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函捏在手中的時候,王迪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裡面的內容是李流提供的,那沒什麼他不親自來?而是經李庠之手轉給自己,就算日理萬機沒有時間,派親信前來不也一樣嗎?難不成……
果然,開頭一上來,李流就在和自己“請假”:領導,不好意思,中招了,不管自己中招了,府中上下將近三分之一都中招了,疫情來的十分突然,可謂猝不及防,不過好在自己身體強壯,還能撐得住(大兄弟啊,這身體強壯就沒事可不是絕對的啊),看開了也想透了,於是就拼死派人去排查一番,發現了些不太對勁的地方,這才整理出來一些轉交給李庠,再有李庠親自過來商議對策,自己就不湊熱鬧了,在家“隔離辦公”了。
“玄序,玄通他……”大概就看了幾句,王迪就沒心情了,鼻子有些發酸。
最不願意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李流夠意思啊,夠盡責啊,還好,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命還在,還有迴旋餘地。
“子均不要擔心,”李庠倒是淡定的很:“玄通的病情也沒有那般嚴重,再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別人死得,我們就死不得?跟着子均這麼多年下來,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倒不是李庠高姿態,他本就是低調冷靜理智型,起起伏伏這麼多年,看慣了生離死別,王迪在這個世上是舉目無親,沒有那種至親離世的感觸,和李流關係極好,這纔有了消極情緒,李庠可是先後送別了李驤和李特,已經有了一定的抗打擊能力。
“還是看看這信中提到的關鍵信息吧,”李庠言歸正傳:“爲何說方纔子均的想法有些不妥呢,就是這源頭究竟在何處,還是有待商榷的。”
“願聞其詳,”王迪思緒也被拉了回來——是了,這信中洋洋灑灑數千言,方纔自己沒心情細看,但是,這李庠可是做足了功課。
“玄通之前不是受子均所託,處置文物貿易,暗中襄助孫秀勢力嘛,”李庠逐條分析:“這文物多是經孫秀軍中士卒盜墓所得吧?巧合的是,最先爆發的一個源頭,目前能確認的,恰恰就是在孫秀軍中。”
“不錯,因此而害的玄通染疾,此乃我之過也。”王迪即便再是無恥臉皮厚,這時也禁不住老臉一紅,但還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不管對外怎麼遮掩,關起門來做過什麼都心裡有數,賴不掉的。
“如果這個假設是成立的,”對於王迪真誠的歉意,李庠沒有迴應:“孫秀軍中盜墓人員作爲疫病源頭,負責文物貿易的玄通也不幸染疾,那麼,這個中間鏈條中的文物商人是不是也應該遭遇同樣的不幸呢?”
“這是自然,”王迪點點頭:“而且,那些買下文物的一些人家也會被牽連其中。”——王迪當然不會把這些古董全盤砸在自己手裡,哪怕自己財大氣粗也不會這樣豪爽,所以,這邊進貨,那邊出貨,只不過沒想着賺錢(甚至有些不好出手的還賠本賺吆喝),本錢能回來多少就回來多少而已。
“問題就在這啊,”李庠雙手一攤,語出驚人:“這數百名商人中,染疾者不過十餘人而已,即便是那些身處一線的商人,也有很多是安然無恙的。”
“這……”王迪覺得,一個看上去簡單的問題好像有點複雜化了,僅此一點豈不是就可以推翻自己先前的推論了?李流肯定是躲在幕後遠遠的操控,根本就沒經手,頂多就是和幾個段位最高的商人領袖誘惑有過接觸,怎麼會就這麼倒黴呢?
“那麼那些買家呢?”王迪換個角度垂死掙扎。
“就目前調查的二百多人中,有將近一半中了。”
時間有限,又比較危險,所以倉促之下,李流也只能調查這些,權當是抽樣調查了。
於是乎,問題似乎又轉了回來,應該還是和墓葬品有關,難不成和存留時間的緣故?商人們到手後隨即就賣了出去,因爲收藏的緣故,所以“玩家”們就完蛋了?
“玄通是不是也趁機收藏了?”王迪受到了啓發,這李流雖說有點不學無術,但越是這樣的,越是會在暴富之後附庸風雅的啊。
“其實,這一點玄通也想到了,然而並沒有,”李庠搖搖頭:“可以保證,這一點絕沒有隱瞞。”
好吧,李流搗鼓回來的這些情報就是來給自己添亂的,每當看到曙光的時候窗簾就被拉上了,夜幕降臨了。
“所以只能從這些已經確定的患者身上進行排查了?”
現在疫情爆發點過於分散,如果不能排查出大致準確的源頭(原因什麼的已經是無所謂的了),那麼,最關鍵的隔離手段意義也就不大了,就像孫秀和鄧朗,已經採取了措施,但是並沒有起到最起碼的效果。
只是,這樣的排查,風險係數太高,工作人員八成要折在裡面(這個比例絕對不是誇張),有人敢做這種逆向英雄嗎?躲還來不及呢,而且,即便敢去,患者能否配合還是未知之數,畢竟,只要病毒沒有佔領高地,腦子還沒糊塗就知道這幫人救不了自己,只能靠自己硬抗,效率,還是會打折扣。
也正因此,李流的初步調查纔會洋洋灑灑數千言卻只是給王迪留下了一堆問題去解決。
“雖然是毫無頭緒,”李庠說道:“但是在最後,玄通還是強調了一點,這早期成交染疾者很少,倒是近期甚多。”
“這有什麼?”王迪不覺得這裡面有何玄機:“這幫大富之家收藏多了,難免染疾機率更大。”
“染疾者多爲平民和小商人收藏者,鮮有大商賈,大商賈不過區區四五人而已。”
怎麼?病毒這年頭也欺軟怕硬?王迪只覺得今天稀奇古怪的事特別多。
家境一般,身體素質不好?那些頂級富豪整日裡吃香的喝辣的,身體槓槓的,免疫力也就提高了?
屢猜不中的王迪已經喪失了信心,小心翼翼的提出假設和李庠探討。
“恰恰相反,”李庠今天果然是專業打臉:“這四五個大商賈都是家境極爲殷實,除了一個叫做……王、王超良還是什麼的吧,其他都是一流富豪不說,平日裡還都把大把時光和金錢都花在吃吃喝喝上面了。”
“看看,看看!這就是爲富不仁,缺乏內涵的膚淺之人!”臉紅脖子粗的王迪強行挽尊,給自己扳回一局。
“等等!”王迪突然想到了什麼:“玄通是不是也好這口?”
“……是吧,不太清楚。”李庠有些語塞,雖然是親兄弟,但二人在業餘愛好和個性方面差異太大,甚少交集,李流平時喜歡吃什麼,去哪裡吃還真不知道,不過,愛好:吃,是沒有疑問的,這一點王迪你應該是知道的啊,往日裡哪次你琢磨點新花樣出來,踊躍報名的第一批試吃員都有李流的身影啊。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王迪今天終於“確診”了一點,自然不想再放棄:“明日,不今日,即可派人去看望玄通,從他近日的食譜中尋找蛛絲馬跡,如此排查的話,也會降低風險了。”
王迪終於想起來了,前世著名的非典,不就是和食用野生動物有關嗎?順着李流這條線順藤摸瓜,興許不光能找到源頭,還能從根本解決問題!而且,只調查李流,也會降低工作人員被傳染的可能,總比大海撈針的去查那些染疾者強吧?
“就確定從玄通身上下手了?”李庠問道:“即便如此,風險也是存在的,誰去呢?”
“玄序忘了?”王迪得意的說道:“當初我力排衆議,花費重金培訓出來的一支部隊該真正派上用場了。”
“子均不說,我都險些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