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竟然說不出,心裡到底是難受,還是慶幸……
酸酸的,漲漲的……彷彿有什麼,在不斷地逸出……
她看着他轉過身,走到保險櫃前打開,似乎從裡面拿出了什麼東西,然後又折回來,而她的視線轉到他的手上,看到他手中捏着的小型手槍時,她的眼神猛地一變,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
他要幹嘛?他是要殺了她替顏輕素報仇嗎?
凝纓的腦海中飛快的轉過各種猜測,而緋墨爵已經停在了牀邊,不由分說的將她拉起坐在牀上,看着她有些被嚇到的小臉,心裡微微一疼,咬了咬牙,緩緩地對她舉起了拿着手槍的手……
凝纓的眼瞳隨着那逐漸靠近在自己眼前的手槍而不斷地收縮放大,直到他突然頓住,恢復了一片平靜的聲音,低低的從空氣中化開——
“凝纓,在你中病毒失控的那一段時間,我曾經許諾過你,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殺了我抵消你心中所有的怨恨,如今,既然你已經恢復記憶,也想要報復讓我痛苦,那麼,你就拿着這手槍,對着我,將你心中所有的怨恨,都化作這一槍,還回給我吧!”
他的話語落下,凝纓唰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過於平靜的臉,大腦瞬間變的一片空白!
他說什麼?!他竟然說,讓她殺了他?!
凝纓愣愣的看着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毫無反應的坐在牀上一動不動。
而緋墨爵,卻是拉起她的小手,將手中的手槍塞到了她的手裡讓她握緊。
握着她冰涼的小手,緋墨爵的心裡閃過一股幽深的痛,想不到當初的話,竟然一語成讖。
如果早就知道兩個人會變成這樣,那他寧願再自私一點點,將她關在一個無人的小島裡,而小島裡就只有他一個人!
“握緊,用它,對準我的心口……”
緋墨爵握着她的小手慢慢的對準了自己的心口位置,一步步的引領着她的動作。
而凝纓小手微顫,若不是他緊緊的抓着她的手,她早已經害怕的丟掉了手中的槍支。
握着這冰冷的槍支,就像是握住了他的心臟那樣,她甚至都能聽到他胸腔上一下有一下正在劇烈起伏着的心跳聲。
“嘭、嘭……”一下又一下,宛如錘子敲進了她的心裡,讓她隨着他的心跳聲而不斷地起伏着。
“不要害怕,凝纓,你應該理所當然的,因爲,這是我欠你的!”緋墨爵沉靜的開口,在她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心口之時,他不捨的鬆開了她的柔軟小手。
當修長的指尖輕柔的擦過她手上柔嫩的肌膚時,他的眼眸微顫幾分,一絲留戀從指尖滑過,讓他痛的有些難以承受。
看着她畏懼的目光,他輕揚薄脣,幽幽的化開一抹深邃的笑容,可是那潛藏在笑容中的無奈,卻又是那麼的令人心疼。
如果呢,如果……她愛他,她不愛他,一定會有不同的反應……
他在等着
,在等着看,她到底是愛他的,還是……恨他的。
他的手無力的垂下,深邃如海的藍黑色眼眸,淺漾着一抹驚人心魂的濃郁光濯,深深的凝進她空茫的眼底,冷靜的出聲,“凝纓,既然恨我,那就把你全部的恨發泄出來,對我開槍!”
“……”凝纓不可理喻的看着他,高舉的手槍對着他的心口,明明是想要放下,可是爲什麼,她的雙手卻是不聽使喚,僵在了半空,根本就動彈不得。
“你不是恨我毀了你的一切嗎?恨我毀了你的好姐妹嗎?恨我害死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嗎?你那麼的恨我,爲什麼還不乾脆一點?你積蓄在心中那麼久的恨和痛苦,你說我無法感同身受,那麼就讓這子彈打入我的胸口,讓我的身體也留下你給我的傷痕,凝纓,你很痛苦的不是嗎?”
緋墨爵提高的聲音,幽幽的看着她,不斷地開口刺激着她,“還是你已經覺得不重要了?是不是真的要你對我報復的時候,你又覺得內心的痛苦其實沒那麼重要了?其實你愛我,很愛我……所以你捨不得是不是?”
凝纓聽到他的話,整個人再次像是被刺激的母獅那般變的瘋狂了起來,用力的搖着頭反駁着他的話,“不是不是不是!”
她對他的滿腔怨恨,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只要她心尖的蝴蝶傷疤還在,那些他留下來的傷害就永遠都宛如噩夢一般緊緊的纏繞着她!從未間斷過!
“既然不是,那麼你爲什麼還不動手?!與其去報復其他人,還不如直接報復讓你這麼痛苦的我!”緋墨爵厲聲的開口,幽深的眸子緊盯着她,沒有絲毫的退縮,將她逼得緊緊的。
凝纓眸色發紅,閃爍着淚光的眸底閃過一絲兇狠,失控的尖叫道,“緋墨爵,我恨你!我不愛你!我不愛你!我不愛……”
伴隨着她嘶聲的尖叫,她握着槍支的手一下子就有了動作,失控的扣下了扳機,“砰——”的一聲,之只見一道銀色的冰冷寒光從黑乎乎的槍口射出,在來不及眨眼之間,就瞬間沒入了男人結實的胸膛。
而她尚未說完的反駁,也淹沒了槍支開火的聲音——
“我不愛你——!”
胸膛瞬間化開的劇烈痛楚,讓緋墨爵的呼吸猛地滯住,悶悶的頓了一下,藍黑色瞳孔迅速地收縮又擴張,似是痛的難以承受。
子彈穿入胸膛的血肉之痛,以及……在心臟化開的撕心的痛!
灰色的浴袍,緩緩地的盛開了一股妖異的血花,慢慢的侵染了他胸膛一大片的布料。
他努力的睜大眼睛,看着凝纓那一張絕美的有些搖晃的容顏,看着她瘋狂的怨恨的目光從震驚再到害怕,他咬了咬牙,開始變的朦朧的視線努力的集中了焦距,看着她驚嚇到的臉,顫抖着脣瓣輕聲的說道,“凝纓,你不愛我……我知道……可是……我愛你……很愛……很愛……”
他的聲音慢慢的變輕,凝纓聽着他虛弱深情的告白,還有他努力想要看清她的固執目光,那曾經隱藏的深愛,
在這一刻就像是潮水那般涌起,毫不掩飾的淹沒了她。
她突然回過神來,看着他蒼白的面容,而他正努力的微笑着,優美的脣角帶着一絲讓她瘋狂沉溺的笑容。她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失去了所有的反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纔所做的事情!
可是,她驚慌的低下頭,看到手中緊握的槍支,她竟然真的對他開槍了!
鮮血不斷的從他的胸膛流出,空氣中都開始瀰漫起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讓凝纓禁不住反胃!
“凝纓……我只希望……你開了這一槍……從此可以……放下以前的痛……重新……快樂……生……活……”
他似是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的力量了,眼睛開始往下沉,而他高大的身子,也搖搖晃晃的。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銀針刺入了她的身體,讓她的血肉都化開了一股延綿細密的痛楚,在他高大的身子“嘭”的一聲倒在地上的時候,她終於反應過來,晶瑩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從眼眶裡墜落,宛如鑽石般閃爍。
“不——!”她痛苦的搖了搖頭,猛地爬下牀朝他撲了過去,“不!緋墨爵……緋墨爵……”
她不斷地搖頭,淚水撲簌簌的掉落在他蒼白完美的臉龐上,小心翼翼的將他攬進了懷裡,“緋墨爵……不……不要死……”
不要死……不要……
緋墨爵已經虛弱的睜不開眼睛,聽到她凌亂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他聽不清她說什麼,只感受到她鹹澀的淚水緩緩地掉落在自己的脣邊,他下意識的動了動脣,喃喃聲音飄渺如空氣的宣佈道——
“凝纓……你……自由……了……”
凝纓,你自由了,我再也不會禁錮你,從這一刻起,你……是自由的了……
……
“不……緋墨爵……不要閉眼……不要……”凝纓失控的叫着他,淚水就像是洪水一樣流個不停,整個人已經痛的失去了任何的思考能力,抱着他逐漸變涼的身子,哭的撕心裂肺。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門突然再次打開,緋嫺一走進房間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熟悉的血腥味,熟悉的哭聲,讓她眉頭一擰,腳步加快的走向大牀的方向。
然而,當她看到牀邊的一幕時,她整個美麗的臉都變的扭曲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畫面,在看到蔓延在地毯上的鮮血時,她猛地回過神來衝了過去。
“哥哥!”
她驚叫一聲,衝過去一把從凝纓的懷裡搶過了緋墨爵冰涼的身子,看着他緊闔的眼眸和蒼白的臉色,還有胸口上那觸目驚心的血紅,差一點就要昏厥過去。
“哥哥……哥哥!”緋嫺拍了拍他的臉,緋墨爵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毫無反應。
緋嫺咬了咬牙,立刻拿出隨身攜帶的手機聯繫了風鳴和亞希上樓來,然後就將緋墨爵平放在了地板上,扯開他染紅的浴袍衣襟,用手按壓着他胸膛上血肉模糊的子彈傷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