袋道:“這事以後再說,現在的麻煩是我舅舅要查賬。
你我兩家沒事,去病,李敢,趙破奴,他們家也不會有事,不過呢,謝寧就很難說了。
主要是他父親在年邁之後忽然變得糊塗了,變得看不清這個世道了,爲了賺錢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印子錢,人肉錢,黑心錢,只要是錢,他都敢要啊。
謝長川的封地在雍縣,就在你永安縣的旁邊,御史說你永安縣平安無事,雍縣才入春,就已經發生兩起官奪民田的事情。
別看謝長川在長安有老好人之說,這個老傢伙對昔日的鄉鄰狠着呢,刮地三尺都不足以說明這個老賊的貪婪之心。
如今,正是我大漢對外用兵之時,要的就是國泰民安啊,平陽縣一年的歲入那麼多,我還不是給放棄掉了。
不求百姓變得多富庶,只求那些泥腿子們不要造反,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這些老賊的貪婪之心根本就沒有底線,仗着家裡的家丁,家將強悍,什麼事都敢做。
我舅舅看在老賊在白登山辛苦一生的份上,對他多有隱忍,我就怕再這樣下去,老傢伙把情分消耗光了,我舅舅下死手教訓這些驕兵悍將,那時候可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謝寧啊——你說他能回來一趟把家裡的破事情處理好嗎?”“回不來,去病的大軍已經離開大河,快要抵達祁連山了,戰事不結束,他休想回來,哪怕他父親要被砍頭了,他也不可能回來。”
“李文,王朝,邊通被斬首的事情,沒有讓他警醒嗎?”
“完全沒有,他忙着吞沒這三人存放在他家裡的財物呢!”
雲琅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想到一個人居然會貪婪到如此地步,這哪裡還是在白登山上表現的英明神武的謝長川啊!
曹襄見雲琅難以置信,就苦笑着道:“我派人去給他示警,他以爲我也窺伺那三人的錢財,還很大方的給我送來了一箱子金子,到了這個地步,我只好乖乖的閉嘴,再說話,人家會以爲我對那一箱子金子不滿意。
你也不要問了,問了之後,你會得到一箱子金子,然後就會噁心好幾年!”
雲琅跟曹襄對視片刻,不約而同的長嘆一聲!
跟曹襄喝了一下午的酒,直到日落時分,雲琅醉呼呼的跨上游春馬,帶着老虎回家。
平原上盡是將要收割的麥子,這樣的場面讓人舒服,尤其是喝醉了酒之後看到這樣的場面,滿足感油然而生,因爲,這些糧食全是雲家的。
回家的路上,一連看到好幾個揹着包袱離開雲氏的人,好些人很熟悉,似乎都是雲氏的掌櫃。
這些人見到雲琅不但沒有上前,反而從斜刺裡落荒而逃。
帶着疑問回到前院的時候,看見一排人趴在地上,正在挨鞭子。
雲氏從來沒有用鞭子抽過人,這一次居然抽這麼多。
樑翁殷勤的過來接過繮繩,低聲對雲琅道:“這些都是混蛋,吃裡扒外的貨色,小郎君準備教訓他們一頓,然後就把他們統統攆走。”
“小光是怎麼區分出來這些人的?”
樑翁用手指指跟霍光一樣高的連捷,雲琅就滿意的點點頭,這件事霍光來處置最好了。
來到那些人跟前,雲琅冷哼一聲道:“如果不是小郎求情,你們這會應該全部在祁連山與匈奴作戰!”
霍光的小臉板的緊緊的,咬着牙道:“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