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順慶府城,黃家大院。
“派出去的人打探清楚了?”,黃弘益躺在正堂搖椅上眯眼問站在他跟前的管事黃度。
黃度一臉諂笑地點頭確認道:“回老爺,都打探清楚了,從重慶調來的兵馬除了2000人在此地留守外,其他人馬都已經撤回重慶了。”
黃睿言在一旁跟着笑道:“官軍人少,想必不會多管閒事,爹,咱們是現在就動手?”
黃弘益緩緩睜開眼睛,反問黃睿言:“之前你說在碼頭看見劉家那幫狗才是乘坐陳家的船離開的,這事確認的如何?”
“嘿嘿,這還真有其事,我派人去打探了,陳家從年前開始就少了一艘兩桅客船,應該就是劉錫命坐的那一艘,至於這船怎麼到了劉家手裡,陳家的那幾個人也說不上原因來。”
黃弘益不斷把玩着手裡的玉佩,有些慶幸地笑了笑,“這事也是天意,誰能想到劉家沒把船漆刷透,竟然讓你看見了上面的標記,陳家也是開布莊的,他對這姓劉的能幹出什麼事來,你老子我想也能想到,走吧,陪我去陳家拜訪拜訪。”
“現在去陳家幹什麼?咱們這事不做了?”,黃睿言有些疑惑地問道。
“哼,蠢貨,都給你說了謀定而後動,要幹就要確保萬無一失,既然陳家可能也同這小王八蛋有隙,那咱們說不定還能找個外援。”
黃睿言兩眼放光,“爹,你是說陳家……”
黃弘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啊你,叫你平常不要光顧着讀書,這人情世故多少也得學一學,不然到了官場上豈不是認人揉捏?”
“嘿嘿”,黃睿言一臉討好的表情,“這不是有爹幫襯着嘛。”
黃弘益搖搖頭不再多說,吩咐黃度派人去準備轎子。
陳家大宅,陳樂康有些詫異地看着前來稟報的下人,這黃家素來和自己家不太對付,怎麼突然到自己府上來了,不過來者是客,他也不好慢待,免得被外人笑話陳家不懂禮數。
“請到正堂吧,把老五也叫上”,陳樂康一邊披上衣服,一邊吩咐道。
“稀客稀客,黃掌櫃,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吶,怎麼今天想起到我家來了”,陳樂康看着走進大堂的黃弘益,站起身一臉假笑地衝他比了個請的手勢。
黃弘益趕忙快走兩步,不斷拱手笑道:“哪敢勞陳老先生相迎,折煞我也,先生這是在責怪我走動的少了啊,哈哈哈。”
陳禮新也在一旁頂着一張假臉邀請黃弘益等人就坐,兩家明明都看對方不順眼,但也都耐着性子寒暄了一陣。
黃弘益瞎扯了幾句之後終於進入正題,他一副神秘的樣子衝陳樂康問道:“陳老先生,你我兩家都是做布匹生意的,這半年來市面上出了一種叫細羅織的棉布,賣價竟然高達七、八錢銀子一匹,不知道陳老先生聽沒聽過?”
陳樂康臉上一陣狐疑,看了一眼陳禮新才轉頭回道:“聽到是聽過,據說這細羅織觸之如絲綢一般,但是穿在身上卻又是冬暖夏涼,端的是寶貝,不過這現 貨我們家也沒有,怎麼,黃掌櫃有路子能拿到貨?”
“哈哈哈,陳老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能知道這細羅織還是拜你們家所賜呢。”
“請說”,陳樂康都多大年紀了,哪裡會被這種小把戲套出話來,見黃弘益想要故意拿捏,他一副不動聲色的神情只顧慢慢品茶。
黃弘益見陳樂康不接話,只好尷尬笑道:“去年九月的時候,有人拿着這細羅織到陳家來販售,最後沒談成便走了,這人後來又到了我家,這麼說陳掌櫃應該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那我是不是該恭喜一下黃掌櫃啊?”,陳立新彈了彈前襟上的灰塵,一臉淡定地問道。
“陳掌櫃別誤會,這事我家也沒談成”,黃弘益趕忙澄清道:“不瞞兩位,賣布的那個劉家與我有仇……”
陳樂康聽黃弘益說完自己和劉錫命的恩怨,趕忙裝作喝茶的樣子掩飾自己的笑容,這他孃的都是什麼羅生門,連這般狗血的事情都能碰得到。
“前一段時間,我兒睿言發現這姓劉的小子乘坐一艘客船回了劉家村,那船身上船漆未乾處分明還有陳家的標記,這……”
“不錯,那船應該就是我家的”,陳樂康重重將茶盞放在案几上,既然黃家也和劉家小兒有仇,那這事便沒有什麼要遮掩的了。
他指了指陳禮新解釋道:“這個不成器的傢伙打起了人家細羅織的心思,派了好幾撥人前去劉家村探聽,沒想到最後連人手帶船全都折在了裡面,連個聲響都沒聽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黃弘益立馬大喜過望,“陳先生,這劉家小兒何德何能,竟能佔此秘方,順慶府地界在這布匹生意上能說的起話的也不過三四家而已,要是咱們兩家聯手將這秘方拿到,以後豈不就只剩你我兩家爲尊,這生意你做是不做?”
“哈哈哈,黃掌櫃這話倒是頗有誠意,只不過這劉家村也不是什麼軟柿子,聽說他家不斷在招攬人手,加上整個村子被他守得嚴嚴實實,我也想不到什麼法子能讓他把這秘方交出來。”
黃弘益嘿嘿一笑道:“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這劉家村現在雖然看起來固若金湯,但是如今他在明,你我在暗,只要肯下功夫,總有將其擊破的時候。現在劉家村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那咱們不防先從其他地方入手,聽說河西巡檢司……”
“誒”,陳樂康擺擺手,“那個沒用,聽說府城裡不少官紳人家都去勾兌過那於永凱,但是沒想到這潑才水火不侵,任誰都不放在眼裡,你要是想打他的主意還是緩緩吧。”
“哈哈哈,陳公謬已,我不是說要拉攏他,而是要將其……”
黃弘益滿臉兇狠地比出一個下切的手勢,陳樂康驚道:“你是想先斷其羽翼?”
“沒錯,劉錫命那狗才既然想要這巡檢職位,那必定有所圖謀,輕易不會放手,咱們大可以試着用這種法子,一點點地將他家底掏空,到時候劉家村豈不是手到擒來。”
陳樂康看着黃弘益一臉陰笑,心中有所意動,“黃掌櫃打算怎麼做,你要我陳家做什麼?”
“河西鎮就在嘉陵江邊,聽說嘉陵江水匪肆虐,難保不會有賊人想要前去偷襲……”
黃弘益隱晦地說了這麼一句,聽得陳樂康和陳禮新兩人眼睛一亮。
“眼下重慶的駐兵已然撤去大半,不過仍有兩千兵馬在城裡,萬一水匪來襲時,這些兵馬出現在河西鎮,到時……”
陳樂康大手一揮,“這你放心,倘若知道水匪來襲,城裡的兵馬自然會固守府城,免得被賊人鑽了空子。”
黃弘益仰頭長嘆一聲,“哎,如此說來,河西鎮豈不是隻有靠自己抵擋水匪,真是可憐。”
沒過幾天,黃家院子裡陸續有幾騎人馬飛奔城外而去,往來的消息連綿不絕地傳入黃弘益耳朵裡,現在只等自己的手段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