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年柏宵給素葉的感覺就是吊兒郎當。有句話這麼說的,男人不是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是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她堅信,年柏彥就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而年柏宵,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肆無忌憚地做着自己喜歡做的事。
而現在,年柏彥的出事兒,令年柏宵再也無法任由着性子恣意妄爲,他學着跟他大哥一樣成長,通過這次新品的事,素葉覺得對他來說是個磨練,只是,他的認真程度超出她的想象。
因爲股東們生怕利益受損,所以對於年柏宵的介入絲毫沒有牴觸情緒,這給年柏宵創造了足夠的自由發揮空間。聽葉淵說,新品會的流程年柏宵熬夜修改了7遍,他甚至細緻到每個展品放在模特手上什麼位置、什麼角度都把控得很嚴格。
最開始葉淵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年柏宵跟他說,是大哥說的,不同的光以不同角度打在鑽石上,就會產生不同的視覺效果,他要做的就是將鑽石最美的一面凸顯出來。
素葉知道這點後,更加確信年柏宵是典型的外冷內熱型男,平時看着不怎麼關心他大哥,可實際上他大哥說過的話都記在心裡。
精石的新品發佈會過後,精石的股價開始穩定,然後有了漲幅。秋冬新品的造勢環節更是不輸給紀氏,而曾經被年柏彥否掉的明星代言環節上,精石的代言別出心裁,選定的代言人竟是個當紅的國際男明星,一改珠寶都需要用女人代言的傳統觀念。
這個決議是一開始年柏彥就做出來的,他覺得,面對珠寶,真正捨得一擲千金的往往是男士,相比女士,男士更願意將金錢化作殷勤,獻給自己在意的女人,這是其一;其二,男明星在視覺衝擊力上更具有張力,相比較讓女人去看一個漂亮女人的廣告宣傳,遠不如讓女人去對着一張英俊的男人臉賞心悅目。
所以一開始代言人就選了男性。
後來,因爲刺繡款被盜走一事,新品所有的宣傳都沒有張貼。
葉淵和年柏宵決定還是沿用年柏彥的想法,連夜趕工,重新拍攝剪輯,將原本的刺繡款改成了拍賣版的經典款。
這是一項耗時耗力的事兒,重新拍攝容易,但後期剪輯得花時間,所以年柏宵基本都不怎麼闔眼,像個鐵人似的盯着後期的工作。
後來,剪輯人員連連叫苦,說年柏宵比他大哥年柏彥還能虐待乙方。
精石算是過了一道難關。
股東們對於年柏宵的表現極爲滿意,而葉淵的意思是希望年柏宵能回公司上班,年柏宵婉拒了。他給素葉打了電話,說了自己的決定。
素葉問他爲什麼不想在精石。
年柏宵不屑一顧說,“當初他們也是這麼期待我大哥的吧?卸磨殺驢說的就是他們。”
“卸磨殺驢”這四個字年柏宵是用中文說的,令素葉紛紛贊奇,“這句成語你都會說呢?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年柏宵冷哼,“當然,我大哥就是那個磨!”
果然沒明白什麼意思。
素葉無奈地糾正他,“錯,你大哥是那頭驢。”
年柏宵想了半天,許是也沒想明白究竟有什麼區別,就罷了。
但是素葉是明白他的意思,建議他還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快掛電話的時候,素葉突然問年柏宵,“你知道你大哥最喜歡做什麼嗎?”
一句話問愣了年柏宵。
“我的意思是,你大哥在很小的時候有什麼理想之類的?比如說想當科學家啊、老師之類的。”她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大人們都會問一句,長大了以後想當什麼呀。
周圍的小朋友有說當醫生的,有說當老師的,有說當科學家的,其中,大部分孩子都會隨大流說想當科學家。
問到她的時候,她會說,想當醫生。
老師們往往很滿意這個答案,可她心裡想的是,她永遠都當不上醫生了,因爲媽媽已經不在了。
小孩子都有夢想,但更多夢想是大人們灌輸的。
所以她想到了年柏彥,他小時候是不是也夢想着夢做個科學家之類的?
她還從不知道除了精石,除了鑽石,他還有什麼想去做的。
然而,年柏宵嘆了口氣說,“我懂事的時候,他就跟鑽石打交道了,實際上,我也不清楚他想做什麼。”
素葉這纔想起他們兩個的年齡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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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石危機解除,股東們現在可以有心思一致對外了。
外,就是指年柏彥。
當然,他們需要通過葉淵這個董事長,而事實上,葉淵更像是被羣臣要挾的君上,而要挾他的這些羣臣中大多數都是前朝的顧命大臣。
公安對年柏彥沒有放鬆,甚至限制了他的行動,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年柏彥是不能出境的。股東們便一這點爲由,聯名上書要求葉淵架空年柏彥的權力,對外聲稱年柏彥請了長假。
葉淵面臨着股東們的步步緊逼,他沒轍,只好將年柏彥加到公司,跟他說,要他請個長假。
年柏彥是個聰明人,笑了笑,沒說什麼。
葉淵也明白,這麼一說,傻子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爲年柏彥倒了一杯茶,皺着眉頭道,“你要知道,其實我是真心想把精石交到你手裡,我對管理和市場壓根就不熟。”
燙茶的水溫正好,茶葉一根根倒立着,像是青白色的芒針,又很快被過濾了身體,將濃郁的茶汁奉獻出來。
溫涼的室溫。
幽幽的茶香,再加上室內淡淡的麝香氣息,呼吸進去倒是一股子清洌了。
年柏彥沒接過他的話,細呷了一口茶,放下,淡淡問道,“你想通要趟精石的渾水了?”
葉淵眸底無奈,“我似乎沒得選。”
誰說身份決定不了一切?
有的時候,身份就是一切,它決定了你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年柏彥若有所思地盯着茶杯,良久後才點了點頭,說,“長假就算了,我正式辭職。”
葉淵愕然地看着他。
然後,語氣略有着急,“你有何必斷了自己的路呢?要知道股東們只是怕你把他們全部大換血,你完全可以休息一段時間,等風頭避過去了之後再——”
年柏彥擡手打斷了葉淵的話,輕聲說,“我在不在精石已經不重要了,而且現在的精石也的確不適合放在一個被司法機關盯着不放的人手裡加以管理。葉淵,我只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葉淵緊緊皺着眉頭,見他去意已決,只好嘆了口氣,“你說。”
“市場部、銷售部、公關部、設計部總監,這幾位都是我當初一手提拔上來的,他們的工作能力很強,足可以幫你在精石順風順水,請你不要動這些人。”
葉淵點頭,“你放心,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動。”
年柏彥這才放心。
末了又跟他說,“還有,你要留心每一個人。當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時,就不能輕信誰,任何人都不能盡信,包括,葉家的人。”
葉淵擡眼看着他,“你什麼意思?”
年柏彥飲盡了最後一杯茶,放下茶杯,眸底深處劃過一抹思考,很快,再擡眼已是風輕雲淡了,“沒什麼意思,商場如戰場,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葉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年柏彥卻沒再多說什麼,起身,打算離開。
手指剛碰到門把手時,葉淵的聲音在身後揚起。
“柏彥。”
年柏彥頓步,回頭。
葉淵的眼嚴肅暗沉,“我父親的去世和葉玉的死,你沒有懷疑的對象嗎?”
“我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年柏彥的目光很淡定。
葉淵搖頭,“不,我還是相信你的。”
“謝謝你的信任。”
“所以,背後那個人一定要揪出來。”
年柏彥淡淡地說,“未必那麼容易,從南非,這個人的計劃就很完整了。”
葉淵一驚,“南非?你說的是被襲擊一事?那件事不是我母親……”
“不是你母親。”年柏彥十分肯定,“你母親只是找了人來跟蹤我們,但實際上,朝我們開槍的另有其人,這個人很聰明,可以利用你母親的行爲,只要我在南非一死,這個黑鍋就由你母親來背。”
葉淵驀地起身,“這麼說這個人已經很危險了,柏彥,我們不能讓這個人逍遙法外。”
“葉淵,你踏踏實實地坐你的董事長,有很多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出來的,就算讓你查到,也有可能是你意想不到的後果。”
“你的意思是——”
“我相信天網恢恢,交給警察處理。”年柏彥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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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柏彥在辦公室裡的東西不少,除去能用紙盒裝走的,休息室裡的衣物全都打包郵寄,許桐親自清點,她的臉色很難看,幾次都欲言又止。
年柏彥將辦公桌上的相框放進紙箱後,淡淡開口,“許桐,你有什麼話直接說。”
許桐停了動作,看着年柏彥,“年總,你就這麼走了,太不值得了。”
“這世上沒什麼事是值不值得的,要看你願意不願意。”年柏彥封好了紙箱,語氣始終淡淡的,“你在精石幫葉淵,他現在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可是——”
“許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替我鳴不平,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年柏彥打斷了她的話。