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上的凝纓絲毫未動,那優雅的白色身影在這孤黃的光影下顯得有些單薄,卻絲毫不影響她那絕美的容顏和高雅的氣質。
看着對面像是在逃避自己的男人,她那淡涼淺轉的美眸輕漾開一絲暖暖的笑意,微微擡起白皙的下巴,宛如高貴的女神,輕聲的開口問道,“爲什麼,你從來都沒有在我的面前摘下面具過?”
如同問候天氣一般的語氣,淡淡的,完全不像是有心要問的話題。
可是,zero卻是聽的心裡猛然一震,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讓他禁不住轉過臉看向她。
看到她脣角那魅惑迷人的微笑,宛如一朵雙生的罌粟花,在他黑沉的眼中輕柔綻放而開。
有時候,太過美麗的花朵,往往會散發出致命的毒,讓人在沉醉進去的時候,給予最致命的一擊。
她這一次,想要說的,想要知道的,又是什麼?
敏感是女人天生的天性,雖然zero很聰明,但是凝纓也不笨,她也察覺到了zero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防備和詫異,大概是在懷疑她問這句話的動機。
其實她多少還有些不確定,她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是她心裡的那個他,如果真的是他,爲什麼他一直活着,卻都不願意來找她?
甚至還戴上了這個面具,成爲了讓她害怕的人?
但,如果不是他,爲什麼那種熟悉的味道,糖醋魚的味道,那酸的程度,只有他知道,她喜歡那種很酸很甜的味道。
因爲,她只和他一個人說過,她最喜歡的那種味道……
揮去心中的不安,她依舊笑的輕鬆,看着他說道,“我還沒有見過你面具下的臉,如果你願意拿下來讓我看看,那我就答應你從明天開始好好的吃飯行不?”
聽到她的話,zero一時竟有些語塞,她晶亮如星鑽的墨眸漾着一絲狡黠的光芒,一點都不像是平時只會對他流露出厭惡神色的凝纓。
他頓了頓,突然間笑出了聲,略顯沉啞的笑聲在這安靜昏黃的廳內顯得有些沉重,而他的聲音卻是帶着一抹打趣的感覺,透過空氣擦過凝纓的耳膜。
“我這張臉太過嚇人,只怕你看了之後,從今往後都嚇的吃不下飯了。”
“怎麼會。”凝纓馬上反駁他的話,“讓我最害怕的明明就是你臉上的面具,你應該知道,我很討厭這張面具。”
黑色的身影忽地僵了一下,那渾身柔涼的氣息在瞬間散發出來,卻是沒有任何的回答。
凝纓不由地抓緊了旁邊的抱枕,咬了咬下脣,目光微微閃爍的看着不說話的他。
心中一晃而過的憂傷,只有她自己清楚。
“zero,聽說,你是在七年前才進入卡諾家族的是不是?”
“……”聽到她的問題,zero的眼神微沉,喉嚨似乎是有什麼在壓抑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透過這一句話,他就已經想象到了她接下來的話,他的心裡因爲這一個可能性而變的緊張了起來,如果她真的懷疑了……
“七年前,是卡諾家族的老太爺去米蘭遊玩,將你從米蘭帶回了西西里島,收養你成爲義子的……是不是?”
凝纓幽然的聲音還在繼續,那雙如墨般漆黑如夜的目光,宛如潑墨
一般,濃郁的幾乎化不開來。
“聽妮可說,你今年不過才二十七歲,那七年前……你應該才二十歲吧?二十歲的你,怎麼會突然被卡諾家的老太爺收養了呢?”
“……”
Zero始終抿緊了脣不語,那泛着一抹青白之色的脣瓣,卻是在她的話語中,微微顫動了起來。
垂在身側的手指,也禁不住哆嗦了起來,就像是在極力的忍耐着什麼痛苦的事情,讓籠罩在他身上的那種冷靜氣息,都開始碎裂起來。
宛如層層剝落的僞裝,直至露出內心最柔軟真實的一面。
而這個過程,要經歷七年的記憶,很痛苦。
“妮可說你是中國人,黑髮,黑眼睛,但是卻在進入卡諾家的那一刻就戴着面具示人,所以幾乎沒有什麼外人看過你的真實面目,你到底是在掩飾什麼呢?爲什麼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
凝纓不斷地拋出各種問題,zero僵在那裡,一直都沒有回答過一句。
直到最後,他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話,沉啞的反問道,“你不過全都是聽說,又怎麼會相信這些?”
面對他似是嘲笑的反問,凝纓閃爍的眸光微沉幾分,看了他一會兒,直到眸底開始涌出一絲壓抑的痛楚,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粉嫩的脣瓣微動。
“從現在開始,我……只相信我的第一感覺。”
“……”zero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的邁開腳步,朝自己的方向幽幽的走了過來,伴隨着輕柔微顫的嗓音。
“花園玻璃房裡的白玫瑰……開的很漂亮呢……”
那一瞬間,zero的呼吸驟然一頓,瞪大了雙眸,愣愣地瞪着越來越靠近的絕美小臉。
她……竟然去了玻璃房……
一片沉鬱的呼吸中,她微擡起有些顫抖的白皙手指,緩緩地朝他臉上那冰冷的銀色鬼面面具伸過去。
淚眼一片婆娑,她看着就近在眼前的人,只要摘下來,只要將他臉上的面具摘下來……她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他……
指尖即將觸碰到他臉上的冰冷麪具的時候,她微顫的脣瓣泛起一抹白,哽咽的聲音,喃喃的從脣邊流瀉而出……
“告訴我,其實……你一直還活着……”
你一直還活着,從未消失過……只是,我一不小心遺失了你而已……
告訴我……
“別碰我!”
暴躁的低吼聲突然從她的耳邊響起,她柔白的手在觸到那一片冰涼堅硬的面具時,被一隻手猛地揮開。
“……!”
凝纓整個人被他突然的爆發而踉蹌的退了幾步,指尖殘留的那抹冰冷,就像是他剛纔突然爆發的火氣,瞬間變成了火焰燃燒着她的指尖,一路燃進了她脆弱的心底。
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生疼生疼。
那高大的黑色身影,倏地轉過身去背對着她,害怕見到她受傷的目光,更害怕見到她眼中那閃爍的淚花。
他怕忍不住,再也忍不住……
咬了咬牙,他收緊了拳頭,強迫自己冷着聲音警示道,“別碰我,你……不要看這面具下的臉。”
話音落下,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別墅。
巨
大的關門聲從玄關處響起,迴盪在恢復安靜的客廳內。
昏暗的燈光下,凝纓那白色的單薄身影,在微弱的光影中顯得越發的孤寂了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到這一刻,還不願意將所有的真相告訴她?
*
從第二天開始,zero就一直沒有回來過。
妮可完全不知道那一晚的事情,知道zero沒有回來,她一直在納悶,也嘀咕了很久,直到幾天之後,zero才帶着滿身的疲倦出現了他們的面前。
自從開始懷疑了之後,凝纓便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每天也會習慣性的去玻璃房那裡看看滿屋子的白玫瑰,但更多時候,她還是沉思。
這一天看到zero回來,她的眼底立即就升起了一抹光芒,一直盯着zero看,zero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注視,故意避着她的目光。
兩人之間那種詭異的氣氛,單純的妮可一點都沒有感受到,還不停地問zero要不要過來陪凝纓一起喝茶聊天。
因爲凝纓沒有表現出不滿,妮可就更加的大膽邀請zero來陪凝纓了,對於她來說,這是難得的讓凝纓小姐和少主和好的機會啊。
可是zero不做一點的迴應,直到最後才淡淡的開口說了一句,“我從佛羅倫薩剛回來,很累,先去休息了,沒事就不要打擾我。”
他說完就轉身上樓了,而身後那炙熱的目光,卻是一直黏在他的背後,久久消散不去。
轉過頭,她看向窗外那暖洋洋的冬日,想到玻璃房裡那一片被精心培育着的白玫瑰,心情突然像是盛開了一片璀璨明媚的花兒那般,高揚了起來。
沒關係,她總會等到他說實話,就算是失憶了,只要知道他還活着,那就夠了……
日子如流水般過去,轉眼間,又是一週了。
這一週裡,凝纓都有按時的吃飯,之前的一些痛苦,就像是突然間沉睡了一般,讓她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的開朗了起來。
只是,zero一直有意避着她,即使是在替她檢查身體情況的時候,他都一直沉默不說話,還必須要妮可陪在身邊。
凝纓知道不能將他逼得太緊,她想等他想通了之後,自願摘下面具來面對她。
吃過午飯之後,妮可因爲前幾天的忙碌,凝纓特地吩咐她去午睡了,而凝纓躺在牀上,睜着眼睛看了許久都沒有一點的睏意,只好重新穿上了衣服,離開了房間。
略略的打量着這一棟簡潔的別墅,東西不多,也不大,可想而知在之前,這裡的主人一定是很少回來住的。
不知不覺中,她在這裡已經住了有一個多月了。
而這一個月以來,陪伴在她身邊的,只有妮可。
那張深邃完美的臉龐,彷彿已經成爲了她腦海中塵封的畫面,雖然想起的時候還是會痛,但至少現在,她已經學會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穿過寬敞的客廳,推開後門,通過連接着後花園的長長的走廊,進入了一間寬敞明亮的溫室,溫室內有一個碧水溫泉池,嫋嫋白霧在水面上輕輕的盪漾着,夢幻的如同仙境一般美好。
溫泉的旁邊,便是一間半透明的玻璃花房,從外面看過去,隔着一層淡淡的水霧,映的恍如天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