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見她一直不說話,還以爲她是被自己的言語嚇到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了起來。
“眠眠,看在我們也曾是婆媳的份上,只要你同意和斯年離婚,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呢?”花未眠笑着擡頭問,臉上的表情淡如水。
她在哭。
不止安初夠了,自己也夠了!
穆斯年卻淡淡開口“讓她說。”
現在回來了又能改變什麼呢?
“你說呢?”
他回來了。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安初厭惡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他也想過各種各樣不好的猜測,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丁宴沉不知道怎麼勸自己這個妹妹,陸向南的安慰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是穆斯年。
當初,是古少成先找的她,說要和她合作。們呢未婆。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不回來,她也知道他如果得知一切,一定會心疼自己,會維護自己。
李欣忽然心底一瘮,覺得面前的人太過可怕。
兩人一同舉杯,臉上笑容滿滿。
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婆家,居然會懷疑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們家的!
這一次,眠眠要怎麼辦?
“放心,不管你信不信這個孩子是你兒子的,他都不會和你們穆家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而也是因爲她這一甩,將原本就重心不穩的花未眠甩到了一邊,直接摔在了地上。
“桑桑……”
花未眠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醒來的時候她幾乎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到底是哪年哪月。
從醫生宣佈花未眠流產的那一秒開始,丁桑就陷入了無底的自責之中。
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蠕動着嘴脣,發不出聲音,丁桑只好靠脣形去辨別她到底在說什麼。
她想求救,可是心底卻那麼清楚地知道,就算自己開口了,這個人,也是不會救自己的。
安初盯着她,眉頭皺了起來,“眠眠,如果你不喝斯年離婚,你要怎樣保證孩子生下來之後和我們穆家沒有關係?”
“穆斯年——”丁桑忽然開口叫他,那樣的神情,使得丁宴沉和陸向南都同時皺了眉頭。
不會。
安初早就被嚇得魂不附體了,在丁桑朝着外面喊人的時候,她猛然清醒過來,而後拔腿就轉身跑了。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受傷之後去安撫就能完好如初。
她還在咄咄逼人,好像只要花未眠不同意和穆斯年離婚,她就不會離開。
病房裡,那三個人依舊都在——丁桑、丁宴沉、陸向南。
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你不在;她最痛的時候,你仍然不在。
花未眠點點頭,衝着她虛弱地笑了下,笑容之中,有晶瑩得淚滴悄然滑過她的眼角,綻放出璀璨的光芒,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她握緊了雙手,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可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最後她只能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丁宴沉和陸向南互相對視了一眼,而後一起看着坐在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丁桑。
陸向南也跟着出去,丁宴沉緊隨其後。
古少成低頭看自己酒杯裡的酒,淡聲“其實說不上我們,我和你,只是合作關係,我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幫我報仇。”
其實始作俑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殘忍的結果。
安初睨了她一眼,“就算你是真的懷孕了,我也不相信這個孩子是斯年的,所以——我只是不想我的兒子,幫別人養孩子。”
這一點,其實他們早就猜到了,卻一直不敢去面對。
“我覺得恭喜我們更適合。”
一切,來的措手不及。
丁桑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她的聲音哽咽不已,“我從來沒見過她這樣,萬念俱灰你知道嗎?你的愛,你們家的人,把她逼到了這樣的地步!”
女的,叫李欣。
花未眠從手術室出來之後,丁桑也就再沒說過一個字。
丁桑還在回病房的路上,離得還有些遠,所以此刻,聽不到花未眠的呼叫聲。
她的目光,從三人的臉上依次劃過。
無聲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瘮人,穆斯年束手無策,看着她,除了心疼,也只能心疼。
驚呼了一聲,她朝着花未眠衝了過去,連忙將她扶了起來。
花未眠驟然冷笑了起來,“夠了!”
安初被嚇了一跳,用力地甩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
陸向南拉着她的手,試圖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眠眠,哪裡痛?”
花未眠閉着眼睛,呼吸急促得如同瀕臨死亡的人。
她在自責。
他的父母,親生父母,在他與世隔絕的那段時間裡,逼迫自己最愛的人,使得她變成了如今這個令人心疼的模樣!
那一瞬間,一股尖銳的同意至花未眠的小腹處散開來,痛得她竟然比剛剛清醒了幾分。
安初再她摔倒之前到底和她說了什麼,丁桑也沒有聽見,而花未眠到底是自己摔在地上的,還是被安初推到的,丁桑也沒有看見。
花未眠頭痛得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只是憑藉本能伸手抓住身邊的人,“救我……”
她以爲自己在見到他的那一刻,一定會嚎啕大哭,亦或者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zVXC。
李欣則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笑,“這一句是恭喜我,還是恭喜我們?”
她說,如果自己不留下花未眠一個人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但是他已經猜到了,一定是自己心尖上的寶貝出事了。
而是因爲,心死。
丁桑見她醒來只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直不說話,不免緊張了起來,“眠眠,你醒了嗎?”
——
爸爸媽媽好像都在耳邊,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肚子痛,孩子……
至少,她不能了。
而後,她發現,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不是這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
“眠眠——!”
身邊的人還在一直和她說話,起先她是聽得見的,後來乾脆是聽不見了,耳邊只有虛幻的聲音,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只是,在他們說出穆斯年已經在回來的路上時,丁桑微微地擡了下眼皮,而後卻是更傷心地低頭看着花未眠。
古少成笑着搖頭,“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給自己招來殺生之禍,你說對不對?”
花未眠頭痛了起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一手捂着自己的頭,一手扶着病牀的護欄,低聲地叫“桑桑,桑桑——”
喧鬧的城市裡,總有幾間寂靜的咖啡廳,其中一張靠窗的桌子,坐着一男一女。
丁宴沉低聲問穆斯年“她什麼都不願意和你說嗎?”
是的,病房裡的那個人,拒絕一切和外界的交流。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那個自己一心一意等着的人,還沒有回來。
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穆斯年和花未眠兩人。
花未眠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只是一直盯着天花板,任由眼淚模糊自己的視線,直到什麼都看不見。
丁桑迅速轉頭不敢再看着她,而後跑出了病房。
回來的路上,沒人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沒人告訴他,爲什麼要突然叫他回來。
那麼,穆斯年你告訴我,你現在回來,還有什麼意思呢?
否則,不會是丁宴沉派人來叫自己回去。
其餘三人看到穆斯年挫敗地從病房裡走出來,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果然,丁桑要說的是“你放過眠眠吧,你的愛她要不起,你們穆家她也高攀不起,如果真的愛她,就放了她吧。”
“恭喜。”古少成收回杯子,說了句。
“眠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可是此刻,她是說不出話來,卻不是因爲激動。
丁桑說,自己的愛,花未眠要不起,此刻他也在自嘲地想,自己的愛,是否已經成了一種罪?
一切都不是他的錯,可她就是無法再跨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
穆斯年從安初那裡得來的答案,自然是花未眠自己摔在地上的。
丁桑恰巧在這個時候推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花未眠,還有她身體下面那一灘刺目的血紅。
孩子是不是還在自己的肚子裡,她感覺得到,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
丁桑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去追了,看着懷裡的人,她心裡已經痛得要滴血了。
李欣點頭表示贊同,卻又忍不住問“我一直很好奇,你所說的報仇,對象是誰?到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安初看她雙腿發軟,似乎馬上就要摔倒了,就走上去看了看。
男的,叫古少成。
穆斯年不說話,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眸色在丁桑話音落下的瞬間,驟然轉深,深不見底。
當時她還半信半疑,直到那一日,看到花未眠帶着他來到花擎天的病房,她才知道,自己至始至終,都太小看了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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