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后與館陶公主要啊臨潼侯家裡用過了午膳纔會來湯泉宮。您休息一下吧,彆着了涼。太醫囑咐您的身子不能着涼的。”
當值的王娡給劉啓披了一件衣服,劉啓沒有動仍是站在殿前,俯視着這片屬於自己的江山。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有些事情也許應該認真的考慮一下。
“你進宮也有十年了吧。”
劉啓問話的時候身子沒有絲毫的移動,連眼珠都沒有錯動一下,好像是在對空氣說話。
“過些日子就十一年了,陛下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事兒來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侍候朕也十年了。真快啊,一晃都十年了。朕也由當年那個太子,變成了大漢皇帝。
當太子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原以爲繼了位就可以大展宏圖,效高祖之雄姿揚我大漢之天威。可誰成想,先帝留給朕的是一個一盤散沙的大漢。
諸侯羣雄並起,他們的土地居然超過了朝廷。國臨大事每每掣肘,朕不得已採納了老師建議開始了削藩。結果吳王、楚王、膠東王、濟北王等七個王爺居然起來反叛朝廷,反叛朕。
大漢的江山烽煙四起,叛軍兵勢滔天當時朕真的怕了。被人逼迫着殺了自己的恩師,朕的頭已經低到了地上。可是地終究是地,朕再趴就得趴到地底下去了。情勢逼迫,不由得朕不乾綱獨斷,喚起高祖之雄風一掃宇內,擺定天下平定了七國之亂。
原以爲掃蕩了七國便可以施展平生抱負,蕩平匈奴一雪當年高祖皇帝之恥。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又起了立儲之爭。太后屬意樑王,而樑王又跋扈不法。朕要嚴懲七國之亂的元兇,屢下詔旨只有樑王充耳不聞,他居然派了一個叫公孫詭的傢伙來給濟北王開脫說情。也只有他纔有這個膽子,而朕呢?也只能同意。
不然天底下的人都會說。只有樑王仁德。朕呢?是個暴君只會聽信讒言,只會殺人。朕守的是堂皇中正陽謀,而老三使得便是陰謀詐術。
朕以爲自己是皇帝,可以操控天下。可是做事卻被人掣肘連連,這些人像狼一樣爲了利益會紅着眼睛撲上來。眼中只有自己的小利,根本不記得有國家有朝廷。
朕要施展抱負就要跟他們鬥,這些人中有朕的兄弟妹妹、還有母親。朕不願意鬥。朕累了。
天地爲爐,造化爲工。陰陽爲碳,萬物爲銅。所有的人都在這個世間,受着煎熬。
煌煌宇宙是一口殘酷的井,落在裡面。怎樣呼號也難脫這黑暗的坑。”
“陛下,您不要感傷。待陛下龍體康健之日。定可威加宇內一展平生抱負。”王娡見劉啓面有悲愴。趕忙出言解勸。
“也許朕已經快要被熬幹了,朕做不到是事情只能由下一代來做。太后屬意樑王,但老三絕對不是一個可以寄託我漢室江山的人。朕的孩子有十四個,但太子只能有一個。
自古立太子,不是立賢就是立長。立賢誰又是賢呢?有的孩子聰明,但還是太小。立長就方便多了,老太太那裡也說的過去。方方面面也有個交代。管怎麼樣也要把位置佔住,滅了樑王的這個心思。朕說的這些,你心裡有個數,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朕的身子撐不了幾年了,爭取扶上馬走一程。許多事,最終只有天知道,已經發生的,沒有發生的。
你是個明白人。後宮之中人人都戴着樑王送的珠寶首飾。唯有你不戴,朕心裡有數。明天你就回長安吧,朕可能會冷落你一陣子。這寂寞也算是你的一道功課吧,好了你下去吧。”
“諾,臣妾知道了。”
王娡趕忙低下頭倒退着走了出去,腦中思索着劉啓話中的含義。
立賢立長,賢誰又是?難道說陛下屬意彘兒?
王娡惶恐的四下打量。若是今天的談話被人知道了。不但劉彘難以活命,就連自己恐怕也離死不遠。大殿裡面沒有一個侍候的宮人。這太反常了,就連一向與陛下形影不離的千度都躲得遠遠的。看來這次談話劉啓已經醞釀了很久,至少不會是心血來潮一時興起。
見四周沒有人。這多少讓王娡有些放心。木秀於林,風必吹之。如今劉榮就是被劉啓刻意豎起來的那顆大叔,朝廷裡的風不停的在向他吹着。有了這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哥哥,劉小豬纔可以安安靜靜健健康康的茁壯成長。
“小青去請田郎將來。”
“諾”
這個時候要有一個商量事情的人,打虎親兄弟自己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正是合適的人選。
“姐姐你找我。”
田蚡一身的甲冑,他正在當值這個時候被王娡召來這還是第一次。
“今天陛下說了一些話,原話我就不跟你說了。我覺得陛下有可能想立彘兒做太子,這些話你可別傳出去。若是被人知道了,咱們王家滿門都可能被滅門。
不單單是樑王要滅了咱們,竇家慄家還有太傅大鴻臚都將成爲咱們的敵人。你可知道這裡面的利害。”
王娡的話將田蚡的臉嚇得有些發白。
“姐……姐姐你說。我聽着就是了。”
“今天既然陛下給姐姐我透了這個口風,證明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咱們不能輕舉妄動,有幾件事情你要替姐姐去辦。這一是籠絡臨潼侯,此人智計百出又善左右逢源。與慄家又是生死仇敵,這是我們天然的幫手。
第二,想辦法打聽一下慄妃的動作。記住,只聽不做。若是能收買到她身邊的人最好,我們只要消息就成了。至於做,那就讓雲嘯去好了。”
“姐姐高明,這一招借力打力。既可將臨潼侯推到前邊,又可以打擊太子。待太子與樑王鬥得兩敗俱傷,姐姐就是那個漁翁。”
“世面上最柔弱者爲水,碰到一點微小的阻礙,就會改變其形狀和方向。放在圓的器皿裡則圓,放在方的器皿裡則方,似乎沒有自己的主張,一旦形成洪水,則再大的岩石都難以阻礙。不要總是以硬碰硬,積蓄勢力纔是我們應該做的。
去吧,這兩樣事情不要怕花錢。缺錢了和小青說,我的錢財隨你花銷。只有一樣你記住了,只能帶着耳朵不許帶着嘴和手。知道了麼?”
“姐姐放心,這樣的事情弟弟怎麼會馬虎。更何況上次去雲家,臨潼侯已經答應幫助咱們。扳倒了太子對咱們來說是好事,對他來說是生死之計。他還能敢馬虎了?
再者說,即便太子登基。姐姐也可以帶着彘兒去膠東國做個太后,不過他雲家只能滿門抄斬這一條路走。孰輕孰重,臨潼侯分得出來。”
“好了,你正在值役離開久了不好。明天就跟着我回長安。”
“王娘娘離開這裡都做了什麼?”
劉啓躺在榻上,千度端着藥碗在一旁侍候着。
“回陛下,王娘娘回到寢殿便讓她的侍女青兒去找了羽林衛田郎將。也就是王娘娘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兩人密晤了一盞茶的時間田郎將便回去繼續值役。其間再沒有離開。”
“打虎親兄弟,好。讓人盯着這個田蚡,有什麼舉動報與朕知道。花不可無蝶,石不可無苔。這做事,身邊總是要有兩個人的。只要沒有什麼過格的舉動就好。”
“諾,奴婢這就去安排。”
“好了,你去吧。太后到了之後你再叫朕,朕累了想休息一會兒。有求見的人一律不準覲見。”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